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感恩而死
1
倒带,PLAY,STOP。依然是武汉。
夏天的傍晚并不浪漫,我从球场回来,带着满是臭汗的身体直接冲进洗浴间冲凉。
拿着从荀沫那里借来的移动硬盘去吉他手电脑上拷他的一些经典摇滚视频。拷完后我们约上几个朋友去唱歌,在一个八楼的楼顶上谈论着理想主义。有朋友要离开了,在喝了几瓶酒后有人不自觉地落泪了。后来所有人一起唱超载的《每次都想拥抱你》,整个夜空都回荡着我们的声音。那一刻,我们都觉得自己很伟大,音乐的力量就是这样简单。
摇滚只是形式,自由才是目的。
我又想起程嘉禾睡在我旁边的情景。那天当所有人都离去后,就她和我两个人在我的房间里,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什么也没做。已到了凌晨,我真的累了,于是就躺在床上休息。这时,程嘉禾陡然关了灯,并在我的面前哭了起来。我一直到今天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哭着哭着她就躺到了我的怀里,并要我紧紧地搂着她。我一时头晕,就真地搂了她,幸好在我们的衣服完全褪去之前我清醒了过来。
2
一个喜欢感恩而死的乐手在肖强的琴行疯狂地弹唱着他们的歌。
关于感恩而死,我只知道它的前身叫战争锁。1995年8月9日,JERRY GARCIA去世,乐队宣布解散。在长达三十余年的音乐历程中,他们总在不断斗争寻求理想的最终实现,他们的音乐与精神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人。
荀沫说,听感恩而死就像自慰。尽管我一直怀疑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说自慰的真实性,但我还是相信有这种感觉存在。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荀沫一直在跟肖强学琴,并且学琴的初衷是因为她喜欢感恩而死。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后,荀沫已经懂得几个和弦的基本搭配了,而且在自己试着写些简单的和声套路。她开始整天整天的逃课待在肖强的琴行,哪怕是肖强他们排练,她也看得很投入,并梦想着有一天也能组建一支女子朋克乐队。
荀沫的父母不再管她,他们知道对于荀沫的管教已无济于事,所以任之放纵。慢慢的我发现荀沫的衣着打扮开始变得前卫而另类,常常戴着一顶大大的帽子,并在前沿显眼位置贴上一张切·格瓦拉的头像,卡其色的帆布书包上被她用烟头故意烫了几个大大的洞,并刻上几个红色的字:欢迎来搞朋克。
在她所有的小说中总会出现一个与摇滚有关的女主角。她常常会在夜里三点钟给我发短信或是打电话问我是否感觉这个世界的寂寞,并说她总是无法停止思考,而她又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不是很不正常。我无法回答她,因为我不想让她听到我的消极。
每个周末,荀沫都会来找我。然后给我捎上各种各样的水果,并从她父亲的抽屉里给我偷来一些香烟我们一起抽。有时我会带她去酒吧看演出,有时我们坐在湖边聊上整个下午,从性手枪聊到新浪潮,再从自由主义聊到朋克革命。我们不知天南海北地聊着、唱着、喝着。
她说:自由总是先于现代艺术而存在,而黑暗时期的艺术,正是那与黑暗相斗争的过程。
她还说:即使拥抱乌托邦的手是沾满绝望的,世界也已在这绝望的拥抱中悄然改变,砸死了一扇门,又碰开另一扇门……
我一直不相信这些话居然能出自一个十七岁的女中学生之口,而且是一个被学校定义为垃圾学生的言论。我想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她错了还是国家的教育霸权制度错了?
很多个夜晚,我都想和荀沫待在一起聊天。我们可以睡在一张床上,但我们什么也不做。
3
田树说,你为什么不去找柯蓝?
我拿出画板,轻轻地写上柯蓝的名字。我将那些画带到城市繁华地带一个天桥上,开始对每一个路过的人叫卖。这个城市是如此冷漠,居然没有一个人理会我。
靠近黄昏,我想象着此时的柯蓝应该做的一切。她会否想到我?一个长头发的有些傻的男孩儿。
一个可怕更可耻的念头笼罩在我的心头,柯蓝会否已躺在了别人的怀里,她是否正在其他人的床上呻吟?
我疯狂地向学校奔了过去,拼命地跑,拼命地叫。所有人像看一场马戏团表演一样看着我,但我懒得理会这个城市人们的目光,此刻的我生命里只有柯蓝。
跑到她的楼下,我的身子已累得蜷缩了下去。在她楼下我大声的呼喊,发狂的呼喊。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柯蓝出现在我的面前。蓬松着头发,潮湿而干净的眼眸,淡淡的馥香。
我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富戏剧性的一幕。我伸出的双手抓住了月亮,可是我失声了,我发现我变成了哑巴。我看着这个城市在眼前跳舞,所有人像蚂蚁一样跳着探戈,只有柯蓝一人在狂笑。而我自己的头发一根根滑落,滑落,然后我的头上长出了小麦,金黄色的一片。
柯蓝。我爱你。
柯蓝,请你跟我走。
柯蓝……
我真的失声了。我怎么就失声了呢?
我站在落窗玻璃前,对着镜子中的男孩儿做着各种手姿,告诉他我是多么的执著多么的信仰爱情。可是我看到了他的嘲笑。远方救护车的嚣叫刺痛我的耳膜,仿佛世界末日就在我的脚下。
D:朋克青春(2)
睁开眼睛看到一片白色。女护士的脸蛋美丽而苍白,她们都像魔鬼一样吸吮着我屁股上的血液。后来我闻到了窒息的药水香味。这不就是柯蓝身上的馥香吗?
为什么要注射进我的身体?为什么她们要用碗接取我的眼泪?为什么我能看到自己的舌头脱离了我的身体?
4
柯蓝。我爱你。
5
自从来到这个城市,田树一直像条狗一样寄生着,口袋里常常没有一分钱,过着一天两个馒头的日子。他每天赶在人们下班高峰时间步行到某大型广场的地下通道卖唱,把琴套扔到行人通道正中央拦住人们的去路,上面零星的撒着一些硬币,然后在身旁竖着一块“支持原创”的纸牌,用歌声向每一个路过的人乞讨。他说他这是为了艺术,一种生存的艺术。用青春的方式告别青春。
4月8日,天空下着大雨。田树依然在卖唱。
天堂里的柯本也许正在用右手按着一个世人都无法知晓的和弦,用绝望唱出了红色的胡须。然而正是这样的春天,所有的乐手齐聚酒吧,歌唱着同一种音乐,同一种青春。
那是柯本十周年纪念日。纪念并不是一本记忆,它的本质是遗忘,甚至是扼杀。郝舫说:为了逃避朋克的无聊,人们终结了历史。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只想做一个人。可是柯本连人都做得无法安宁。于是那天的演出被田树取消了,我们只想让柯本安宁,让所有崇高的灵魂安息。
柯本出生在距离西雅图不足百里的小城阿伯丁,儿时父母的离异给他带来了沉重的心灵冲击。或许这也是田树喜欢他的原因,也正是这个原因造成了他自我、完美主义、孤独、脆弱、敏感、偏激的性格。而朋克音乐恰逢其时地来到他身边,抑或只有这种音乐才能迎合他对周遭事物的抗拒与绝望。
1994年,一个二十七岁的愤怒青年消失了。对于我,这样的春天已经失去了纪念的理由。
6
从楼下买回一罐啤酒后,我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日本电影,一部暴力色情片。
我一直很喜欢日本的美学观,也喜欢日本电影中的女主角,她们总让人有种想施舍的冲动。很多的时候,我都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听一支来自于英国西北部的乐队Starailor的歌,喜欢他们专辑《Love Is Here》封面那条无限延伸的铁轨。喜欢他们用歌声讲述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