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兵兵说:“你们猜,我们去喊,周公安员会不会去?”
双喜说:“公安公安就是为了大家安,他干的是这份活,拿的是这份钱,肯定去。”
兵兵又要三子猜。
三子说:“又不打赌,没劲,我不猜。”
“赌就赌,我们谁输了就在老槐树上睡一夜,怎么样?”
双喜不同意说:“这大冷天的不被冻死,摔下来也要命的。”
三子也不同意说:“你经常爬,熟了,我不干。”
“那你们说赌什么?”
双喜说:“就赌一碗文斗馄饨。”
文斗馄饨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尤其是浇上辣油的馄饨,那味整个儿就是一个字“鲜”。提到这馄饨店,人们就会想起还有死鬼庄墩的一份功劳。那时不容许个体户,街道办事处为了解决一些人无业的困难,在没收了历史悠久的老兴馄饨店的基础上开办的。这老兴做馄饨有别别窍,天热肉容易馊,就弄些蚯蚓来,剁碎了和肉搅在一起,不仅肉不馊还特鲜。这算不算用假肉坑害百姓?算不算资本家盘剥劳动人民的伎俩?庄墩只用了四个字,从此就再没人敢对这事提出异议,“古为今用。”
三子说:“你有钱,我没钱。我要是输了,到哪里能弄到一毛四分钱和一两粮票?”
双喜说:“你输了我借给你还不行吗?”
“行,就赌这。我刚才没说清楚。我和你们一样也猜周公安员会去的。我要赌的是,他听到了是猴急地去,还是歇会儿去,如果歇会儿去,就算我输。”
“什么样才算猴急?”
“就是听了就往医院去。”
“好,说话算话。”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三人来到派出所,值班民警明白来意后,大声对里面喊道:“周志达,门口有人找。”
一会儿周志达出来,见是兵兵几个娃儿,没好气地说:“调皮猴子,找我什么事?”
兵兵朝他白了下眼说:“燕子妈在医院里,叫你去。”
这时候赛素花就是不喊周志达去,他也要去的。老秦头的几句话已把他的心绪彻底打乱,正要找赛素花商量解决的办法。他就对值班民警说了声:“你看着点老秦头,别让他跑了。”出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医院蹬去。
兵兵他们三人跟着出了派出所大门。
兵兵问:“怎么样?”
双喜说:“没得话说,算我们输。走,吃馄饨去。”
三子说:“兵兵你真牛皮,你怎么晓得周公安员会猴急的?”
“要是你妈在医院里,你猴急不猴急?”
“你胡说,赛干事是他的妈?打死我也不信。”
“你不信,我也不要你信,但他猴急是不是真的?”
“三子,不捞痞,输就输了,走。”
“那你俩去吃,我身上也没带钱,就不去了。”
兵兵把三子喊住,说:“双喜,馄饨现在就不吃了。赛干事要治老秦头,刚才你们也看到周公安员十分听赛干事的话,歇会儿老秦头肯定要倒霉。我想把老秦头救出来。”
三子说:“你的牛皮越吹越大了,凭我们几个娃儿能把人从派出所救出来?”
双喜说:“刚才在医院忘了让医生给你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兵兵胸有成竹地说:“这时周志达不在所里,我们把炉子秦烧来,肯定有好戏看。”
“对对对,是个办法,就这么干。”
三个小娃子向老虎灶奔去。
六十一、捞人
传呼马捧着饭碗走一路吃一路地来到老虎灶。
此时老虎灶炉火已暗,锅里的水,不滚也不多了,来充水的人都瓮在里间的门口议论着,炉子秦还窝在被子里一个劲地哭。
传呼马挤到跟前说:“怎么啦,死了人了,哭得连茶水炉子也不管了?”
炉子秦听出是传呼马的声音,就说:“先把你要是劝住我,不让去,就好了。呜……”
“你这一耙子倒蛮有劲的。我先把没有劝你啊?你忘了当时你的样子,够是个能听得进去的人啊?”传呼马三两口把碗里的饭菜划光后问:“阿吃过了?”
“呜……”
“老秦头哪?刚才你们拌嘴了?”传呼马伏到炉子秦的耳旁问。
“呜……”炉子秦仍是哭。
“横竖你得说句话呀。你这样子还把人急死了。”
“老秦头要是被枪毙了,我的日子怎过呀?”
听了这话传呼马吃了一惊:“赛妖精死了?”
“你在场,你不晓得啊?”
“当时只是昏过去了,也没死。”
“‘出人命了’都喊成一条声了,你还哄我?”
“老秦头人呢?”
“他去派出所投案自首去了。”
“呵呵呵,我的胖丫头耶,你还要把我笑死了。”传呼马彻底明白炉子秦为什么伤心了:“你没听讲?那赛妖精经常昏倒,以前掐几下就过来了,这回虽没掐过来,但到了医生手里小菜一碟,没有事的。就是有事,那也是她自己作的孳,关你家屁事?当真老秦头有那本事,轻轻一挥就把人命送了,那他就不是人了,倒是个仙家了。那还用得着天天烧老虎灶,让烟熏得黑漆抹乌的啦?恐怕早让老百姓供起来了。”
传呼马的嘴皮是利索,几乎与赛素花不相上下,但赛素花是把活的说死,她是把死说活。就这一席话,哭了几个时辰的炉子秦不仅止住了哭还想笑。
“起来起来,就是天塌了,也要吃饭的。”传呼马嘴到手跟着就到,掀去炉子秦的被子,慌忙又盖上,说:“要死的,这盏就脱光了衣服。”
炉子秦已恢复了点神气,说:“你就会胡想,人家刚才洗澡的。”
传呼马起身对门口看热闹的说:“男人家出去了,这里女人家有事。”
门口几个大男人只好往后退,但心有不甘,冒出一句:“老母猪的双排扣,谁要看呕?”
传呼马刚把人撵出,见从人窝里硬挤进几男娃头来,说:“小娃子就是讨嫌,没瞧见这里有事啊,还要往里挤。”
兵兵不理她径直跑到正在穿衣服的炉子秦面前说:“周公安员到医院和燕子妈商量治老秦头了。你赶快想办法救老秦头。”
传呼马问:“你们怎么晓得的?”
双喜和三子十分傲气地说:“你不要问,反正我们晓得。这盏周公安员还在路上了。”
“赛干事真的没死?”
“要死了,我们就不会到你这儿来了。”兵兵说。
炉子秦完全恢复了神气,胡乱地穿好衣服拉着传呼马就走,说:“走,陪我去派出所救人。”
“怎么救呢?”
“你有主见,你说怎办我就怎办。”
“哎哟,你饶了我吧,回头顺了,你也不晓得谢我,回头糟了,你又要把我恨个大窟窿。”
“人家都要急死了,算我求你了。”
“这一时半候的我哪能想出办法来?不过派出所的陈指导员我是能说上话的。可惜他人明天就要走了,就不晓得说话现在还管用了。”
“管用不管用,我们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炉子秦拉着传呼马去。
传呼马赖着不肯动说:“万一不在呢,白跑一趟事小,耽误了大事。我在想要不要喊上唐主任。”
兵兵说:“我爸被揪的时候,就是我哥带着一拨子红卫兵轰上去把我爸抢过来的,要不然我爸就惨了。我想我们多喊些小娃子来,把袖章带起来,把小旗子舞起来,一起轰了去,肯定能把老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