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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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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英国商船川北轮由重庆满载油料抵叙府,叙府码头搬运工人出于爱国激情拒绝装卸,川北轮只得返回泸县,泸县码头工人给了它完全相同的待遇。

“又被老师您言中了。英国佬果然被卢作孚照着站立不稳的下盘一腿踹去,踹得没了脾气,这个卢作孚!”这天饭后,升旗与田仲从水巷子出门,由打铜街一路人朝后仰走下坡,来到望龙门时,正好看到川北轮原船原载驶回重庆望龙门码头,田仲由衷地佩服老师。

“分明一场商战,活生生被他打成了反对帝国主义列强的爱国之战。他居然能在千万民众雪亮的眼睛注视下,把他的本意掩盖得不露痕迹、天衣无缝!”升旗不无赞叹,“再看几步吧,以他的棋风,这才只是布局。”

“在这场反帝斗争中,民生公司经常通过航业公会从幕后推动宣传和组织工作。民生公司经理邓华益曾组织‘华轮联合办事处’,敦请商会劝告商家,不要把货物交外国船运输。”老民生中有人写下这样的回忆录。

“下一刀,卢作孚会砍向哪一个敌手?”爬上打铜街陡坡时,助教问。助教发现教授让身体前倾爬坡上坎时,目不旁视,面带微笑,似在与什么人面对面交流。良久,才听得教授说:“作孚兄,我要是你,一定会趁手红,打灯笼?”

“为什么不呢?”

“那会是对谁?”

教授转过头来,盯上了助教。助教最怕教授这样似笑非笑却又平平淡淡地盯上自己,忙道:“我?”

“我。”教授应道。

“对我们?”

“田中君,麻烦你跑一趟,这会儿云阳丸该靠朝天门了,转告吉野一声,就说我说的,当年卢作孚为他吉野设下的‘水牢’,现在又设好在他面前了。这一回,所有日清的轮船都在他卢作孚的囚禁名单当中。”教授道,“满洲九一八,上海一·二八,我们给卢作孚提供的动员全体国人一致排外、保护他的公司的理由,比英国人提供的还要充足十倍!”

升旗教授确实做到了与卢作孚的思路同步。可是,接下来,对手走出一步棋来,却令升旗大感意外。

隔天,民贵轮驾驶舱中,新聘的二副姬成刚,一个精干的穿着民生制服的中年人,接到一份解聘书。他高声抗议:“刚决定用我才几天,凭什么又不用了?”

民贵轮船上经理杜随恩说:“这是公司的决定。”

姬成刚:“民生公司是谁,作这样的决定?”

杜随恩一愣,考虑着如何作答。驾驶舱门口有人应答:“是我。”卢作孚走进,指姬成刚手头的解聘书:“这是本经理的亲笔签字。”

姬成刚问:“凭什么?就凭你一个人的好恶?”

卢作孚沉稳地摇头,挪开身形,露出身后——船头贴的一张文告——九一八事变之后,民生公司全体职工通过的《爱国公约》:“读!”

姬成刚读出:“民生公司岸上各事务部分及水上各轮趸船永远不用日本食品、货品。不售予日本任何材料及食品。不运日货。不用日本职工。”姬成刚抬眼望卢作孚:“我是中国人。”

卢作孚冷笑,手指向下指定公约第三部分一行字:“读。”

“不用九一八事变后尚为日轮服务的……”姬成刚读不下去。

卢作孚高声读完全句:“中国人。”

姬成刚心头虚,九一八后,他还不止为一条日轮服过务。姬成刚倒不是亲日,可是,日轮有意把招聘他这样的民生公司轮船上原来的骨干人员的工资提高得远远超过民生公司,姬成刚挡不住这个诱惑。此时,他虽然理亏,却有意夸大动作掩饰着,他脱下民生制服,猛地向甲板上一扔:“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姬成刚正要下船,听得卢作孚低沉地一声吼:“站住。”

姬成刚站下。

卢作孚说:“捡起来!”

姬成刚低头捡起制服。卢作孚接过,一只手拎着制服,来到舷边,手一松,制服落下江去。

目送姬成刚下船后,卢作孚一挥手,召集船上经理与大副等人到餐厅开会,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一趟,沿途小码头不要停……”

民贵轮本来停靠在民生公司新在大河一侧设置的码头囤船旁。从前,只有小河一侧有一个“千厮门码头”,近年增多了码头。此时,民贵轮开始上客,升旗与田仲是这趟水最先上船的乘客。

“读来听听!”升旗刚过跳板,就对田仲说。

“中国货不装日本船!”助教读出民生囤船上的标语。

“这边还有。”

“中国人不坐日本船!”助教一扭头,读出囤船另一侧的标语,“写的跟春节时他们爱挂的对联似的。”

“春联是中国人贺喜,这标语却是叫日本人报丧!”升旗望着囤船上早就等候着的成堆的中国乘客,道,“所以,吉野的船只能空舱往返。所以,这船上这么多中国人,宁肯坐等几天,也不肯踏上每天驶到码头跟前、殷勤得像歌舞会拉客人似的招徕乘客与货主的任何一艘日清公司轮船!”

升旗与田仲上了轮船:“日本轮船的比重占93%,我们才占7%,爱国的朋友们,你对航业就怎样扶持?怎样促进?”

这个卢作孚,手头一柄太极剑,重剑无锋,所向处,不见滴血,却剑剑直指我日本航业要害!升旗越来越看重这个对手。

田仲说:“不用问,接下来他该对付美国人了。他一定还会故伎重演。”

升旗说:“对付美国人,还用这一招,不合适吧?我若是卢作孚,出招之前,会先算计美国人在国人川人中的民愤,民愤若是不足,用出招来,能量便不足。”

田仲说:“可是捷江公司是长江上外国商船主力军,这两年正是与他民生竞争的主要对手。”

升旗说:“打这场商战,他不会只用一招。休忘了,他骨子里是个商人。”

这时,餐厅中,卢作孚望着舷窗外另一艘囤船上泊靠的捷江轮,还在嘱咐民贵轮的经理与大副:“盯上它,它开出之前,我们先开。沿途小码头不停的用意,就是既要与它捷江轮同班,又要在每一站大码头都能抢先它一步,具体说,至少半个钟点,也就是足够我下客、上客的时间。而最后直抵上海的时间也比他早!”

“为啥不再早些呢,以我民贵轮的设计时速,若小站不靠,能抢先半天时间赶在捷江轮前到大站!”年轻的灯笼大副道。

“那就没意义了。你想,抢先的时间如果不是半个钟点,而是半天,不等于把半天客流蓄积的空当白白让给了后来的捷江?”船上经理道。

卢作孚笑了。他本不想讲出来的话,杜随恩把话讲白了。

“光是我民贵不够吧?捷江轮光是跑上海的船就还有宜昌轮,其春轮。”

“民风轮、永年轮那边,你这边开船后,我就过去布置……我民风轮对付美宜昌,我永年对付美其春。”卢作孚道。

“一对一捉对儿厮杀!卢先生就是我们的大元帅。”灯笼大副想起,为对付美国捷江这个1932年到1934年间民生公司在长江上的主要竞争对手。卢作孚早就打造了这几条快速优秀的轮船。见卢作孚望着自己笑,灯笼大副脸一红,虽然已经当上民贵这样好的船的大副,但每逢站在卢先生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像当初考茶房时那样,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客运抢到手,凭我民生的牌子,这有几分把握。”杜经理说,“可是,货运呢?早出它半个小时也不够用啊?”

“货运和客运各有各的特点不同。我与美捷江之间的货物竞争,要体现在除了时间外的另一些方面。首先便是货件保护上,一定要好过捷江,使客商乐于向我托运。”

“还有,卢先生几年前就布下的一粒子,大川通报关行,对我民生的货运太起作用了。”

听得船上经理管自己叫卢先生,卢作孚心头一热。这些年公司做大,同人们越来越多叫他“卢先生”而不称“总经理”,当中透露着一种亲敬之情,尤其在这共度难关的当口,卢作孚更感到欣慰。

“捷江公司会不会也靠压低水脚,大杀运价来跟我们抢货运?”灯笼大副想起一件事。

“压水脚,太古、怡和会做,日清会做,他捷江也会做,却不敢做。”

“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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