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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医士们纷纷起身,忙不迭跪下迎驾,他的心沉到了谷底,额角一滴冷汗滑落,却不得不随着人群鱼贯而出,到偏殿门口,与太医院诸人一起跪迎圣驾。

他将头压得很低很低,偷眼觑去,人群黑压压一片,心中微宽。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踏入殿中,有人刚唤了声“陛下”,他便听见那个清透明亮的声音,犹如上好的玉石相击:“朱太医呢?”

这声音悦耳动听,除了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焦躁,可传进他耳中,几如彻骨的冰刃,直剜脏腑。

不知道谁在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禀圣上,朱太医今日并不当班……不过臣等已派人去请,不出一刻便能赶来。”

殿内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生怕惹怒这位年少的帝王。

他跪在人群之中,头垂得极低,掌心发凉。

“安胎药呢?”

皇帝的声音依旧清亮,可那浮现出来的不耐又添了一层。

“已……已备好。”匍匐在地的太医回道,声音有些发颤,“只是尚未来得及呈上……”

皇帝冷冷一哂,似笑非笑地道:“尚未来得及呈上?淑妃受了风寒,咳得都要喘不上气了,你们却是要人没人,要药没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笑意轻飘飘地落在所有人心头,叫众人脊背发凉,无人敢作声。

他指尖微蜷,垂眸望着自己袖中被捏得皱巴巴的药笺,心头浮起一丝难言的情感。

同样是染恙,有人不过咳嗽几声,便要惊动圣上亲自过问;而有人病得高烧不退,却连请个太医都难如登天。

这便是皇宫内的天平,向来倾斜,不公得理所当然。

可下一瞬,他的心陡然一紧——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缓缓道:“——朕亲自去看看。”

话音落下,他衣袂翻飞,转身便往偏殿内走去,几名侍从连忙跟上,而太医们也纷纷躬身退开,唯恐耽误圣驾。

宋佩藏在跪伏的人群里,屏息片刻,正想着趁乱溜走,谁知皇帝步伐一顿,似是随意地回眸一扫。

他只觉得弓起的背犹如火烧火燎。

“……那个跪在最后面的,”皇帝忽然开口,声音漫不经心,“抬起头来。”

这一声于他无异于晴天霹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指尖发颤,指节泛白,浑身的血液犹如冰封,竟是动弹不得。

为什么偏偏?

“没听见朕的话?”质问中,脚步由远而近,皇帝竟亲自走了过来。

他心头狂跳,冷汗已然浸湿了后背,他狠狠地闭一闭眼,知道躲不过去,微微抬起了头,一双明黄绣金的靴子停在了他的眼前,皇帝的身影遮住了头顶的光,他视线一片昏暗,周遭森冷。

“朕叫你抬头。”皇帝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他的喉咙发紧,指尖紧紧地陷进了掌心里,缓缓地将头全然抬起。

光阴交错间,俯视着他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年轻的天子眉目如画,黑白分明的瞳仁若清泉映雪、寒潭落星,垂眸一扫,薄唇勾出一丝轻笑:“你是什么人?”

皇帝的语气轻快,随意,漫不经心。

他心头倏然一紧,难道皇帝竟然没有认出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来也不过是沧州筵席上的一面之缘,自那日下旨要自己入宫之后,他就再不曾得见天颜,兴许、兴许……

要不要赌上一场?

编出个足够令人信服的说辞后安然离开?

可下一瞬,当他再次抬眼,皇帝仍在看着他,那幽深的星眸里,隐藏在懒散之后的分明是一丝戏谑。

他不由地全身冷汗直冒,喉间像塞上一块石头。

上一次,他用青梅竹马的爱人赌前程,皇帝让他一败涂地,这一回,压根儿就连赌局都不曾存在。

他心念电转间,就听皇帝又是一声听不出喜怒的轻笑:“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不甘令他在无意中咬破了下唇,也是疼痛教他强自镇定下来,他跪伏在地,挤出干涩沙哑的声音:“回陛下,臣侍宋佩,是南风苑的小侍。”

周遭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们难掩惊讶,但很快便平息下来。

“既是朕的臣侍,爱君为何如此打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君”二字从皇帝口中落下,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仿佛他真是得承过恩露侍奉过天子并得了欢心的宠君。

他听得如坠冰窟。

“这般打扮已不成体统,倒是……颇有风情——你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到太医院来作甚?莫不是爱君也与朕一般心里牵挂着什么人么?”

他的指尖几乎抠进了地面的青砖里,皇帝居然以为他是为了打听淑妃的消息才乔装打扮潜入太医院。

必须赶紧回答,不然、不然……

“回陛下,臣侍宫中有个小内侍连日抱恙,臣侍便想到太医院来求个医方。”如今只有实话实说,才有可能打消皇帝的顾虑,他尽可能地不让声音发颤,心中却在暗自苦笑。

皇帝以为他对淑妃旧情难了?天!

“内侍染病,要宫里的主子纡尊降贵地跑太医院求方?侍君入宫时间也不短了,不知尚宫局是做什么的吗?宋小侍,陛下面前,你还敢胡言乱语?”这话却不是皇帝说的,而是皇帝身边的那个贴身内侍。

他唯有叩头:“臣侍并无虚言。”

“一个小奴才也值得你这般不辞辛苦?爱君竟是如此重情重义啊。”皇帝再次开口,声音虽然小了许多,只能他身边数人能听清楚,却依然清冷通透,如玉石相击,似有笑意,却透着森森的寒意,“朕还以为,宋小侍是为了能平步青云,能狠心大胆、设计将青梅竹马送上龙床的大丈夫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帝的话如一记重锤,准确无误地砸在他心口,他霍然抬头,迎上皇帝的目光。

那双眼睨着他,黑白分明,如冰雪初融,清澈得映出了他的影子,一个瑟缩、惊惧、萎靡的影子。

他暗中咬牙,口中的甜腥压下胸膛翻涌的气血,恭恭敬敬地再次叩首:“臣侍知罪,臣侍绝不敢有二心,求陛下开恩。”

落针可闻的静。

“陛下,朱太医到了。”又是那贴身内侍的声音,这时候也就只有皇帝最亲信的人还敢开口。

皇帝颔首,声音再度恢复了平静:“着去长乐宫,多带点人。行了,你们都起来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起身和杂沓的脚步声后,太医院中的人群散了开去。

他依然一动不动地跪着,垂着头。

皇帝那个起身的命令一定不包括他。

果然,皇帝又走近了半步,咫尺之距,弯腰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微微用力,迫得他无法再次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接下来的话,无论是什么,朕都提前赦罪——说吧,究竟到太医院来做什么?”

冷汗落入眼睫,他眼睛发痒,视线模糊,却不敢伸手擦去,他听见自己仿佛镇定自如的声音,像是三魂六魄已然出窍,冷冷地打量着与皇帝对峙的躯壳:“回陛下,臣侍宫中的内侍小安子前日摔了一跤,高热反复,时而昏迷,臣侍恐病程延误,久拖难治,宫中又无合适的侍从可供派遣,情不得已,才做此冒失之举,伏求陛下恕罪。”

他不愿牵扯过多,略过了尚宫局的事情。

皇帝目光在他脸上微微一顿,淡淡地道:“你倒是有心。”

他不敢回答,无法低头,只有垂下眼,睫羽上的汗珠重若千钧。

“方墨,”皇帝的手依然在他下颏上,半捏半抚,像在把玩着玉器,指尖擦过他的唇,他的脊梁不禁一阵战栗,“今日夜班太医是哪一位?”

亲信内侍答道:“陛下,容奴去问一问。”

皇帝放开他起身,轻嗤一声:“你让值守的太医跟着这位宋爱君到他宫中去一趟,看看那位劳动爱君冒犯宫闱中规矩的小太监,事后给朕通报一声。”

等他反应过来磕首谢恩,皇帝已然衣袍轻扬,大步离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位小公公是风邪入体,又兼惊惧伤神。”中年太医把完脉,瞥了眼漏风的窗棂,“得用麻黄汤发汗,辅以安神散调养。”他边说边在砚台里碾开墨块,写了张药方,交给宋佩。

他接过,仔细看过,与那医士先前的方子相较,多出了一些补益固本的药物,心中感激,向太医长施一礼,“谢”字刚出,那太医已摆手道:“君侍不必多礼,陛下的仁德,臣岂敢不尽心力?”

言下之意,若非皇帝亲令,这宫中命如蝼蚁的小太监又怎么能劳动得了这位五品太医的大驾?

对方如此直白,他唯有将原先的话语咽下,转而堆笑:“既如此,微臣送太医出去吧。”

太医摇头,先是道“不劳君侍”,转身欲走,又再次回头,不无犹豫地压低了声音:“君侍,臣与令尊宋公早年颇有渊源,令尊曾对微臣的子侄有相助之恩,微臣一直铭于肺腑。所以今日这话,本不当臣来说,但君侍既已入宫,这后宫之中,独仰帝息,君侍若要庇佑他人……”

话倏然顿住,太医眼珠转了转,似又不经意问:“君侍可知太医院廊下为何会种有大片忍冬?”

他一愣,不明所以:“因其耐寒?”

“非也,乃因其藤蔓最懂攀附。”太医朝他行了个礼,“君侍珍重,微臣告辞。”

目送太医离去,他在原地怔然无语。

范公出来,告诉他适才太医留下了一个青瓷瓶,嘱咐让小安子今夜服下,明日再让御药房送药过来。

他收回心神,回屋亲自给小安子喂下药。

小孩子无精打采,虚软无力地靠着他,迷迷糊糊地喊着“娘”,他心中黯然,凝着小安子苍白的病容,轻叹口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范公上来,说饭菜已备好,请他用膳。

依然是入宫以来最常见的稀粥、腌肉和炖菜,他没有丝毫胃口,但自己若一口不吃,范公也会因顾忌而跳过这一餐,他勉强喝了点粥,心思却到了别处。

“范公,”心思千回百转后,他放下筷子,沉吟着向下位的老太监道,“日后这宫中,兴许只得你我相依为命了。”

范公抬起脸,褶皱丛生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主子是不打算让小安子服侍您了?”

他低头,慢慢地道:“藤蔓需找高枝,方有出路,小安子还那么小,没个倚恃,怕是难捱。”

老太监半晌没吱声,默默地又给他盛了碗粥,捧到他跟前,才说:“主子,眼下的事,先吃饱了。”

是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闭目假寐,偏生眼前纷杂,时而老父面如死灰,时而娘亲仓惶饮泣,娇妻的泪眼婆娑,还有她万念俱灭时含泪的冷笑——多少年未见笑靥,她的眉间始终锁着化不开的霜雪,眼波流淌着散不去的愁雾,如今她已因自己的可笑之举阴差阳错成了高高在上的淑妃,更是得以孕育龙嗣,不知道在皇帝的身边,她是不是终得绽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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