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父亲很在意他自己时常反复发作的精神疾病,我不想让他认为是他害得我才不正常。我只是很努力的在家人面前维持一个『正常』的表象。」
「然后,父亲把这件事和我曾经在校园里受到虐待向家人求助的事,联想到了一起,他以为他宝贝的儿子,在学校竟然生生的受到这样的凌辱,还不敢跟家人说。于是,在洋洋再次到我家来的时候,我父亲就一把刀子插进了他的胸腔。
「你能想象吗?我们曾经约好,如果一个不在了,另一个也会追随而去,可是真正到了那一天,洋洋……他却拼了命地要求我要活下来.
「他舍弃了我!我明白他是要我活下来,承受一辈子的痛苦与愧疚。」
「而海,是洋洋的哥哥,他代替洋洋来向我复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也很高兴我能接受到我相应的惩罚。」
程飞雨惨笑着,脸色是诡异的苍白,眼睛却是血红。
他指向自己的心脏:「这是我的秘密,从来没说给任何人听,在这里,这个位置,是冷的,腐坏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身上的血脉,说不定在某个部分也埋藏着疯狂的因子,有天会做出点什么来也不知道。」
「这也就是我姐姐总想让我去做全身检查的原因。男孩身上只有一个X染色体,遗传病症的机率比女孩高得多!」他抬头,看向已经呆怔住的丘天,轻飘飘地以一个恍惚的微笑质问:「一个疯子怎么可能配得到幸福?」
「晔!!」又一道亮闪的电光打下,照亮了两人相对无言的沉寂,也照亮了窗外被风雨打得全部零落的茶蘼。
程飞雨变了脸色,站起身推开门,在淋漓的大雨巾蹒跚地走向那架茶蘼,静默地发呆。
开到茶蘼花事了。
他的茶蘼也开完了,他……无所适从。
在雨中任凭大雨滂沱肆虐,渐渐地感到身体与心也一同冰冷。
到处都是水,离开了这片广场上唯一还有点温暖的保健室,程飞雨感觉自己像从一座孤岛上离开,走向冰冷的海水,也许下一刻那冷寂无情的水就能将自己灭顶。
「等一下!」
倏地,下一秒,一双温暖而强健的手自后面拥住了他,强力的拥抱,让他感觉像是被从深海里捞出来一样,有一瞬间已经停断的呼吸又得以延续。回过头,丘天焦急的眸就在眼前,他追过来了,没有因为之前他说出的秘密而舍弃这个同伴。
「如果……如果这样说的话,我也一样是罪人。我……我说了实话,所以父亲才回不来了……我……」丘天忙乱着,不知道要怎么把自己六岁时发生过的事表述出来。
母亲狠狠地在栏目上写上「死亡」的冲击。
因为,他对回家的母亲说了实话。
最初的时候他还不懂,后来渐渐的想明白了。
愧疚一直在,害怕也一直在。
但遇上程飞雨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一直逃避去想的问题有了个答案。
他能理解父亲当时的想法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鼓足勇气去正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想再产生像母亲一样的第二个悲剧。
爱本身是无罪的,无论发生在异性或是同性之间。
但必须要有勇气去正视和承担。
只有这样,爱才不会成为彼此的负担。
因为爱,不应该是一件只会让人悲伤的事。
「所以、所以说,不是谎言,或是实话的问题,而是……我想大概应该是命运的安排吧。」他筹措了语言,把自己深埋在心里也一直没行跟任何人倾诉过的事情告之,最后很拙劣地找出两个人都应该能认同的切点。
「命运……」程飞雨苦笑。的确,把一切都归咎于此比较轻松。
他遇到欧阳洋,也只是偶然。两个男人会疯狂的爱上彼此,更非必然。
命运!如果真的在哪里写有一页天书的话,可不可以,让他一窥上面的内容,让他不必承受无尽的未知?
「但是我不后悔,上天安排让我遇上了你。」
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对面的少年这样肯定着。淡淡的温暖,从他心口传递到自己身上。
「就算无论你多么努力,我也没办法战胜心里的内疚感,继而爱上你,也不后悔?」寒冷和孤独,容易使人软弱。程飞雨突然觉得深深的疲倦,很想就这样靠在一个温暖的胸怀睡去,不再醒来。
「不后悔!如果你不能爱上我,那我会更努力,用双倍的爱去爱你,这样我们爱的总量也还是一样的,不会输给任何人。」少年自信满满。
成人看来并不切实际的梦想,在这样的自信下,似乎也变成了伸手可及的现实。
程飞雨疲惫地低下头,淡淡地道:「好吧,随便你。」没有结果也不要紧,他只想再体会一下那种不顾一切的感觉,就算,自己不再有抓住它们的勇气。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洒落,温暖了两具在雨中被浇得冰冷的身躯。简单的淋浴并换上保健室收存的大T恤后,斤天细心地拿毛巾给程飞雨拭干发上的水珠。
真是奇怪,就算他不做什么,可是他在自己伸手可碰触的地方,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就能让自己开心。
看着那黑发下白皙的小小耳垂,丘天忍不住在上面偷了个香。
被拥在怀里的身躯,瞬间掠过一丝颤抖。怀里的那个人,拥有一具高度敏感的身体,这一点,他可是曾亲自领教过,忍不住义开始心猿意马,但又不敢越雷池半步。
「……想做就做吧。」反而是怀里的人,淡淡地以一种根本不像在诱惑的口吻,做出了邀请,「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给你。」
只是这个身体,而已。
「什么嘛!」闻言,少年反而急切地把他推开,咬着唇恨恨地瞪着他道:「我才不是那种色老头,你少瞧不起人了!」
「我们两个人中,老头的那个是我。」程飞雨伸出手抚摸上他腰下半挺立的器官,从刚刚一起洗澡开始就已经被磕得慌了,同为男人,怎么可能不明白这样的生理反应?
不过,少年显然在很勉强的试图控制自己。
看着他,程飞雨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很乖的大狗,明明对着狗盘里的食物在大流口水了,可是在主人还没下命令之前,它就是强忍着,趴在食盆边上,对着食物转来转去,不去下口,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所以每每到那时候,他记得自己总是拍拍那只大狗的头,叫它去吃。
「可以了吧?」
手下,冲动的器官已经呼之欲出。极度不甘心的少年咬牙切齿地说着「可恶」,猛地一下扑上来,直接在保健室里把他压倒,但拥抱自己的手却是非常温柔。
「门……」算了,这样大风大雨,疯了才会有人穿越整个操场到这里来。
狭窄的铁架床几乎容不下两个人的身躯,于足只能相迭着躺在上面,丘天担心自己的体重压到他,侧着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很快,沿着灰绿色的铁架,垂挂下一条白皙的腿,秀气的足上,足弓绷紧,脚趾收缩着,散发着无言的性感。
不多时,那条腿也被人搬回到床上去。
丘天仰望着骑坐在自己身上的人,黝黑的天色中,他赤裸的身体简直像在发着光,纤细的身形线条优美,有一种中性般异样的暧昧性感,背后被风吹得狂乱飞舞的白色窗帘,是他的羽翼。
即使是以最yinhui的姿势展现在他面前的人,仍有着叫人心疼的纯净,也许来自他内心的坚持。
他再怎么说自己是罪恶的,再怎么堕落也成不了恶魔。
顶多,只是他的狂乱天使。
丘天带着一种心酸的感动,将之拥入怀中。
第九章
再怎么浓厚感情,经过时间的洗涮,总会有变淡的一天吧。
秋风起的时候,程飞雨倚窗看着满地飞卷的落叶,和空余残枝的茶蘼架,陷入惯常的发呆状态。
以前大多数时候,他进入空茫的状态时,思绪是散乱的,这样倚着无论过几分钟,或是几个小时,都是一样,浑然不觉时间的度过。
但现在他却突然因为室内悠扬响起的乐点钟声而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钟面上的时间——下午五时,是某个人快要来报到的时刻。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时间在改变别人的同时,也改变着自己。
人总是会改变的,除非他的生命时钟已经停止。
活着的人,总会被时间冲刷得产生改变——丘天的感情没有变淡,反而越发深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