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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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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秀贞重又坐回窗口,再向下望,看清了,一个剪平头,身着浅灰色学生装的青年从校门轻快地跑了过来。

老板娘早被乐大年串通,便凑到蒙小妹身后道:“这位是县立中学最好的先生。”

蒙秀贞嗔道:“还先生呢,像个学生。学生肯听他的?”

这是少女蒙秀贞头一回见到卢魁先。在她眼中,卢魁先似乎是直冲着窗口中的她跑来。

“大年兄今天跑来学校,就为了陪我吃一碗担担面?”一碗担担面吃下,卢魁先肚里饱了,心头还在纳闷,便问。

“明知故问!早跟你说过了,八月十五,我要让你见人。”

“人呢?我还没见过人呢!”

“想见?等着吧!等花轿把人给你抬进屋了,客人走了,进了洞房,你就见到她人了!”

“那啊,是不是晚了点儿?你知道我见她会怎么看?”

“合川人看了都说——天仙女下凡似的,你卢魁先不是天上神仙,看了只怕也一样!”

“那你说八月十五让我见人?”

“你当是让你见她人啊?”乐大年直笑,“是让你走出学堂来,让她见你这人!”

“人来啦?”

“当然来啦,不来怎么见你人?”

中午的半边街闹热起来,处处是人。卢魁先茫然四顾:“人在哪儿见我?”

“这就用不着你费心了!”

“人见过我了?”

乐大年作势向四周望一圈,其实眼睛瞄着杂货店上那窗口——窗口已不见蒙秀贞身影。乐大年点头:“见过了。”

“那,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我咋个晓得?我只晓得,那天久长街上罗圈圈嫁女,满街人数箱子时,她七哥也跟着数,她在闺房中听见了,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只四个字。”乐大年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人好!”

卢魁先望着江水中自己的影像,一身布衣,便问:“那她见过人了……人好,还是不好?”

乐大年答:“成不成,在人一句话。”

卢魁先懒得听乐大年打哑谜,一笑,放碗,转身走开:“我要回学校上课了。”

乐大年喊:“想吃跑堂?这一回,可不是省城吃担担面。媒人为你跑腿,该你付账!”

卢魁先老实地回来,掏腰包。

乐大年已穿过半边街人流,看着老板娘将蒙秀贞从大酒缸后送出来。乐大年眼巴巴地望着蒙秀贞。蒙秀贞面无表情。乐大年将蒙秀贞塞进小轿,打下轿帘时,终于忍不住问:“人好,还是不好?”

轿夫已经起轿,帘子从乐大年手头落下前,听得轿中轻轻飘出一句话,轿子抬走了,乐大年一脸茫然。

老板娘凑上,脸上浮现多年前自己嫁人的兴奋之情:“如何?”

“怎么见了人跟没见人一样,她还那一句话?”乐大年纳闷地说,“还那四字——只要人好。”

“蒙小妹不把话说明了,卢魁先又怎敢把青衣小轿换成花轿去蒙家大门口抬她?”老板娘也一头雾水。

中秋月亮早早地就爬上县立中学的校墙。乐大年提着盒月饼来到卢魁先的老师宿舍。卢魁先举头望明月,也不回转身,问:“人好,还是不好?”

乐大年:“还那句话。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只要人好?”卢魁先回头望着月饼,笑了,“只要人好!”

“这有啥好笑的?”

卢魁先笑得孩子似的,打开月饼,只管吃。

“人家见人之前是这一句,见人之后还这四字,说明见不见你这人都一样!”

卢魁先笑望着乐大年,似乎要诱引他想出点门道:“没见人之前,她说这话,是假设,借用周大辉正在讲授的英语语法——这叫虚拟语气。”

“虚拟语气?就是说,全是虚的!”

“见过我这个实实在在的人,她还这四字……”卢魁先打住,笑望乐大年,把话头子留给乐大年。

乐大年被这笑容一引诱得思路开放了:“让我想想,她见了你这个实实在在的人,还这句话,她就不是虚拟语气了?”

“而是一句无主句。是一句省略了主语的话。”卢魁先笑道,“这主语是……”

“我!”乐大年也乐了,“这话补足主语就是——我只要人好!对啊,人家是二八闺秀,这种话,哪能把自己摆在明处?嗨!她真是给了一句实实在在的回话。”

一想通,乐大年抓起一个月饼,也吃了起来。

抬过青衣小轿之后,隔年中秋,一乘花轿当真抬到了蒙家大门口。遮得比去年中秋那一抬青衣小轿还严实的花轿进蒙家,抬出新娘子。

卢魁先这门婚事,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蒙秀贞的那一句话——“只要人好”。这句话,后来被卢、蒙两家亲人和挚友传为美谈。至今合川人说起,还啧啧称道。后来,卢魁先与蒙秀贞有了自己的子女。对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夫妻俩也从不包办,更不苛求“门当户对”,而总是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只是建议子女以对方的人品性格为重,还是蒙秀贞为自己定下婚姻大事的那四个字——“只要人好”。几十年后,卢作孚的孙女还说:“祖母的七哥,我们叫他七舅公。我今天都还记得他的模样:个子瘦高,背微驼,很幽默。我们家孩子个子较高,是得了蒙家的遗传,我们都喜欢七舅公……”

卢魁先和蒙秀贞的婚礼,基本上是沿用的旧风俗。卢家因为清贫,没有钱送聘礼,而蒙家在当地也算一个殷实人家,所以婚礼不能太简陋。于是便由蒙家准备聘礼,“借”给卢家去迎亲——卢魁先的孙女说:“这事,是祖母亲口告诉我的……”

卢魁先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盖头的红与红烛的红晃得他满脸通红。

蒙秀贞坐在新床沿,低头道:“人——又不好看。”

卢魁先:“名不虚传。”

“虚传的是什么名儿?”

“说你是——典型的东方女性。”

卢魁先不爱说奉承话,哪怕是新婚之夜面对自己的爱人,说这话也并非溢美之词——几十年后,卢魁先的孙女回忆:有个“老民生”曾对我说:“你祖母年轻时很漂亮。那时候,只要听说‘二太太来了’,我们都会放下手上的事情,争先恐后去看。”当时大家称呼祖父的大哥卢志林的夫人叫“大太太”,祖父的夫人叫“二太太”。

洞房之夜,蒙秀贞听卢魁先夸自己,低下头,羞道:“净盯着人看,没见过似的。”

“秀贞。”

“嗯。”

“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名儿是爸爸给我取的。”

“唔。”

“是不是听着不顺耳?”

“唔?”

“你是不是听到啥不顺耳的、看到啥不顺眼的,就非要改?”

卢魁先憨笑。

蒙秀贞:“爱改,你就改吧。人都叫你用花轿抬进屋了。”

卢魁先脱口而出:“淑仪。”

蒙秀贞一愣:“叫谁呢?”

“叫你,淑仪。”

“原来,你早把人家名字改过了!几时给人家改的?”

“喜欢上你的时候。”

“你是不是喜欢什么人,看着不顺,就非要把人改过来?”

洞房外,那一对鸟儿也许被窗户上卢与蒙的影子吸引,悄悄地飞到窗台上注视着窗户上的人影,犹如在看皮影戏一般。

卢魁先听着窗外鸟语:“这辈子,怎么遇上你?”

蒙淑仪望着窗前红烛:“这辈子,我陪他。”

女人有男人叹为观止的一个特长,她们会在某种微妙的时候,对自家的男人变换称呼,有时称他为“你”,有时称他为“他”,女人在第二人称与第三人称中这种不假思索的转换往往会在男人心中激起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蒙淑仪结婚时对卢魁先说出的这句话,管了一辈子,直到卢作孚辞世那一天。那一年,蒙淑仪五十一岁,她比丈夫小八岁。此后多年,蒙淑仪谨遵丈夫的遗嘱度日,直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再过了四十七年,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的金秋,儿孙们将她与卢魁先合葬于北碚作孚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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