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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吃饱了以后,还剩下十多条大鱼。倪洁安说:“剩下的怎么办?”
展牧原拿起一条鱼穿在树枝上:“全烤了,烤得大一点儿,便于携带。”
“携带?”倪洁安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携带?我们要走吗?”
展牧原脸色肃然地叹了口气,抬手揽住倪洁安的肩膀:“倪洁安,我的手下全都死了,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也没人会来救我们。我思来想去,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自己走出去!可是我完全没有把握,这片森林有多大我不知道,里面潜藏着什么危险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们会走到哪里,能不能走出去。但是,我决定了要走。你走不走,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想留下来等,我也不勉强!随你!考虑一下吧!”
倪洁安觉得自己快懵了,他这一辈子最讨厌做决定,用得着他做决定的时候,他也总是让别人替他决定。他一下子抓住展牧原的衣襟:“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不好吗?至少有鱼吃啊!”
“那潭子里的鱼能吃的都在这儿了,”倪洁安冲地上的鱼努了下嘴,“如果你想留下,我可以留下一半鱼给你。”
“如果我留下,你留不留下?”
展牧原坚决而缓慢地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决定要走!”
“我不知道……”倪洁安凄惶无措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展牧原松开倪洁安的肩膀,倪洁安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又放回自己的肩膀上。他偎进他怀里,从他温暖的体温里寻求安慰。此时此刻,他太需要拥抱了。不管是谁的怀抱,有一个让他依靠就好。
展牧原摇了下他的肩膀:“倪洁安,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瞧你那怂样儿!”但他并没有推开他,一手揽着他单薄的肩膀,一手撩拨着柴火,两人都沉默了。
倪洁安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嗅着烤鱼散发出的温馨香味儿,感受着展牧原男性的温暖和厚重,他平静而笃定地开了口:“展牧原,我跟着你!”
展牧原不知为什么,也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他也需要个伴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深谷里,有个人可以说话,死亡就不会孤独得可怕了。但他还是很负责任地问:“你真想好了?如果我们走不出去,死在里面,你也不后悔?”
“别说死……”倪洁安捂住他的嘴,哽咽着说,“我相信你!”
展牧原在这一瞬间,忽然被某种极悲伤又极细腻的情感触动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垂眸看着倪洁安,倪洁安也昂脸看着他,在眼眶里埋伏了很久的泪水缓缓淌下,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悬挂在下颌边缘。展牧原毫无预谋地埋下脸庞,用嘴唇接住了这滴泪,就着泪水里的苦涩和清甜,他舔过他的唇角,碾磨上他颤抖的嘴唇。倪洁安闭上眼睛,他感到一种温柔的心碎,却又不是痛苦。他只是很想哭。
展牧原压着他躺在了沙地上,火堆在他们身畔旺盛地燃烧,空气里充满了野性的蛊惑。展牧原在亲吻的间隙里,呻吟着说:“你说不,我就停下。”
倪洁安的手指深深陷进了他背上的肌肉里,头向上仰起,张嘴咬住了他的肩膀。这样他就把哭声堵在了喉咙里。
衣服像凋零的花瓣一样散落开去。沙岸,幽潭,森林,篝火,这一切混淆了时间的概念。他们好像回到茹毛饮血的部落时代,幕天席地,逐花而居。他的手触摸到了那片隐秘的丛林,稀疏而柔软的腹地之下,有宝藏深埋。他的手指慢慢探入,一根两根,火热而紧致的触感过后,蜜汁渗流。他将他的臀瓣儿分到极致,挺身而上。现实立刻就遥远了,他们在同一时间里忘记了生的烦扰和负累,也忘记了死的恐惧和伤悲。
四野回荡着他们的喘息声和呻吟声,他们是人类最初的男人,纯真而粗犷。在这个远离了尘世的晴天朗日之下,肆无忌惮地一次次释放……
云雨过后,一切又变得有点莫名其妙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也不知道怎么结束。他们埋头穿好了衣服,谁也不看谁。
“我并不爱你,倪洁安。”
“我也不爱你,展牧原。”
两人相视而笑了,展牧原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听说傻人有傻福,你选个方向,我们走!”
倪洁安抬起脸:“我选?”
“嗯,你选!”
倪洁安放眼四望,丛林密布,遮天蔽日,哪里有什么方向可言。他抬起手,指向了太阳对面:“往西走吧,传说那里有极乐净土。”
“好,就往西!”
42
42、神的祝福 。。。
这夜,还是那几个男人围着一堆啤酒和五千块钱。已经有人陆续败下阵去,只剩下冷月和对面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上次那个狂喷的光头,还有一个脑后扎了个小辫子,长了满脸青春痘。光头对于上次的败北十分不服,又嚷嚷着叫来了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冷月心里发憷,但面上平静,让人摸不清他的深浅。他像往常一样拿过二锅头,干脆利落地咬掉瓶盖,对着嘴就要往里灌,突然从后面伸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夺过他手里的酒瓶。冷月大惊,以为是弄月派来的杀手,回手一记鹰爪锁向对方的咽喉。
“冷月!”他的攻势被挡住,同时听到一声低唤。他惊喜地回头:“城哥!”
边城就势拉了他一把,把他甩向自己的身后,然后微笑迎向了面前的两人:“我替他。”
“我们都喝了半天了,你才来替,你倒会捡便宜!”小辫子说。
“你们喝了多少,我补上就是了。”边城直率地说。
“算了吧,城哥,你手上的伤还没痊愈呢。”冷月小声制止他。
边城似是有点生了他的气,并不回答他的话,仍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光头和小辫子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儿,光头粗声粗气地说:“也用不着你挨瓶地补啤酒了,你就把你手中的二锅头喝下了,我们再重新开始。”
“你们把人当傻子耍呢吧?”冷月冷笑着说,“我们喝的啤酒连半瓶二锅头也抵不上,占便宜不是这么个占法吧?”
光头自知理亏,但还是梗着脖子硬撑:“反正要替就是怎么个喝法,要么就不替!”
冷月还要说什么,边城拦下他,然后举起酒瓶,一口一口,不急不缓地吞入喉咙。一瓶酒下去,连口气也没换。他在当事人和围观者目瞪口呆的神色里,面不改色地把空酒瓶放在了吧台上,微笑说:“可以开始了吧?”
冷月微微蹙起眉头,他从不知道边城有这等酒量。在他眼里,边城喝酒向来以品为主,浅酌小饮。不过也是,他还一直以为他的城哥只会打打太极呢。他对这个男人,真是知之甚少。
光头和小辫子看见边城这样的喝法,就知道遇到高手了,腿都哆嗦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望风而逃,只能死战到底。
“那……那……”光头结巴着问小辫子,“接下来我们怎么喝?”
“你问我,我问谁?”小辫子没好气地说。
“既然二位难以决断,我们就来个三中全会吧。”边城提议。
两人一听三中全会,两腿一软,差点趴下。所谓三中全会就是把啤酒、白酒、洋酒兑在一起喝。能喝酒的人很多,但能喝混合酒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这个真真能醉死人的。
边城见两人神虚气短,但就是不肯知难而退,就招手叫过服务生,吩咐一番。不一会儿,服务生就端来三个水晶钵,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每个钵里都倒入了半瓶白酒,半瓶啤酒和半瓶洋酒。除了啤酒之外,白酒和洋酒的度数都很高,绝对是烈酒中的烈酒。
边城端起水晶钵:“你们可以选择现在投降,全身而退;也可以选择烂醉如泥,抬着回去。”
“操,我就不信了!”光头端起钵子,“老子纵横酒场三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怕了你这个小白脸儿!”说着把钵擎到嘴边,刚准备喝,忽然听到一声咆哮,犹如河东狮吼,从天而降。
“秃驴!——”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把揪住光头的耳朵,“你这狗娘养的,深更半夜不回家,给我在这儿灌马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