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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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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虎添翼!”

“这头老虎都添上了硬翅膀,你还蒙在鼓中!”教授闷声喝道,“田中君!”

“嗨!”助教田仲一听教授改了对自己的称呼,本能地双脚脚跟一碰,立正。他本名田中尾尻。

教授目光如电,本能地向身后一扫,教室依旧空荡荡的,只是一前一后两道敞开的门,随时可能有人走进。助教意识到自己失态,换成了稍息,只是依旧不敢像平时以助教身份出现在教授身边时那样放松,反倒更像军中的“稍息”式。

“连对方有几条船也没数清,你这叫对国家失职!”教授缓了缓口气,“你知道他管自己的这第三条船叫什么?”

“不是叫民望船么?”

“此国的国民最望的是什么?”

“添丁添口,发财发家。”

“他就称这船为——发家船。”

“他当真是竖起船头这杆国旗,大发自己的家!”

“所以民国十六年头一回坐他的民生轮,我才叫你记下他的名字!”

“打着国旗,号召国人,打倒列强,坐我的船……一路双赢!”

“所以我料定无论他再增添多少民字号轮船,他都一定会在每条船头竖起这杆国旗!”

上课钟声敲响,前后两道教室门外,传来脚步声,升旗翻着一本卢思著的《应用数题新解》结束了说话。

学生坐满了。教授给学生出了一道应用数学题。

已知:民生公司要由小河出大河,继渝合航线后开始渝涪航线,目前只有三个轮船,却提出要办得两条线每日都能有船对开。

求解:该公司如何办到?

“报告教授,此题无解!”题刚写完,升旗还没来得及从黑板前转过身来,教室中就有学生嚷道。

“就是!民生要想做到两条航线每天有船对开,二二得四,需要四个船,还缺一个船啊!”更多学生附和道。

“要是谁能做到这一点,除非是创造奇迹!”

“顺便提示两点,第一,民生的总经理卢作孚,正是个喜欢创造奇迹的人。”教授一笑,这反应似乎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拿起桌上一本书,向学生一扬,说:“第二,他比你们还小的时候,就写下这本《应用数学新解》。同学们怎么就断言此题无解呢?”

“书本上的数学,怎么应用到川江航线上?纸上谈兵!”学生们嚷嚷。

助教站在教室后门外,斜望着台上的教授,他深感纳闷。凭他多年来追随教授对教授的了解,他早就从教授那一脸谦和可亲的笑容中看出教授的内心同样认定此题无解。可是,教授为何要把这么一道根本无解的题推到学生面前呢?

泰升旗教授摆在商务专科学校学生面前的应用数学题,被卢作孚的孩子们摆在面前的泉流中。

雨过天晴,天边一道彩虹,屋外嫩竹滴翠。

小院中,被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大青石上,一脉清泉淌过。十岁的明贤与六岁的明达在玩纸船。水中本来有两条船,是从前做好的“民生”、“民用”,此时另一艘新船下了水,船上用孩子的手笔写着“民望”。

泉流中,被放上三座小石山,正中那座最大,用孩子的手笔写下“重庆”二字,两端的两座,分别写着“涪陵”、“合川”。

两个孩子忙不过来,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妈妈。

“妈快来!我们三个轮船跑两条航线,忙不过来。”听得宝贝儿女们叫唤。蒙淑仪正做饭,晚春帮着妈妈择菜。清秋虽小,也在妈妈周围忙得不亦乐乎。蒙淑仪头也不抬,向院内喊道:“两个轮船,两条航线,你俩兄弟玩得好好的,不想吃饭啦?”

儿子说:“那是从前。现在是三个轮船,爸爸想叫两条航线上每天都有船上水下水对开!”

书房内,卢作孚正面对自绘的一张草图苦思,草图上是重庆—合川,重庆—涪陵航线图。其布局正与儿子们在泉石上摆的相同……

几天后,卢作孚亲手拉响民生轮汽笛,率领他的只有三条船的小船队,开始了实地实验。

第一天,清晨,民生、民用、民望三个真船拉响汽笛,同时从重庆、涪陵、合川三地开出。

民生、民用轮分别从涪陵、重庆走上水。民望轮从合川走下水。

下水的民望轮与民生轮在嘉陵江上下相错,互相拉响汽笛致敬。

下水的民望轮与民用轮在长江中上下相错,互相拉响汽笛致敬。

晚,民生轮抵合川。民用轮抵重庆,下水的民望轮抵涪陵。

第二天,清晨,三只轮船同时拉响汽笛出发,白日里,分别在昨日交错处两次交错。晚上,三只轮船同时到达下一站码头。

“克服草创之初的艰难后,民生公司进入快速发展时期,为兼应渝涪、渝合二线的客、货需要,我们以三只轮船全体船员之努力,办得两线每日都有船开。由涪到渝,由渝到合,系上水,船行各需整日;由合至渝,由渝至涪系下水,船行各需半日;可以一整日由合经渝一直到涪,各以三日往来二线,三只轮船轮流往来,遂办到每埠每日都有船开。”后来,卢作孚在《一桩惨淡经营的事业——民生公司》总结了这一过程。

后来,川江航运史家称卢作孚首创的“三只轮船两条航线”为民生公司初创期“四大奇迹”之一。

第二天傍晚,刚到码头的民生轮,船上与刚上岸的乘客笑谈着,赞赏着。民生轮上一个服务员正打着灯笼送老弱乘客上岸,随船考察的泰升旗教授和田仲远远随后,那服务员刚好送完乘客在石梯“之”字拐上转过身来,“民生”灯笼将他点染得红光满面,是卢作孚。

泰升旗教授望着卢作孚。

“老师,那天上课,您心头明明认定此题无解,为何还给同学们出那道应用数题?”

升旗一笑,冒出一句费解的话:“老跟你下授子棋,太无趣!”

助教想了半天才明白意思:“您是说,想寻一个真正的高手下棋?”

“唔。”升旗点头,“那天,我确实认定此题无解。从国家利益来看,我当然希望卢作孚无解。可是,我又期待着他得出新解,这样的话……”

“老师在中国便找到了真正的对手。”

“唔。”升旗摇头,“不过,今天亲眼见他求得新解,我倒有些担心了……”

“担心什么?”

“棋逢对手,这盘棋再走几步,升旗怕自己不是卢作孚的对手,更怕卢作孚不是升旗的对手。”

“老师您从来不这样的!”助教嚷道。

“那是因为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

“老师,我们遍走川江,按计划,下一步该写您的学术报告了。那十九家华资轮船公司,怎么写……”

“不值一提!”

“日美英俄德法芬挪八大家外资轮船公司?”

江上,英国旗轮船万流轮船影挡住了小小的民生轮。

泰升旗教授放眼满江外国旗轮船:“不见新意!在川江上新一轮商战中,只知一味用强!”

“所以老师瞄上了他?”

泰升旗教授望着卢作孚的背影,见他又上船去搀扶一位老太太。

田仲亢奋地说:“真想采访一下他——对这川江,下一步,卢经理有何计划?心子到底起得多大?”

“他不会说。”

“那就没法子了。”

“何须听其言,只须观其行。君不见,”泰升旗教授望着卢作孚手头的灯笼,顺着灯笼光线,将目光转向夜色下的川江,“观其在川江上,他手头那一盏灯笼,在你我眼前的川江上,写个什么字?”

田仲随望去——

江面上,灯笼光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影,摇移变幻,横跨大河小河交汇处的茫茫川江。

“‘一’字。”田仲说。

“这就对了!”升旗冷森森地说。

“‘一’字在数目字中算最小的了!”

“在中国算最大的!”

“莫非卢作孚他想……”田仲倒抽一口冷气。

泰升旗教授笑而不答,只望着两江上那个扑朔迷离、光怪陆离、若即若离的“一”字,继续对助教说文解字:“这个字,在中国是一个的一,又是一切的一。叫你这么一问,倒惹起我久埋心头的另一个疑问……”

“哦?”

“早在创办民生公司之初,他就说过,看起来,我们有一切理由不办新的轮船公司,特别是一个中国轮船公司,却找不到一条理由要办它!”升旗望着卢作孚手头的那一盏划出“一”的灯笼,“可是他还是办了。无论怎么惨淡经营,他都不放弃这一桩事业——我一直想找到他所说的‘找不到的’那一条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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