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今天被抽了太多的血,抱不动你了……”
仿佛很抱歉般地看着因为他这个动作而诧异的宁靖,宁致远苍白的脸色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细心地把热粥搅拌好,宁致远阻止着他要把手从温暖的被里的伸出来的举动,亲自地把粥喂到他的嘴里,担心哥哥会被烫着了,舀起一勺时尖着嘴嘶嘶地吹气。
“滚开!”
宁靖“啪”一下挥开了汤勺,勺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裂了。
仿佛被这响声吓住,宁致远怔怔地看着地板出神,那种苍白受伤的表情让宁靖心头一紧,却又为自己会出现这种反应生气。
明明是他们欺骗了自己啊!为什么他摆出一副委曲到让人心痛的样子给他看?
“哥……”
宁致远重新取出一个汤勺,垂下眼睑低低档地叫着。那一声压抑的称呼让脆弱的宁靖眼眶一红,心头一热,更为别扭地咬紧牙关不理他。
“哥……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难过,如果换作是我,我可能会比你有更激烈的反应。可是你很善良,你明明在当时就已经很气疯了也没有动手打我妈妈……我知道你现在觉得很委屈,认为大家都骗了你。可是,有一点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他顿了一下,长长地舒了口气,“是我最爱的哥哥,不管有无血缘都一样!”
宁靖本来是极力推阻他的手慢慢地收了回来,把脸埋入掌中,隐忍了多时的泪终于一滴滴洒落。
“哥,你原谅爹妈他们好不好?如果你有怨气,你可以打我骂我,只是你先喝些粥……我求求你别虐待自己的身体……”
见状把无比脆弱的哥哥半拥进怀里,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宁致远轻柔地为他拭去了泪,把已经吹得不烫的粥送到他的嘴边。
宁靖犹豫了一下,终于张开口喝了下去。
热热的粥喝到空空的腹中,宁靖出了一身大汗,肚子里有了裹腹的东西后,力气也回复了几分。额上一片清凉,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你也……吃啊。”
犹豫了一下,宁靖还是无法忽略弟弟那过分苍白的脸,和自他腹中传来,隐约可闻的的雷鸣。
弟弟一定是急急忙忙就赶过来找自己,根本无暇兼顾他本人的温饱问题。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记忆中,只要自己在学校因为淘气被老师留堂了,不能按时回家吃饭,弟弟也一定也会饿着肚子等他回来,不管多晚都没有怨言,还会笑嘻嘻地特意给他挟他喜欢吃的菜。
那种象是小孩子要把自己最心爱的糖果给喜欢的人的心情,他很早就察觉到了,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他就把这当做最普通不过的兄弟情谊,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你出了好多汗……”
苍白的面容上有了些微的笑意,宁致远微笑着,在确认他已经吃饱了后,这才三下五除二地把桌上的残余狼吞虎咽。
无言地看着比自己年纪小,理应比自己更嘴馋的弟弟总是处处忍让着哥哥,宁靖懊恼地皱起了眉,厌恶这个连弟弟都不如的自己。
“是不是出了一身的汗不舒服?嗯,你衣服都湿了,要换才行。”
吃过东西后,精神也好一些的宁致远把手伸到被里,摸到宁靖的衣服汗淋淋地黏在身上,担心他衣服变冷后会加重病情,忙又扛着那一团累赘的被子向衣柜进发,打算找一件合适的衣服给哥哥换上。
“你不用抱着我走来走去的啦!”
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宁靖心中五味杂陈,对这个处处呵护自己的弟弟亲也不是,恨也不是。
发现他不厌其烦地抱着自己走来走去地忙活着,宁靖好心地让弟弟减轻一些负担。
“没事……”
明显比平常费力地把哥哥半抱半拖着走来走去,在宁致远终于弄妥了一切,拿起毛巾掀开了被子打算帮宁靖脱掉湿衣服擦汗的时候,宁靖莫明其妙地红了脸,想抢过毛巾自己动手。
“别乱动,反正我又不是没看过……再着凉就不好了!”
嘴里轻斥着,手上的主动权可没轻易让人夺走。宁致远快手快脚地把宁靖剥光了擦完汗再套上干爽的外衣塞回被子里,感觉象是专做这一行的专业人才。
“你怎么脱我的衣服比我自己脱得还快……”
对弟弟过于娴熟的动作叹为观止,宁靖完全没发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弟弟脸上微微一燥,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刚刚我有打电话回医院了,爸爸的手术还算是成功的,今天晚上是危险期,医生说,能渡过就没事了……”
宁致远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事实却让宁靖的心揪紧。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找我?你不守在他身边吗?”
几乎快要跳起来地对着弟弟大喝,虽然他厌恶父亲背叛亲母的事实,可那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父亲啊!
“你这边比较重要!”
无视宁靖抗议举动地把他按回被子里,宁致远细心地把被子塞好。
“爸爸那边有护士有医生有妈妈在,我帮不上什么忙了。倒是你……如果现在放下你不管,你一定又是一个人抱着肩缩在角落里发抖吧……”
“我……”
宁靖哑口无言,因为在弟弟来之前他已经尝够了一个人独自害怕的苦处。说心里话,现在谁都好,他想找个人来陪。
“可是发生了那件事后,就算你以后肯听爸爸的解释,现在也不想看到他的脸,肯定会先找地方静一静。所以我陪你一起在这里等医院的消息……我不想你有事。”
伸手拂开了他因为汗湿而黏到额上的头发,宁致远非常温柔地在他额角上印下一个吻。
“你很冷吗?”
顾不上喝斥他随便亲吻自己的举动,可是自他唇上传来的温度低得让人担心。宁靖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弟弟的手臂与面颊也完全是一片冰凉。
“可能是……失血过多了。”
为了父亲的安危,他刚刚足足抽了500CC的血,然后再跑到这里来照顾生病的哥哥……
宁致远苦笑着,刚刚因为过度担心哥哥而没发现,现在才觉得自己全身都冷得可怕,冰冷的麻痹感,从手臂上一点一点的漫延。
“你也是个笨蛋呢!”
张开被子把弟弟一起包裹在被里,两兄弟亲密无间般地贴合在一起。
“先说好,我可不是原谅你了!可是如果大家都病了……以后叫我有气找谁出去?”
毕竟,这个“弟弟”的存在就是父亲在婚姻生活中出轨的铁证,可是……
犹豫再三,他还是无法漠视这许多年来,一直与自己休戚与共的弟弟。虽然他平常冷冷淡淡,就爱以让他出糗为乐,可是有些时候,他对他比谁都温柔呢。
更何况,被生下来……并不是他的错……
错的人是自己那个有妇之夫的爸爸和那个明明知道自己母亲存在的女人。
这样一想,早先对弟弟有十分的气就减了一半,念在他刚刚又照顾得自己无微不至的份上,再多消了两分,只剩三分的怒气实在不够让他完全把弟弟赶出他视线所及范围内,只好先勉强让两人都平安渡过这一晚再说。
真的有事情,在弄清楚之后再发飙也不迟。
张开手尽可能地把弟弟冰冷的身体拥入怀中,宁靖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