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友谊终于来了,她伸着手,终于等到他把它握住。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再不肯放开他。
蒋友谊脑袋里有个血块,所幸不大,医生要留院观察,希望血块能自己吸收不用动手术。他似乎清醒了些,手上有了些力气,握住苏子的手,许久他说:“你别死……”他的声音没了一贯的颐指气使,声带微微发抖。
蒋友谊总是命令她这样那样,她总是拧着不让他如意。这一次,他开了口,她像得了阎王爷不收她的旨意,使劲掐他的手,呜咽道:“我不死…我不想死……”
她在小县城里躺了一个月,然后被转院回了天津。她终于没有死掉,慢慢好起来。她完全记不得当时她是怎样被甩出车外,蒋友谊也说不清,撞车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失忆了般,无论怎样回忆,都是一片空白。他们从警察的事故报告中才知道,那天在十字路口,他们的车被一辆货车撞得斜着飞了出去。而追他们的人是怎么回事,她依然不清楚,问蒋友谊,他说是强盗。她糊涂了,那个庆老三不是蒋友谊认识的人吗,怎么会将他们骗到那去。再问,蒋友谊却不说了。
抵死缠绵【8】
而她,也没了心思多问。她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性格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变了样,以前她沉默的时候多,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却总是笑。蒋友谊说,她变了个人。她打趣他:“怎么,你不喜欢我了?”
蒋友谊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怎么会不喜欢,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只要,你是真的快乐就好。”自从她车祸后,明显对蒋友谊亲热了许多,她嗔怒地推开他,蒋友谊摩娑着她的手,笑着摇头。她觉出了什么,追问他。
蒋友谊道:“许多经历了生死浩劫的人,都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有些人是真的变了,有些人是迷失了过去。当回忆和现实重新对接以后,人会变的自私,恨不能将人生不好的选择重新来过。”
苏子隐隐觉得他竟似经历过他说的过程一般。可是她不想问,现在的她,好像对什么都有兴致,又什么都不在乎。
蒋友谊一整天都在医院陪她,很晚才离开。他给她安排的是单人病房,赖在她的床上不肯走。
“我不动……我只抱着你。”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像夜色下流淌着的棕蜜,缓缓地汩汩地流入心田,有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魔力。
他的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枕在她的颈下。她小心翼翼睁开眼,他似乎睡着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空气静谧恬然,刹那间让她(炫)恍(书)然(网)失神,竟觉得这是她这一生梦寐以求的安稳时刻。
蒋友谊的呼吸均匀地吹拂在她的耳旁,发丝在热气里飞舞,发梢钻进耳廓,扎地她发痒。她的脖子也难受的很,蒋友谊的胳膊似石头一般硬,硌得她心神不宁。起初她还忍着,然时间一长如何也忍不下去,悄悄地扭动,想翻个身。她这一扭不要紧,蒋友谊却隐忍着低吼道:“不要乱动。”她没想到蒋友谊不曾睡着,她一呆,然后明白了。
抵死缠绵【9】
事到如今,她依然不知道徐楷之到底做了什么。或者应该说,她很久后才知道那是什么,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经验几乎等于零,可是到底还有一些,听见蒋友谊呼吸变得急促,隐约觉得有点危 3ǔωω。cōm险,赶紧收敛,身子挺得木乃伊一般,再不敢有任何动作。
以前他有一些亲热举动,她都要战栗的。现在,渐渐接受了他的温存。实际上,她在病中,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实质上的接触。
几个月过去,从春变成了冬,她生日那天在手术中度过。她不曾跟蒋友谊提过,在她有些好转的时候,蒋友谊却带了一个定制的蛋糕为她补过了生日。她就是那一天接受蒋友谊的。在她最孤单最可怕最需要支持的时刻,是蒋友谊陪在她身边。他陪她度过最艰难绝望的日子,即使在医生说她有可能以后长短腿,甚至丧失生育能力的时候,他依然毫不犹疑的留在她身边,开心地告诉医院的医生护士,说她是他的女友。
吕萌说,她能遇到蒋友谊这样的男人,是修了八辈子的福。
所有人都离去后,蒋友谊回身看她,满面笑容,他的笑传染了她,她不禁弯起嘴角,万般思绪烟消云散,希望从冬日的冰冷中破土而出。她站在窗前,轻声道:“谢谢你,友谊。”
蒋友谊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旋即一笑,走过来。他低下头,静静地望着她。她向来不曾仔细看过人,第一次正视蒋友谊,四目相对,眼里映的都是对方。
蒋友谊说:“也谢谢你,苏子。”
他已许久不曾叫她的全名,这次却叫得郑重其事。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谢字,然他一字一字说的恳切。她的心声从他口中说出,又通过耳朵重新回到脑海,一来一去,如同泉水灌溉了爱意初萌,一切都鲜活起来。
她想,原来人的一生并非只能爱一次。或许和徐楷之之间的纠葛,只是为了让她在成长中留出空白,等到蒋友谊。
抵死缠绵【10】
至此他们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再不一前一后,蒋友谊牵了她的手,他笑说:“原先我们像老夫老妻,如今才像情侣了。”她放眼望去,可不是,结婚已久的夫妇往往不走并排,倒是年轻的恋人携手前进。她哑然失笑,心里却是甜的。
蒋友谊磨蹭到十点,怕影响她休息,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病房,她也睡去。睡梦中好像有人轻轻抚摸她的脸庞,她迷迷糊糊中嘟囔道:“友谊,别闹了。”那手停了下来,她又睡了过去。
她出院那天,见到了父亲。
她万万没有想到,六年后父亲肯主动来见她。他站在医院门口,提着一个小包,睁着一双眼望着里面。她先看见的父亲,只不过六年,他的头发全白了,身子佝偻着,拄着一只自己做的木拐,完全成了一个小老头。她站在那,忘记了喊。蒋友谊握住她的手,走了过去,叫了声伯父。
父亲看了苏子一眼道:“都好了?”她嗯了一声,父亲又说:“那我走了。”说完转过身,蒋友谊忙拦下道:“伯父,苏子在医院天天念叨您,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待两天啊。”苏父没吭声,一瘸一拐地上了马路。蒋友谊使劲拉了苏子一下,她终于开了口,她说:“爸,你别走。”
苏父停住,半天回过头道:“好。”
蒋友谊将苏子和她父亲接到了一处小区,等看见那标志性的巧克力色高楼外墙,她惊奇地发现,原来出事前她曾和蒋友谊一起来看过房。当时就是在这里,发生了白玉事件。没想到她住院这段时间,蒋友谊将这里买了下来,并且装修完毕,真是个新房的样子了。
苏父在沙发上坐定,环顾四周,看了看蒋友谊,又看苏子道:“你回屋休息去,我和友谊有话要说。”一个“友谊”叫的仿佛认识了许久,苏子狐疑地看着父亲,蒋友谊只管笑,她不好扭父亲的意,回了蒋友谊为她安排的房间。
不爱我,放了我【1】
她一直想不通,为何父亲那样讨厌徐楷之,却对蒋友谊完全是好感。要说起来,当年的徐楷之踏实稳重,更像是一个做丈夫的好对象,而蒋友谊,癫狂的时候居多,长的又太风流,就是看面相,也让人觉得不可靠。
父亲却不这么觉得,认为蒋友谊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其实她对这一点并不确定,毕竟,跟蒋友谊在一起那么久,他的身边总有形形色色的女人趋之若鹜。即使在她生日过后,蒋友谊仍能接到各色女人的电话。她看见他迅速挂断,从来不曾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