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兵问：“好好的人不做，为什么要做鬼？”
“跟你说了也没用，反正今天夜里有个大鬼来，要教我做小鬼。”燕子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来，完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发泄。
兵兵把这话放进他的小脑袋瓜子里转了下，就明白了意思。一个赢得人们尊敬的公安人员，暗地里却做这鬼事，兵兵不由地脚底板生火。那小脑袋瓜子没费劲就有了阻挠闹鬼的方法后，嘴上却说：“你是拿鬼吓人，我才不听你胡说八道呢。”拔腿跑走。
三十二、不平
兵兵心中有事，跑到来福那说了声燕子在家就急急地往回赶，来到何静安的房间。
何静安正伏在写字台上写东西，兵兵瞄了一眼就看到了何静安写的文章题目是《论我的世界观改造的不彻底性》。
兵兵还在拿眼够，何静安挡住说：“这个不是你小孩子看的。大人的事你弄不懂，看了对你没益处。你要看，我给你看这个。”何静安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叠信纸递给兵兵。
兵兵一下子就被信纸上密密麻麻钢笔楷书所吸引：
清澈透明的泉水潺潺，它小心翼翼地从五彩的雨花石身上静谧地滑过，藏在树枝里的月亮可以做证，它没有丝毫的恶意，且铸就了仙境般的氤氲，带来了这里的欢乐。
可这还是触怒了雨花石。雨花石质问道：“知道不，你的身子挡住了人们的视线，使我的美丽打了折扣。”泉水谦和地说：“我原不知道会影响你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改道行吗？”月亮忙出来附在在雨花石耳边劝道：“没有了泉水，你会失去柔润，没有了泉水，你会失去光滑，没有了泉水，你会失去往日的风采，没有了泉水，你会失去人们的喜爱。”高傲的雨花石哪里能听得进去：“闪开，闪开，快快闪开。我一刻也不能再忍受让人们隔着你看我的日子了，我要直截了当地让人们欣赏到我的美丽。今天，我郑重地声明：我的丽质是天生的，并不是泉水给的……”雨花石还在喋喋不休，深感罪孳深重的泉水只好洒下一路的泪水另择它途。
临别的时候，大树和小草依依不舍，尤其是那兰花，它抓住泉水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人们说干兰湿菊，其实我同它们一样，没有了你就没有了生命。”泉水抹了把泪说：“最有力的说服不是语言，而是教训，让它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吧。只是连累了你们我心好痛。好在我可以化作雨水，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这以后，在没有泉水的日子里，尽管时常有来去匆匆的雨水的光顾，但那只是瞬间的恣肆，没有了恒久的滋润。大树靠它的深根努力着它的婆娑，小草饥一顿饱一顿的不再如茵，那兰花不耐雨水的浇灌，耷拉着渐渐泛黄的叶子思念着泉水。最惨的是雨花石，在太阳的暴晒下，它的皮肤开始起皱、斑剥，月亮气得也不肯让它折射光华，它所剩无几的色彩又让无孔不入的灰尘遮得不露丝毫。哪里有雨花石原先想象的：人们路过时，总要驻足欣赏，以至留连忘返。得到的却是人们鞋底的践踏。只有那些瓦砾高兴地褪去苔衣，露出漆黑的狰狞。当鞋底踩着它们时，它们得意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还埋怨地说：“以前我的嗓子就是被泉水弄哑的。”
雨花石开始悔悟，它无颜见到大树、小草还有兰花，只好借黑幕找到月亮。请月亮给泉水捎去口信：泉水泉水，我错了，以前我看你都是缺点，现在我才明白：我的神秘，我的朦胧，我的灵透，我的辉晖，全有你的帮衬。泉水泉水，回来吧，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现在我才明白：我的自私，我的自负，我的狭隘，我的显摆，全是我的无知。月亮呵呵地笑了，说：“在你的周围，一草一木都有它存在的必要，光扬它们的长处，你就能得到永恒的灿烂。”
泉水能宽容雨花石回到它们的中间重铸氤氲，让欢笑声再起吗？雨花石盼望得把眼睛睁园，小草和兰花因个子矮把脖子伸得细长，憨厚的大树忘记了抬头张望却弯下腰问：“来了没有？”引得月亮也跟着呵呵地直笑，只有瓦砾拼命地叫：“以后你们听不到我的清脆响声，可不能怪我了。”
泉水还没有到，这里已经开始了往日的欢乐。
兵兵看完后说：“何爷爷你写的像《宝葫芦的秘密》。我喜欢。”
“嗯，拟人的手法是像的，但意思相去甚远。老百姓只是盼望着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啊。”何静安后面这句话并没有对兵兵讲，他是看着窗外白茫茫的天空说的，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兵兵虽然从何静安的眼里已经看到忧愁。可他必竟还是个孩子，能分什么愁，担什么忧？而且他也没想到要这么做。他现在想的是治鬼，说：“何爷爷，我想跟你要点墨汁。”
何静安从忧愁中回来，高兴地说：“我这儿的条件还是可以的，你要练字就在这儿。我帖、纸、笔、墨都是现成的。”
“不是练字。”
“那你干什么用？”
“画鬼。”
何静安弄不明白，他也不想弄明白，只是呵呵地笑了声，说：“小鬼，你要画鬼可以，但我这里没有现成的墨汁，要研的。”
“我研就是了。”
何静安指导兵兵在铜墨盒里把墨汁研好，兵兵用装青霉素的小瓶子装好后，说了声谢谢就神秘地溜走了。
何静安追问：“毛笔有没有？”
兵兵没有回答。
一会儿兵兵又推门进来问：“何爷爷，我想跟你要点胶皮布？”
“画鬼要用胶皮布？”
“不是，院子里那个破瓷盆，有点漏。”
“唉，脸盆漏了，哪能用胶皮布贴？得用锡焊。”
“何爷爷你不管，我只用一个晚上。”
“做什么用？”
兵兵神秘地说：“给鬼洗澡。”兵兵拿到胶皮布哧溜一声又没了人影。
吃晚饭时，兵兵妈说：“你真不知道爱惜衣服，你看看，新衣服才上身，就染上了墨汁，这叫我怎么洗啊。”
倚着堂屋门框扒着饭的何老太婆听到了，说：“趁还没有干透，兵兵你赶快脱下来给我，我有办法。”说着把筷子夹到碗底，腾出一只手来就要帮兵兵脱衣服。
兵兵妈说：“不行，不能总是麻烦你。”
“你是上班的人，早点歇着。这点事在我手上不算事的，我一会儿就能把它洗出来，晾到明天早上就有的穿了。再说了，你恐怕还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才能洗掉。”
兵兵妈说：“还真不知道。”
“用饭粒子，趁没干时使劲搓，准掉。”
兵兵很喜欢这套何老太婆做的军装，起先他不肯脱，听何老太婆婆说明儿早上就有的穿才肯脱下来递给何老太婆。
何老太婆像一个整天无事可做的人，终于找到个活，高兴地接过衣服忙去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兵兵从房间出来，看院子里只有赛素花的房间亮着灯，他蹑手蹑脚地穿过赛素花房门口，来到院子大门前，一摸大门的拴子，果然没插。他搬来凳子，把装着墨水的脸盆搁在了两扇牙着的大门上头。悄然无声地做完这一切后，他躲在自己的房门口两只眼睛睁得死大，那眼神穿过堂屋、院子、前进的穿堂盯着大门眨都不眨。他要亲眼看到鬼是怎么用这盆墨水洗澡的。
三十三、惊鬼
周志达的心里很愉悦，旷日已久的梦想今晚赛素花已经没有理由不让他实现了，且这回是赛素花主动约他来尝嫩藕的。想着嫩藕怎样吃更有滋味，喉结就不停地翻腾。他来到胜利巷口远远地朝2号大门张望一会儿，又朝身后看了看。自从上次被陈指导员发现后，他更谨小慎微了。确认前无埋伏后无盯稍后，他埋着头快速地走到老槐树下停住。约好的见赛素花房间的灯光连眨两下才能进去，他强捺着欲火等待着。
这时有辆吉普车的声音由远而近，跟着车灯的亮光已把老槐树周围照得雪亮。周志达不能蹲在这了，只好装着路过的样子走过2号大院。他感觉到吉普车在身后停住，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人匆忙下车走进2号大门。
兵兵听到吉普车的声音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咣啷啷”，他安排的澡洗得比预想的还要完美，只可惜洗墨水澡的不是鬼，而是他的哥哥军生。
军生被从头到脚染了一身的黑，捂着被脸盆砸得生疼的头嚷道：“这是谁这么缺德？”
兵兵忙跑过来说：“我不是要害你的。”
听到院子里嘈嘈，除了何静安没动静外，其余的人都出来了。
第一个出来的是赛素花，她见军生一身墨水也不惊奇，只说了句：“回来了。”就冲兵兵问：“你想害谁的？”
兵兵不理她。
燕子明白这是兵兵不让她做鬼，心里一阵感激。
兵兵妈在堂屋口问：“你这盏回来干什么？身上怎搞成这样？”
军生边往厨房走边答：“明儿要去北京，赶回来知会一声。这身上，你问兵兵。”
兵兵像跟屁虫似的跟军生到了厨房，又呵二屁地用盆接水让军生洗头。
这里，何老太婆对兵兵妈说：“快叫军生把衣服脱下来给我，能洗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