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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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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作孚望着江上,万流轮涌浪将木船掀得起伏不定,说:“这川江航务管理处成立数月,川江上,人称‘川江航务不管处’。”

“一语中的!今日之前,确实如此!”

“今日之后,甫澄先生命作孚担当处长,作孚不知,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

“唔。”

“比如,外国铁船浪翻中国木船,该管不该管?”

刘湘一愣:“我还以为你们生意人一上来要提出什么讨价还价的条件……”

“这一件事,今日之前,该巡江司管,巡江司被英国人把持,受害中国木船告到巡江司,巡江司从来坐视不管!”

“自今日起,归川江航务管理处管。”

“其二:军队征用川江轮船,打兵差,本处该管不该管?”

“这……很要紧么?”

“事关川江上中国轮船公司兴衰沉浮。”

“依你……”

“作孚恳请四川军人扶持川江华资航业,打兵差必须给煤、给费用。若只用船舶舱面装兵,则须让轮船公司在舱下装货。且军人搭船,必须出钱买票。军事机关应派兵严格维持码头秩序,使客人和货物上下轮船均感到便利和安全,而决无各施淫威、分文不掏、扣留船只、损坏货物、无端滋事、敲诈勒索、搜身掠夺、打架斗殴甚至调戏妇女的权利。这一条,如若本处管不下来,则甫澄先生之整顿川江航务——无异空谈!”

刘湘面色大变:“作孚确实道出了辖区管理制的弊端,可是如果真要这么做,就必须对我川军各军实行全面的军政整治。罢罢罢,我且依了你!”

“再者,兵差分配,本处该管不该管?”

“这……”

卢作孚振振有词:“从前打兵差,都是落在中国轮船身上,外轮倚仗特权,从来不打。这就在川江上形成了中外轮船竞争上的落差,中国轮船不堪兵差之重,外国轮船却趁机抢运利润大的货物,今日川江上中国轮船岌岌乎可危哉,此祸根之一也!”

“那你就管!不过,杨森、刘文辉、邓锡侯那里,我还须联络,请川军各军都派代表来协商。”

卢作孚一笑:“此甫澄兄该管之事,却是作孚不该管也不能管!”

刘湘指点卢作孚,大笑:“你啊你啊,我刘湘阅人无数,像作孚先生这样的商场谈判高手,还是头一回见到!当真是胸有成竹,滴水不漏。还有问题么?”

“其三,也是最后一个。”

“请!”

“进出重庆港口所有船只必须向川江航务管理处结关,并经航管处的士兵上船检查,确认无军火、鸦片及其他违禁物品走私携带,才能上下客人和装卸货物。任何乘客或船员上下轮船,航管处士兵有权进行检查。”

刘湘为难地说:“所有轮船,那洋人的船?”

“作孚说——所有轮船,自然包括外轮。作孚要问的正是——甫澄先生的川江航务管理处,对川江上洋船,该管不该管?作孚特指的正是洋船。横冲直撞、强霸航道,走私越货、贩卖鸦片,欺行霸市、恶性竞争,积恶不除,这川江,再怎么管,也永无正理!”

“卢处长,对川江洋船,你怎么管?”

“中国人武装登上洋船实施检查。”

刘湘与何北衡面面相觑。刘湘道:“民国十六那年,作孚为我军事政治研究所第1期学员讲课,刘湘也曾在旁聆听,作孚自己讲的——自《天津条约》起,中国内河航运权旁落列强手中,从来就是外国人检查中国船,谁见过中国人检查外国船?”

“我讲过。”

“可到了如今的民国十八年,你居然要武装登船!”刘湘正想发作,遇上卢作孚冷峻的目光,缓和道,“作孚啊,你可知这样一来航管处实际上已行使了海关、航管、商管、警务方面的综合责任?”

“先生心中有话,未向作孚说尽。”

“哦?”

“先生此刻最想说的是,如若依卢作孚所言去做,将冒极大风险,万一惹怒洋人、惹下涉外大祸,岂止卢作孚吃罪不起,便是先生,也扛不起这责任!”

刘湘强忍胸中愤懑,沉吟说:“依我看,派士兵检查华轮尚可,武装检查外轮,还需从长计议。”

“今日甫澄先生召唤作孚,开宗明义——为一统川江!先生这宏图大志,可曾为作孚所言动摇?”

“统一大业,刘湘平生之愿,谁又能动摇得半分!”

卢作孚击案赞叹:“好!”

刘湘恼火地说:“好什么好?卢先生,个中缘由,有所不知,武装检查外轮,艰险万分!”

说着,刘湘示意,何北衡取出一份旧报纸,递上。

卢作孚接过一看,是一张“民国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的剪报,上面两张照片,一张是一艘挂日本旗叫“德阳丸”的船在两江交汇处航行。另一张是一个中国人的照片,文字说明“中国重庆警员刘文生遗相”。

刘湘说:“读。”

卢作孚照读:“日本日清轮船公司‘德阳丸’走私伪币,被重庆军区督察处查获。日轮拒不认错,将登船检查中国人员刘文生抛入江中,致其身亡。‘德阳丸’则扬长而去……”

刘湘说:“你还坚持武装检查洋船?”

卢作孚沉缓地将报纸还给刘湘。自己取出一份随身带着的报纸递上。刘湘一看,正是一份完全一样的报纸。

刘湘望着两张报纸上的同一张刘文生遗相说:“卢作孚可知中国一句老话——前车之覆,后车之鉴?”

卢作孚却取出当初那份万流轮制造万县惨案的报纸:“这样的前车之鉴,作孚手头还有!”

刘湘一眼看清报纸,猛地拉开档案抽屉,取出一份完全一样的报纸。卢作孚与刘湘默默对视,沉稳地道:“川江中国航业岌岌可危,川江岌岌可危,长江岌岌可危,临危受命,卢作孚但知——前赴后继。”

刘湘对卢作孚刮目相看:“光风闻人们胡乱传说——卢作孚是个精明的商人,却原来是个铁铮铮的血性男人!只不过,这武装检查洋船……”

“这正是川江上甫澄先生最该管之事。”

刘湘一叹:“这正是川江上刘湘最该管、却最不知该如何管之事!”

“作孚只问甫澄先生该管不该管,至于如何管,不劳先生操心。”

“哦?”

卢作孚说:“本处武装检查洋船,若是不动用甫澄先生军队呢?”

“你要我另调川军?”

“绝不动用中国正规军队一兵一卒。”

何北衡问:“那又派谁去武装登上洋轮检查?”

刘湘说:“终不成,你一个民生公司经理,川江航务管理处长,啊,自己挎一杆枪,上洋船……”

卢作孚说:“派我峡防局警员,一人挎一杆枪,登上洋船,实施检查——甫澄先生,可行否?”

刘湘盯紧卢作孚,不语。

何北衡问:“峡防局警员?”

卢作孚说:“作孚自受命出任峡防局局长,早已亲手训练下了一批人手。今日前来,我已命一个青年中队武装待命。只要甫澄先生首肯,我一个电话,立即赶到。”

何北衡说:“由作孚峡防局那边警员出面,就算万一与洋船发生冲突,也与甫澄先生川军无关,如此留有很大的回旋余地,事态更不至于无限扩大。作孚兄,真能见人之所未见,行人之所未行!”

“作孚哇作孚,刘湘自认阅人无数,遇上你,算是头一回看走了眼!此前,我只把你看成一个大气、精明的商人,殊不知!”刘湘突然打住,望着卢作孚,笑得异样。

卢作孚憨笑着,刘湘身后,何北衡向他以目示意——意思是“此话隐藏危机”,卢作孚视而不见:“作孚实在就是个搞实业的。这一回,不过为您刘军长打一回兵差,暂管几天川江航务……”

刘湘强硬地打断卢作孚:“你虽然换了一张商人的笑脸,但你休想蒙过刘湘这双眼睛——你卢作孚做的是商业,但你怎么做商人也不像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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