修篁不屑于回答。她冷哼一声,算是:是的。
“他听从权威,他当大渡导之所以没问题,是因为有王告诉他应该最好怎么做,他那时能自己做主也是因为他相信一切到了最后还会有王。但现在不是了。”
“我希望大家赶紧意识到这件事!”家豪惊恐地说。
我心里也连忙表示赞同,不料,修篁神色严峻,一字一顿,说:
“不。我不希望。”
很快我就领会了修篁的意思。
——伏火会的弟子。
至少我感觉上是,曾经是伏火会的弟子的亡灵。
趁下界混乱不堪,旧规则和新秩序都还没有建立起来的前后不搭的当口,他们在我们注意不到的阴影中活跃起来。
加持当天的情况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们不是毫无头脑地蛮干,而是有组织的。而且身为恶灵他们还保留着为人时的大部分智力和记忆,但是,他们也缺失了一些最基本最重要的东西,正是这些缺失的部分,在很大程度上主导着事态的进程,也使得下界的形势变得迷雾重重,复杂多变,难以把握,危险严峻。
根据目前我能看到的和看懂的,我还是没有明白他们的目的,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小事,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不是我跟随青葵时所遇到的任何一种。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有企图,未知的企图,不利于下界的企图。
仿佛是意识到摄政王当政,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时机,有前台的那么多混乱可以遮掩后台的动静,他们决定抓住时机。
但愿他们不知道青葵潜修的时限,但愿他们不知道下界为何突然由摄政王掌权。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但愿”。下界像一个三足大鼎,王,督道,大渡导,就是那三根最重要的支柱。现在三缺其二,很难说最后那根能不能保持平衡——换句话说,能不能顶住覆灭的危险……
……甚至,我还怀疑,青葵与王是否被故意支开……但是,那太可怕了,我不敢相信!……不过,后来我说服了自己,那不可能。青葵与淅蔚洞若观火,他们不会看不出其中的阴谋。
他们不会的!
他们,一定不会的……
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是,当我发现他们似乎在利用众人对当下制度的不满,开始在暗地里煽风点火,到处拉拢时,我却没有办法向修篁或思仲或随便那个人说出我的疑虑。
我甚至没有办法让他们知道“伏火会”这三个字!该死!王的禁制!!
炼淅蔚真是个法力高强的家伙!可惜他在加持的那天晚上给我下的“不准表达”的禁止下得太不是时候了。而且靠我那点本事根本破解不了。很显然,我连求助都不行。我试过。但是那个禁制似乎认为,我要找人解开它,就是要“表达”,所以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让别人明白我的意思!
如你所见。不是不准“说”,而是不准“表达”。
我没有办法让他们知道。现在已知道的是“伏火会”在后台行动的只有三个人。不算那些可能已经被他们拉拢过去的执事,除去失踪的王和青葵,知道的只有我一个。
圣神啊!谁知道我是多么绝望!我甚至想过把修篁拉到档案室去,把记载着“伏火会”三个字的那一页指给她看。但不用说这方法被禁制禁止,就算可行,目前所有有关伏火会的资料,也都堆在冥王的办公室里,上次我和陌念去的时候,不正是看见了吗?况且,那里现在显然也是我不可进入的禁地。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念过一个人,撕心裂肺地想念——甚至不及幼时想念母亲——一个可以听明白你说话而且知道该怎么对付的人,一个可以让你感到安全和踏实,值得信赖的人,这个人的存在,像世界的天。
我理智里都觉得奇 怪{炫;书;网。我甚至没有这么想念过我父我母,而是想念我同母异父的小妹妹,我曾经哭着狠狠诅咒过的小妹妹。尽管我和她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种几乎没有任何意义的血缘。我和她的关系可以是同学,同事,朋友甚至是师徒,但从来不是姐妹,也不会是。
青葵和王,肯定没有料到他们失踪之后,事情会向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吧。
不过我还是设法让修篁明白了,我意识到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由于禁制的关系不能说出口。
“你知道你认为很重要的东西,对不?”修篁问。
“是!”我确认道。
“这些东西有关局势的安危是吗?”
“对!”
“这些东西,督道和王知道是很重要的,是吗?”
我差不多要喊出来了:“重要!”我都要急死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呢?!
修篁看我的眼神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坚决得让人害怕。“我看也是,不然不会下禁制。”
……你知道就好!
“那好,发挥你的影响力,跟我们一起来阻止事态恶化。”修篁站起来,披上她刚才顺手挂在她家厅的门上的茶色长袍,一副又要出去的样子。
……我的影响力?我还能有什么影响力?!那么多前辈都一筹莫展的事情……我又怎么能阻止事态的恶化!
“哦,这不行。”修篁临出门又刹住步子转身打量我。衬衫,短裤,凉鞋,这就是我离世的那天穿的衣服。不脏,但也不很干净。
修篁拿了自己一件灰色工作袍丢给我:“快披上,我和你一起去见摄政王!”
“见谁呀?!”我大吃一惊失声叫,把衣服掉在了草地上。
“笠光——摄政王。”
我盯着她不敢相信地尖叫起来:“我不敢去!”
“他又不会吃了你!”修篁抓起地上的衣服像抖被子一样很用力地抖了两下,发出呼呼的声音,然后使劲往我身上一披,把我裹成了一个春卷:“不想变得更糟吧?那就给他一个理由,让他听我们的建议!”
修篁不容置疑地把我弄出了门。
我们到泠宅的时候,泠宅里很罕见地没有人,只有笠光一个人窝在房间里面对着一堆堆积如山的纸。不知道他是在读执事们的工作报告,还是在开所谓的官方警告。
反正都一样没有什么用,除了浪费时间。
修篁花了很长时间跟他进行马拉松式的辩论,试图说服他,我知道一些只有青葵和王知道但却来不及说的事件,因为禁制的关系无法说出,但是他应该参考我的判断,考虑我的意见。修篁的说辞最后把我给搞糊涂了,她的话最后连我都不太相信……
笠光其实很讲道理,只是有点迂腐。这对掌权者来说可是致命伤。到最后我都不明白,修篁是怎么就说服他了。
当然,不是完全说服,只是让他同意听我说话而已。
见鬼!让他听我说话?!修篁你的脑子还算正常吧?!叫我这么一个白痴去试图左右摄政王?!
“你行的,青葵让你当她的助手。”修篁悄悄捏了一下我的手。
笠光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俩不是告诉他,而是告诉我。
修篁又费了一番口舌。
最后笠光很委婉地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