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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小城有一景,名唤羊头山。或许千年前此地也曾山峦起伏,然时至今日只余茫茫苍凉。蒋友谊听后来了兴致,立即要去。他们驱车走了许久,道路曲折车开不进去,两人一前一后步行了两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这里杂草冒出小芽,竟不似沙漠边城,一眼望去心旷神怡。
苏子许久不曾走过这么远的路,本累得气喘吁吁,见了这片嫩绿,忘记了疲累,看地怔了神。蒋友谊常年体育锻炼,据他自己说爬过雪山,走过草地。她曾笑他吹牛,此时见他一身轻的模样,倒是真的了。
蒋友谊环顾四周,问她:“羊头山羊头山,羊在哪?”苏子指了指他脚下一块小腿高的石头道:“那就是。”蒋友谊低头一看,叫道:“这就是羊?”
苏子眨眨眼道:“对啊,你看这石头像不像一只羊,这里是羊角,那里是羊的眼睛……”蒋友谊嘴角抽搐,走了这么远就是为看块像羊的石头!他指着苏子,到了自己一笑,干脆躺在地上,大笑不止。苏子也不禁哈哈大笑,也学他滚在地上,面朝蓝天。
天可真蓝啊,一如小时候她在院子中发呆时一般美轮美奂。古人说山水可以陶冶情操,原来真的有几分道理。跟蒋友谊这一路行来,自己明显比在天津时开朗许多,甚至生出骗蒋友谊到羊头山戏弄他的主意。
抵死缠绵【4】
往事真如这天上的云烟,前一秒还在自己正上方压着,下一秒已经如流水一般离去。就在十几天前,她还以为今生无法再面对故土,而今时今日,才知并非如自己想的那么糟糕。她心头跳了几跳,对蒋友谊道:“明天我想回家去看父亲。”
蒋友谊偏过头,随口道:“好。”
午后气温渐渐下降,他们走回车边,蒋友谊接到一个电话。她听见他问时间地点,最后说了句去不了。她问:“是陨石的事?”他点点头道:“说好了明天去你家。”她想了想道:“又没有急事,迟两天再回家也行。再说我也想跟着你去看看。”
第二天到了傍晚才出发,蒋友谊并没有开自己的车,打了一辆本地出租车前往。苏子以为他怕不认路,蒋友谊贴着她的耳道:“小笨蛋,露富会被人宰的知不知道。”车子行在小路上,苏子全然不认得。等到了地方,是一处偏僻的房舍,有人见他们的车便迎上来。
蒋友谊下车看了看道:“庆老三呢?”来人是个瘦小的男人,答道:“他老婆生病先走了。”蒋友谊顿了顿道:“那今天就不看了,等庆老三来了再说。”
苏子听蒋友谊昨天接的那个电话时叫对方庆老三,估计大约是个中介。既然卖家已经出现,为何非中介在场她就不明白了。蒋友谊作势要走,苏子不免稍有遗憾,那男人拦上来,蒋友谊住了脚,道:“既然来了,看看也无妨。”
男人立即笑着招呼他进屋子。蒋友谊脚下并不动,只道:“就不用进去了,把东西拿出来看看。”男人立即笑着说:“外头这么黑,也看不清楚啊,还是进屋吧!”蒋友谊笑吟吟道:“有什么看不清的?”说着叫司机将车大灯打开,瞬间照出两条光路,比白炽灯明亮得多。男人踌躇了一会道:“那好,你先等着,我回屋拿去。”
男人一进屋,蒋友谊突然拽着苏子的手上了车,厉声对司机道:“快开车!”
抵死缠绵【5】
司机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车刚发动着,屋里突然冲出四五个男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苏子完全弄傻了,明明是来买陨石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平生从未经历过此种情况,一边是蒋友谊大叫司机加速,一边回头隔着后窗看见那些人从房后开出一辆车追过来。
她惊得不能说话,只见蒋友谊满面杀气,凶悍地朝司机大喊。后面那辆车眼看离他们越来越近,猛地挑起大灯,他们所在的车厢瞬间被照得如同白昼不能视物。只能一声巨响,苏子突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疼,钻心的疼,她被疼醒过来,向周围一看,自己躺在地上,车子却歪歪斜斜停在离她七八米外,她原本坐的那侧车门大开着。她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疼,从未有过的疼。
她感觉下巴在喷薄着温热的液体,她看见自己的一只鞋甩在三米开外,第一意识想穿上鞋站起来。她伸手去够,可是那疼痛蚀骨钻心,她的下身一动不能动。
这时车门右侧打开了,蒋友谊下了车,懵懵怔怔地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向她走过来。她喊:“友谊……我疼……”蒋友谊直愣愣的眼珠子终于转了两下,跪在地上想抱她又不敢抱。
她疼得几乎说不出话,好半天道:“我腰疼……把包垫在我下面……”蒋友谊捡过她的包,塞到她身体下面,又像个木偶一样看着她。
她害怕起来,聪明绝顶的蒋友谊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呆子。而她,一动不能动地躺在马路上,越来越疼,越来越冷,一张脸渐渐变得如白纸一般。
她昏了过去。不知多久又被疼醒,疼得她不住的哆嗦,根本无法忍受,叫得声音走了形,说暮堋K换な吭诟鞲黾觳槭抑涮Ю刺ィ颗捕幌戮褪橇队愕恼勰ィな考贝俚慕挪缴皆禾赜械南疚叮缴纤嗟拿婵祝志逶诠馍爸心Ч硪话愦苋胄牡咨畲Γ莺莸那×怂纳窬囊磺小?br />
抵死缠绵【6】
她忽然记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撕心裂肺地喊蒋友谊的名字。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她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像一个溺水者看见来救她的人,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不放。她哭喊:“友谊…我疼……”
她再不肯放开他的手,在不间断的剧烈疼痛中,被护士剪开衣服,插上导尿管。她终于不用被挪动了,躺在床上,吊着三个输液袋,一个是血浆。她还不知道,她的脾破裂,腹腔积血三分之二,盆骨骨折,小腿骨折,锁骨骨折,下巴被缝了针,胳膊上满是触目惊心的擦伤。她身体内的血几乎殆尽,高压才六十,可是再不曾昏迷,疼痛无时无刻伴随着她,她一向自认为坚强,却疼得跟一个孩子似的大叫。
蒋友谊握着她的手,她痛得指甲嵌入他的肉中,他不曾松开。他仍然不大正常,虽然有了些生气,但反应依然迟钝。护士走进来,要去他做检查,他不动。
护士看着苏子声色俱厉道:“你老公可能有脑震荡,你再不撒手耽误了病情怎么办?”她疼得心神俱灭,被护士一嗓子吼得清明了些,将手从蒋友谊手中抽出,艰难道:“你去…去……”蒋友谊好像梦游一般只知道缓慢的摇头。护士向另一个护士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抓着蒋友谊的胳膊,硬把他带走了。
她一直盯着蒋友谊,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她回来。一个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进来,看了看她道:“送重症监护室。”她心惊肉跳,她在电视上见过,只有快死的人才会去那里。
她喊起来:“友谊…友谊……”她的力气早就用光,虽然是喊,没有几个人能听见。护士推着她的床,上了走廊。她一个人被扔进了一间满是透明玻璃的房子,门也是透明的,她看见一个人被躺着送进对面的重症监护室,医生将一个塑料袋扔在门口,袋中赫然是那人的小腿。
抵死缠绵【7】
鲜血淋漓的小腿,触目惊心的小腿,原本应该长在人身上的小腿,此刻,却被活生生的锯了下来!
她被吓得全身冰冷,她要死了吗,她就这么要死了吗?无论她曾经对这个世界多么失望,即使是徐楷之离开,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杀。如今,她渐渐忘记了他,她却要死了?
她瑟瑟发抖,一遍一遍喊蒋友谊,叫得声嘶力竭,嗓子喊哑了,声音蚊子般在喉咙里游荡。时间如此漫长,仿佛这一刻永远都无法度过。什么教养,什么忍耐,什么的什么都不存在了,她痛苦绝望,只知道叫蒋友谊。蒋友谊一向是无所(炫)畏(书)惧(网)的,一向是无所不能的,她心底只剩下这一个信念,仿佛只要见到蒋友谊,就像做了个噩梦,什么痛苦都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