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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好像想到了什么,笑容更深。
孙望川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还笑得起来。
凌云张开眼睛,却没有看着他,而是定定的望着同样是白色的天花板。外面阳光很好,但是这个病房一年四季都拉着厚厚的窗帘,就是在阳光如此明媚的时候也总是开着灯。
第二十四章 下
“孙医生,你了解逃犯的心理吗?”凌云说。
孙望川茫然的摇摇头。
“一直逃一直逃,每一天都提心吊胆的担心被抓住,躲来躲去永远不得安生。”
孙望川垂下眼睛。他大概了解凌云的意思了,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着死亡一步一步接近却不晓得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孙望川打断凌云的话,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匆匆离开了。
他待不下去了。
在拥挤繁忙的大病房里穿过,孙望川发现有很多医生护士都看着他。本来ICU的工作极忙,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除了手头的工作而无暇搭理任何其他的事,所以那么大的地方除了必要的交待基本都没人说话。孙望川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大概是第一个跟送进ICU的病人聊天的医生了。
他不是凌云,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有趣,只是一味的想,到底要怎么办。
凌云的情况太特殊,恐怕这世界上就没有谁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除了中枢神经系统被修补好了所以没有问题,其他任何系统都或多或少出现功能障碍的病人,而且就在前一个小时还没有任何预兆一切正常,这样的病例要怎么处理。
何况凌云出生时经历过的基因改造更是带来了不可知的障碍。孙望川觉得自己行医这么多年就没有这么无助过。
凌云说,他想转移出ICU,也不要告诉别人他的病情,他要是死了,就说是死于他的老毛病大发作。这样让人好接受一点,也不会有人追究谁的责任。
孙望川走出ICU,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
他做不到。
凌云看上去好像真的放开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逃犯终于被捕,头一个涌上心头的不是害怕不是不甘,而是安心。
但是孙望川从凌云眼底深处看到了不舍和无奈。再怎么说,凌云还只是一个大孩子而已,有无限精彩的未来,刚刚得到一个盼望了二十年的家。他不可能不在乎。
这孩子,有些时候懂事的,让人心疼。
思忖再三,孙望川还是把凌云的情况告诉了莫道穷。莫道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好半天才问出一句真的吗,声音都是哑的。
当时莫道穷正在自己公寓里为凌云煮粥。这是他第一次正经下厨,连米也没有淘就打算下锅。所幸那个他给了伞的女人正好打电话过来说要来还,就顺便请教她,那女人刚进门没走几步就看见莫道穷笨手笨脚的把才从米袋子里舀出米就要往锅里倒,赶紧大喝一声“停”,吓得莫道穷手一抖。
接到孙望川电话的时候,莫道穷正用一把长柄的竹勺搅着粥,思考凌云好像喜欢吃甜,要不要加点蜜饯进去。
然而孙望川吞吞吐吐的一句话,就让莫道穷辛苦煮的粥撒了一地。
莫道穷丢下那个还没怎么弄清楚情况的女人跌跌撞撞的就赶到了医院。ICU平常是禁止家属进去的,孙望川给莫道穷弄了身医师袍混了进去。这时候凌云情况已经很不好,意识也模糊了,就像其他病人一样,接着一身的管子电极静静躺着。
莫道穷几乎不敢看,脑袋里一片空白,手脚一直抖一直抖。
到晚饭时候就是ICU的设备都已经无法维持凌云的生命体征了,孙望川只得把他移进医院附属的实验室,转而移进季教授的实验室,所有最先进的设备都用上了才勉强控制住。
莫道穷一直一脸平静,孙望川叫他作什么他就做什么,恐怕他一辈子都没这么听话过。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凌云醒了一次。这是孙望川没想到的,浑身上下哪里都快不行了的人居然还能恢复意识,让人忍不住想着是不是回光反照。
这时候他刚刚意识到莫道穷的异样,给了他一针镇静剂,打发他去睡觉,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凌云身边。
凌云很虚弱的牵了牵嘴角,大概是想笑一下的但是显然有些力不从心:“孙医生,陪我聊聊好么?”
孙望川点点头,手心都是湿的。
“其实啊,我不像看上去那么冷静……我想活。”凌云轻轻的说,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尤其放心不下父亲……呐,医生,我可以相信你对吧?有一个秘密哦。”
“我喜欢父亲。像恋人那样。”
“我告白了……然后被拒绝了。”
“本来还想病好之后玩个欲擒故纵把他骗到手……看来没机会了。老天在惩罚我的悖德吗?”
“也好。我不懂放弃,但是对父亲来说这只是个麻烦……他不会接受我的。现在不麻烦了。”
孙望川对他的话只有一瞬间的惊愕。真的只有一瞬间,然后就被满满的怜惜取代。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是被一声巨响打断了话头。
门忽然被人大力打开,狠狠摔到墙上。
第二十五章 上
“谁说你是麻烦?谁说我不会接受你的?你只要好起来,我莫道穷就昭告天下,我跟我儿子是一对儿!”
门口站着的是本应躺在床上睡觉的莫道穷,此时他眼睛红着,好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色厉内荏,再怎么大声的说话也掩盖不了声音的颤抖。他在怕。怕那个孩子说放弃。莫道穷很清楚,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对病情的影响有多大,要是凌云本人都不抱希望了,那么就真的没希望了。
莫道穷不怎么懂医,但是至少看得懂医学参考值和测量值。凌云的数值,没有一个在参考值之内。离得很远。
他知道现在凌云的情况已经极度危急,就算表面上看不出。他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凌云在自己心里所占的分量,以前一直以为自己仅仅是动心而已,以为只要漠视心底的悸动它自己就会渐渐消退,以为这份感情不过是他那垂死挣扎的青春的一次回光返照,以为可以很轻松的就放下。
如果凌云现在不是半死不活的躺在无菌仓里说着这么混账的话,莫道穷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晓得原来自己本以为早就在吴霞化作那一地红红白白之后就已经冻成一陀的心脏还能产生这么强烈的情感。莫道穷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也不在乎,只要凌云能活下去,就算要他和全天下为敌他也甘之如饴。
那么盲目。那么疯狂。
凌云吃力的回头,眼中有来不及掩去的惊讶。或许,还有一点点惊喜,但是很快就被浓黑的黯然吞噬。
“父亲……”
莫道穷大步大步的走到无菌仓外,双手贴上透明的仓壁,很用力的,掌心都泛白了。莫道穷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的说:“凌云,你听好,不许放弃,不许说死,你会好起来,一定会。听到没有?”
凌云有些愣,旋即淡淡的笑了笑。苍白的脸上,隔着氧气面罩开出一朵淡白色的花来。
莫道穷一定不知道,这一刻,是他最像一个父亲的时候。
其实他自己只是单纯的认为这种语气能让人信服,但是听在凌云因为疾病而变得多少有些麻木的耳中,就仿佛是莫道穷强迫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了保住养子的命。
养子的,命。
凌云忽然开始怀疑,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么坚定的以为自己一定可以最终得到莫道穷的心?现在让凌云作决定,他大概会轻易就放弃吧。毕竟人力难胜天。
病人总是有其脆弱。就算是鬼门关的常客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