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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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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指两江交汇处的云阳丸:“这种时候,谁都能走,谁都敢走,就我卢作孚不能走不敢走。”

何北衡望着手令苦笑:“我知道。可是,作孚兄,这种时候这种事,除了你卢作孚,谁能去?谁敢去?”

“容我想想。”

“确实没时间容你想了,我的作孚兄。这是甫公赠你的舆马费二千块。”

何北衡将大洋塞到卢作孚手上,使劲握了握,传达朋友间体己之情,转身走了。

卢作孚愣着,蒙淑仪的手放在他肩上:“我们家作孚怎么办?”

卢作孚强令自己对妻子笑开:“怎么办?吃饭!”

他扶着蒙淑仪来到桌前,学蒙淑仪昨天的口吻:“陪她吃。”

说着,卢作孚拿起一个干饼。

蒙淑仪望着卢作孚,不动手。

“不吃。那,我就陪她不吃。”

说着,作势要放下干饼。蒙淑仪连忙接过,替他将干饼分开,像昨天那样,将泡菜夹在当中,递给卢作孚,说:“一个是老上司,一个是新上司,你就像这馒头里的泡菜,哪边都不好得罪,哪边都不好惹。”

“我最愁的不是这事。”卢作孚说。

“你最愁的是啥?”蒙淑仪问。卢作孚本能地望一眼窗外——夜雾初起,两江交汇处,云阳丸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有些诡异。卢作孚发现蒙淑仪担心的目光,赶紧一口咬下,笑道:“唔,我屋头这个人,厨艺见长!”

卫兵突然来报:“报告,重庆商会古会长与众代表求见。”

卢作孚问:“什么事由?”

街头,传来民众哄闹声,有人叫道:“有钱人跑得快的,都出城了。”

另一人叫道:“刘湘杨森又要开仗喽!”

卫兵说:“他们说,这种时候,这种事,只有卢先生才能出面摆平!”

电话响了,蒙淑仪接电话,对卢作孚说:“老家来的。”

卢作孚对卫兵:“请重庆商会朋友稍坐,上茶。我就来。”

卫兵说:“他们还送来舆马费二千块。”

卢作孚皱起眉头。卫兵去。卢作孚急切地接电话:“喂,顾老,我作孚啊。请您大点声儿,你那边太闹,听不清。”

顾东盛是在合川商会打电话。用的正是卢作孚亲手架设的电话。1928年9月4日,卢作孚亲自设计路线,率员施工,在峡区架设乡村电话。历时一年多完成此项建设后,电话上通合川,下连重庆,峡防局与北碚各场镇皆能通话。在四川省境内,第一次实现信息交通现代化。此时,顾东盛的电话箱周围,围聚着程、李士绅,乐大年等人。合川街头,百姓避战逃难队伍,喧闹一片,顾东盛只好大吼。卢作孚话筒里哪能不闹?

卢作孚放下电话:“淑仪,帮我收拾一下行李,我今夜就去。对了,把杨将军那年约我去省城办教育的那封信也帮我装上。”

“哪封信?”妻子睁着和女儿一样天真的大眼睛望着卢作孚。

“说我和他剪了你和他夫人的宝贝头发的那一封。”

蒙淑仪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卢作孚不语也不动。

卢作孚也学着蒙淑仪那样,将双手背在背后,像在小学堂听课时那样,说话像在小学背书那样,望着蒙淑仪:“顾东盛先生,代表合川士绅民众——民国五年……”

蒙淑仪不动声色地接过话来:“把你从死牢中救出。”

卢作孚扶住蒙淑仪的肩膀:“淑仪,民国十八年合川民众有事,我不能见死不救。”

蒙淑仪轻轻一挣,从背后抽出双手,将已经收拾好的一小包行李捧到卢作孚面前。似嗔、似怨,又爱、又怜。像要反对,却又在送行。分明是送行,却又不放行……哪个男人的脸庞上,一时间都容不下这么多内涵的表情。

“我陪你去。”

“傻话。打仗呢!”

“人家陪了你十三年,哪年不打仗?”

“路远呢!”

“人家陪了你十三年,哪年不出远门?”

“要夹在川省两个最大魔头当中呢!”

“杨军长、刘军长哪个我没见过?”

“骑马呢!”

“知道,反正是编着方儿不叫人家陪你去!”

“外面的事办完了,我回家陪你。”卢作孚像个犟着要冒险出门的孩子对母亲央求着什么。

“一辈子?”

“这辈子。”卢作孚伸手去拿那小包行李,蒙淑仪这才松手。

半个时辰后,嘉陵江边那条“东大路”上,双骑急驰,铁蹄在石板上溅出火花,夜色中像一声声枪响时枪口闪出的亮光。前骑是卢作孚,身后追随的是刘湘的万副官。

眼看前方就是北碚,却不进城,拐弯转向,过嘉陵江,驰入华蓥山中。

“是夜,杨森一支军正在迎面开来。是夜,刘湘一支军正在赶到他刚驰过的地界,严阵以待。是夜,两军冲撞,转眼间一触即发,就像铁轮船毫不减速撞向毫不退让的岸边囤船。是夜,作孚若去,无异于将肉身主动夹在这铁轮船与囤船便在是夜就要拼了命对撞的那道越来越逼仄的夹缝当中!”顾东盛的声音在越来越闹的难民出城声中,嘶哑地吼着,那通电话的顾东盛最后一句是,“作孚,去或不去,全由你自己决定,我们合川这群与你一同出道的朋友,无一人强逼于你。他们自己要跟你说。”接下来,电话里冒出宁平生、宁可行父子的声音:“作孚,我们不逼你。”

“作孚兄弟,大年不逼你。”

“作孚啊,没人逼你,你便退步抽身,我们民生众股东依旧信你扶你与你同路。”最后一句是程静潭说的。

是夜,一切摆在明处,卢作孚全知道。

是夜,水巷子深处泰升旗教授住所,泰升旗教授与吉野相对枯坐。

吉野说:“先生再不指点吉野如何对付卢作孚,云阳丸完了,日本国这回在川江上,跟头栽大了!”

泰升旗教授一狠心:“下策!”

“升旗君请讲。”

泰升旗教授又摇头:“下策,为时尚早。”

田仲匆匆进来,指窗外,对泰升旗教授耳语。

泰升旗教授说:“他真敢去?”

田仲认真点头:“他已经去了。”

“此一去,他便成了夹在两块寿司当中的那一片紫菜!”泰升旗教授挪了挪椅子上的身体,坐正了,“在日本,有哪一个人能让两个即将开仗的军阀放下屠刀?”

吉野摇头。

泰升旗问:“天皇行么?”

这一回,他自己先摇头。

老黄桷树将好不容易才从云层中钻出的残月的那点光遮蔽得严严实实。树下,一所古祠堂,古老得已经辨不清是哪一家哪一族祭祀供奉祖宗之所。这里是广安与重庆交界处的华蓥山中牌坊乡,是夜,改作川军20军野战临时指挥所。

杨森军长操起祠堂当中一把当年大约是族长就座的太师椅,摔向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他扬起马鞭:“是我要重开战么?刘湘夺我万县……”

杨森踢开摔得歪七倒八的太师椅,继续发火:“刘湘截我军火,伤我爱将!此次兴师讨伐,我有一千条理由!”

杨森身后可见,马少侠穿军装,一只受伤胳膊缠绷带吊在脖子上。坐在杨森对面的,是卢作孚,他默默地听完杨森的倾吐宣泄,一笑。

“你还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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