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婢女亦露出凶狠神色,“你竟敢诬陷当朝皇妃,该当何罪!”
连尚不动声色地坐着,神情半分未变,只是让卷施收拾一番退了出去。他静静看着面前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女子从激动到害怕,再到平静,崩溃而任人宰割。
“大夫果真是神人……竟都被你看穿了。”阿古兰姬娜心中一酸,顿时清流满面,“我也不想的,可我孤身一人在这南国……只有他……只有他关心我,照顾我,我……”
“夫人,我这里没有长生不死之法,但确有一物可保他平安,只是你可想好了,真要这样做么?”连尚以指尖轻轻敲打青瓷盏,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声响。
阿古兰姬娜紧紧咬唇,含泪点点头。
“可是你可知道他终将负你?”连尚略觉惋惜,这样一个痴情重义的女子,竟被爱情迷惑得神魂颠倒,连性命也甘于舍弃。
阿古兰姬娜决然摇摇头,语气有些尖锐,“不会的,他绝不会这样对我。请大夫莫再说他的不是了,我相信他。”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不管他如何承诺你,都无法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到头来还不是要为了自己的清白名声,而最终将你舍弃。就算是这样,你也甘愿么?”连尚的笑容很浅,浅得让阿古兰姬娜感觉不到他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我……不后悔,他是我的一切,是我的生命,我愿意用一切交换他的平安和长寿。”阿古兰姬娜脸色苍白得连一丝血色也无,却仍旧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连尚低低一叹,“好罢。”话音方落,他便从揽过一旁摆放着的白玉碗,里面满满装着白鼓鼓剥好皮的莲子,一颗颗滚圆饱满,晶莹润泽。
“这是莲子,大夫说笑了,我要这苦口苦心的东西做什么?”阿古兰姬娜满脸的期待瞬间便垮了,面色亦是黑沉。
连尚笑而不语,只伸出修长的手指从碗底勾出一颗青翠的莲子交到她手里,“这是地涌金莲的莲子,你拿去种下。”
阿古兰姬娜哭笑不得,更有些失望:“大夫,我可没有闲心养莲花。”
连尚略略凑近她诡秘一笑, “这就是让你的外子不死之法。”
“这……”阿古兰姬娜愕然看着掌心那颗极为普通的莲子,难以置信地说:“不就是颗莲子么?”
“地涌金莲可不是一般的莲花,在这世上早已寻不见了。我所说的不死之法,就是让这花替他受难,好让他不受旁人胁迫。”连尚见她一脸发怔的模样不觉淡淡牵唇,继而道,“你将这莲子带回去,寻一处幽静的地方用刀子将它破开,塞入那人一束头发,再将你的血滴进去,然后一同埋下。往后你若得空可以去瞧瞧它,若是不得空也无所谓,它是很坚强的花,不需专人浇灌也能长得茂盛繁华。”
阿古兰姬娜微微张唇,惊悸目光上下打量那颗莲子,“这……是真的么?真能替他挡住所有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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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涌金莲 之二 。。。
“那要看这花儿能活多久了,这种地涌金莲花初时有百瓣,待完全长成时则再加百瓣,到那时才能替他挡一次劫难,同时也会凋落十片花瓣,若全数谢了,我亦无能为力。”
“可是……”阿古兰姬娜有些犹疑,却欲言又止。
连尚无端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若想让他活得比任何皇子都长久,就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与地涌金莲订立血契,以鲜活之血饲养它,待那人精血耗尽之时,寿命也已贮藏于花朵内。此时再将地涌金莲入药服下,那么血契宿主的寿命便可全都嫁移至服药人的身上,若说起来,倒也算是个不死之法。”
阿古兰姬娜眼中蓦然一亮,却不由伸手揪紧了领口的衣服,仿佛被这花朵的骇人魔力所震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待回过神来才勉强一笑,“大夫放心,得此神物,我回宫便差人再送金……”
“不必。”连尚手掌一挥制止她说下去,“这些财物你且都带回去,我不需要什么金银宝物。我只想与你打个赌,看这世上究竟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比你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看你今日的选择究竟悔是不悔。”
阿古兰姬娜感激万分地起身朝他下跪,“多谢大夫,可那些宝物还请你收下,我带出宫已十分不易,若带回去恐叫人察觉,反生出事端来……”
连尚虚手一伸,又示意那婢女扶她起身,出口的声音已然有些淡漠,“既然如此,我便替夫人收着,若改日用得着,请尽管来取。”
阿古兰姬娜千恩万谢一番,又乘着那两灰帘马车悄悄离开。
“相公,莫非她就是三年前西宛国王战败后进贡的掌上明珠,阿古兰姬娜?贺鲁多纳公主么?”卷施掀帘而出,脸上挂着恬然的笑。
连尚点点头,无不惋惜地说:“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只可惜终被痴情所误。”说着他深情的目光暖暖锁定在卷施的流波深眸里,“但你再不会被耽误了。”
卷施闻言宛转低首,颊上绯红如霞,正待要情意绵绵地回他一句,却觉脚踝上一痛,不由惊叫一声,低头却见小白满目凶狠死死咬住自己,撕下血淋淋的皮肉来。
她极其惊惧地大喊道:“应龙救我!”话音未落就疼得跌了下去,幸而得连尚托住才不致摔倒。
“你个畜生,在做什么!”连尚勃然大怒,挥手一劈就将小白震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墙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主人——!”水吟闻言闯进来,见状忙冲过去抱起小白,心里一沉,“这刚包好的伤口又裂开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它不知好歹几次三番咬伤卷施,看来是不能留了,等哪日放它归山罢。”连尚眉心纠结,有些不忍地看了小白一眼,心中也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却寻不出一个两全之法。
水吟看了看卷施,又瞧了瞧连尚,最终只是叹一口气抱着小白走了出去。
卷施只觉疼得锥心,思及方才凶险的那一刻,背上渐有冷汗渗出,透衣三重。这个小白——她忽然目中一亮,惊电照雪地明白。
婢女粟儿将花鸟鱼兽的黑瓷花盆摆在窗台上,而后朝外仔细观望了一阵,方对阿古兰姬娜说:“兰妃娘娘真要把那花儿放在这里么?”
阿古兰姬娜点点头,笑了一下:“我这里常年不来一个人,算得上是僻静之处了,何必讲究放在哪儿呢?”
栗儿抿了抿唇,无端替她觉得悲凉,却又不敢表露,只好拿起小铲子为花盆松松土。
阿古兰姬娜在手中攥了一把匕首,轻轻将青莲一剖为二,露出里面洁白的莲心,青涩的,那都是满当当的苦。她将一束头发塞进去,又用匕首在小指尖上掠了一刀,挤出一滴血落在发丝上,又慢慢漏进底下的莲心里去。
栗儿将花盆抱过来,看着阿古兰姬娜将那颗奇异的种子小心地埋进泥土里,又用小铲子平了平,再执了水壶洒了点水。之后就静静地凝视那花盆,一言不发,就如同她来到这里度过的每个日日夜夜一样,因为沉默而独自发呆,常常坐在窗边一看风景就是一整天。
原来的阿古兰姬娜不是这样的,当她还是西宛国的公主时,她非常活泼灵巧,总是一天到晚笑吟吟的,谁见了都欢喜。可是如今——身在异国他乡,又被国君冷落,亲人不亲,家国难望,再如何坚强的人,都无法开怀。
好在,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