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沈端言的是一声“呵呵”,顾凛川对钱财当真是不放在心上,这个话题反而没多谈。他也清楚,虽然分给他的钱财对安州顾家来说九牛一毛,但对寻常人来说却也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二十年来不事生产,只知花钱不懂挣,分多分少我并无异议,只是……”
大概是被家里人的言行寒了心,顾凛川虽然没说完话,沈端言却听出些味道来。那时候顾凛川已经与沈端言定亲,满怀欢欣回家报喜。所喜有二,一者金榜提名,一者高门娶妇,虽那高门女风传不怎么样,但那门第却是结结实实的。
但报喜的话大约都还没出口,进门就是分家两字个砸他脑门子上,啧……光为这个,顾凛川不应该这么寒心。究其原因还是那件没说出口的事比较重要,不过顾凛川面色沉沉不语,沈端言也就不多言语。
“那您那几位侄子找书院的事,怎么处理?”沈端言问道。
“不怎么处理,让他们自个儿考去,还当是安州的书院么,长安城中有名的书院,哪家是光塞钱能进去的。他们能考上哪家看他们自己造化,考上后再塞钱,这才是正途。”顾凛川说罢,话锋一转,把话题又转到孙锦心身上:“姑姑带着表妹来,倒是件费琢磨的事,顾家在安州说得上话,在京城却不响。在安州,表妹纵使是想嫁张瑾、安应之也不算太难的事,却非要在这节骨眼上到长安来,长安城中可没人认她们,这事透着蹊跷。”
看来顾毒草没琢磨出来呀,沈端言想想,便把自己的看法告诉顾凛川:“大约是已相中谁家儿郎,倒也不用去问去查,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过几日办迁居宴,能请的人都请来,自然也就能瞧出姑姑和表妹是为谁而来。”
闻言,顾凛川脸微黑,只要一想到自家办个迁居宴,却还有这么个杂音,他就忍不住想把人都给扔出府去:“你看着办,姑姑与表妹都在安州长大,自视颇高,莫到时候反把人给得罪,多注意着些。”
顾凛川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沈端言说,他家那个表妹是真的能干出戏文上那些事来,什么掉帕子、湿衣裳以及落水更衣之类的,手段还极为粗浅难看,更难看的是吃相。对于自家血亲,顾凛川再了解不过,手段简直全是渣,却偏偏个个心高得很,算计起来时从不管是不是他们能算计的,算计不过时永远是钱财垫后,让人看着就觉得这家子人没得救。
“夫君还有话说。”话外音:你这一脸欲语还休的样儿作给谁看,这里可就我一个,咱直说行不。
下意识,沈端言就觉得有相当好玩的事要浮出水面。
顾凛川:……
“表妹眼界高手段低俗,总之,言言派人时时盯着她防着她做蠢事便是。”到时候真做出什么蠢事来,丢的可不是安州顾家的脸面,而是沈家的名声。沈家累世风雅高标,如果真被他那些亲戚给抹黑,只怕沈观潮能直接提剑把他扎成筛子。
手段低就低,还加个俗,看来有够低俗。沈端言脑子里还真能想到那些天雷狗血的手段,不过这些么也有事先可以应对的:“夫君放心,在对付蠢人上,我还有些心得。”
嗯?这话好像不太对味儿。
顾凛川轻咳一声,看沈端言一眼,这话确实不对味:“那便劳烦言言费心思。”
沈端言觉得,顾凛川虽然现在说以前的事只有一点点怨怼,说起来跟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话意平淡,但当事发生的时候八成跟被人撕了五脏六腑一样。毕竟,顾毒草也曾经是个普通少年,普通少年没吃过苦受过罪心性多少天真些,对家人抱有期待,只是被现实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给狠狠涮了一把。
等顾凛川去书房后,沈端言就坐在屋里开始构思一个狗血又天雷的故事,比如顾凛川当时看上原主,是因为原主虽然骄横娇纵,但身上充满被宠爱得好好的“温暖人心”。然后顾毒草九成看上沈家,一成看上“温暖人心”,然后成婚,“温暖人心”成了“烧心”——这真是一个令人深表悲伤与同情的故事,为原主悲伤,同情的也是原主,没顾毒草什么事。
“青茶,叫人选个吉时发帖子办乔迁宴,能请的都请来,好些闺中旧友久不见,这回都要请来热闹热闹。”嗯,她还等着看表妹的热闹呢,不过在这之前,先要把主家的干系撇清:“红茶,去叫人来写几个牌子,所有通往水边的路上都写这么一句‘前方水深,注意安全’,再找几个会水的媳妇婆子把守着。男客女客更衣的院子也都拿牌子写上大字,挂在打眼的地方,免得到时候走错。”
“啊,对了,更衣的屋子里挂一句,天冷风寒,更衣前请关门关窗。”
红茶:“太太,您想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这是怕别人想干什么。”虽然不能完全把责任给推卸掉,但至少到时候有个说头,沈端言也想看看这样严防死守,孙锦心还能使出什么“低俗”手段来。
隐隐有种“好期待,好兴奋,好好玩”的感觉,锦心表妹,千万千万要好好玩呀!
“太太,徐夫人到了。”绿茶飘然而入,脸上带着几分喜意,看来很是高兴徐夫人的到来。
“噢,快快有请。”
原本说下午来的,拖到快晚饭才来,沈端言还正想着呢。据说这位徐夫人战斗力十分强,大约对宴会上如何严防死守之类的也相当有心得,沈端言决定虚心求教一下下。
第三十五章 这样的笑声,愿她拥有一世
更新时间2014…8…17 10:44:06 字数:3071
徐夫人约是三十五六的样子,很美,这种美指的是仪态气质,远在徐夫人殊丽容貌之上。她走进来时,如春风吹进来,观之如山林鲜花开遍的那一刹那,既不刻意显露她的美好,也并不掩藏她的风华,这样的女人,大约就是那种一直可以美到一百岁的女人。
当年龄不能让一个女人风华消减时,她便永远也不会老去。
这样的人,沈端言羡慕并崇拜,在现代时,这样的女人她也曾在国外见过,只是学不来,也做不到,因为她和她们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这既是成长环境所赋予的,也是后天的教养,国人其实更倾向于顺势而行,在什么样的时间做什么样的事,有什么样的言行。
生于斯长于斯,沈端言以为在传统东方文化的环境下没有人可以做到,但是眼前这活生生的例子让沈端言羞惭不已。原来不是没人能做到,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其实也可以做到,所谓文化与环境不过只是借口而已。
瞬间,沈端言就作出一个让她后悔至少二十年的决定——她要成为这样的人,不被时光左右,永远美好。
“义母。”沈端言满眼星星,义母,您一定要教导我成为像您一样被时光遗忘的人呐。
徐夫人淡定无比地挥手虚扶沈端言,举止并不显得如何端庄高雅,却令人舒服:“也不过数年未见,端端便已从昔日闺阁小女嫁作人妇,真真是岁月变迁,人世变幻。”
听青茶说,这几年徐夫人一直在外观山览水,间或在各地的女观与尼庵中修行,难怪徐夫人身上有种纤尘不染的洁净感:“义母真是,我去信请义母,义母也都不来的,却偏被夫君请来,义母可真偏心。难怪人说,娘家人看女婿,越看越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