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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昨日重现。
“知道我为什么要租这辆车么?”林子午在喷出的烟雾里眯起眼睛,似乎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过去,“车祸后,我曾尝试去信任一个人。”
车外的大街很热闹,天气寒冷,但繁华城市依然享受着夜间时光,霓虹闪耀,分外妖娆。
“……你不该承认的。”我说。
“因为那让你有负罪感?”林子午的声音扬起,像是种嘲笑。
这个城市的陌生人精确的旋转方向盘,车子准确无误的通行在我归家的路途上。
“怎么会成为北区负责人,你不是有自己的企业么?”我岔开话题,不愿再纠缠不能挽回的往事。
“林氏完了。”过了很久,他简短回答。
低迷的音乐冰冷的侵蚀思绪。
“去年下市后不久就破产了,”他在公寓的楼下停下车,声音里听不出悲伤,连情绪的波动也没有,“你不知道?”
他侧过身体打量着我,戴手套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耳垂:“不关心自己的胜利?它是你和那个人的杰作,不是么?”
我试图开门,门锁着,一切只是在重蹈几年前的覆辙。
“你就是用他给你的钱在这个城市重新开始你美好的生活?”他的手滑到我的脖子上,突然把我推挤到门上。
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别用这种受害者的模样理所应当的……理所应当的摆出复仇的姿态。”
“我不是五年前的那个孩子,不是你们以复仇的愚蠢理由玩弄股掌的傻瓜,”窒息的感觉逐渐出现,但我不会出溺水者挣扎的弱态,平静的直视着他,“你不能原谅我的背叛,我也不可能原谅你对我所做的事。”
“我们谁也不比谁高尚。”我说。
林子午垂下眼睛:“你错了。”
放开我的脖子,手指伸入我的衣领里,凉凉的皮革慢慢抚过我的皮肤:“作为带来仇恨的枷锁,消亡本身其实并非坏事。”
他带着没有笑意的微笑:“我非常怀念你的身体。”
我僵硬的握住他的手腕。
“如果在你朋友的婚礼上找到你,我也许会杀了你,”林子午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红光,让我觉得疼痛的红色,“现在我已经不恨你,只不过……”
他低头凑近我耳语,一个字一个字缓慢而清晰:“你赤裸躺在床单上发抖的影像,常常来挑逗我。”
“够了。”我烦躁的拨动了一下不可能打开的车门,妄想借此逃脱他的话。
门和过去的记忆在我眼前纹丝不动。
“我要你的身体。”林子午的语气不存在征求的意味,“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拒绝,你将丧失这个城市所有卖场的任何工作机会。”
车内安静下来,CD已放完。
刚插入钥匙,门就开了,妹妹甜甜的叫了我,给我一个例常拥抱,看样子一直在门口等着。
屋里开着暖气,扑面的暖意和妹妹的笑容让我放松下来,不管门外的风会多冷冽,一切也都伤不了我。
帮我热了饭,妹妹回房间做功课去了。
小妹已经快十三岁,花一样的小孩,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小妹有很多朋友,每天生气勃勃的上学,晚上开开心心的回来,周末的安排也是满满的。她能生活得快乐就好,成绩方面我也不苛求,因我也不是一个好榜样,再说她只要撒娇我就没辙了。
我没心思吃饭,思维被乱七八糟来自过去的感官占据着……掉落在床单上的纸币,烫人的温度,自喉间发出的低喘……如同暴食者肿胀的肠胃。
在洗碗的时候上腹疼痛起来,妹妹听见碗打碎的声音叫了我,我说没关系,进了厕所,蹲在地上,对着马桶吐出铁锈味的粘稠液体。
后两天,偶尔还是会在办公区看到林子午,不过对于我的刻意躲避,他也没有再来找我,仅仅在远远看到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好像颇有兴趣的等待我的回答。
如果这是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在罪惩背叛者的同时,你获得乐趣了吗?
从医院出来,北方的天空已经暗了,春寒料峭,但与南方的阴冷不同,是很干脆的寒,可以把脸冻得麻木,但不会渗到骨子里去。
蓝色X5静静的停在楼底,车里没有开灯,惟见仪表盘上亮着些微的光芒,提示密闭的空间并非空无一人。
用骨节敲打车玻璃,没有动静,试了一下,车门没锁,于是我上了车。
车内没有开暖气,没有音乐,他甚至连姿势也没改变,仿佛对闯入者兴致缺缺……唯独他嘴里的烟头,随着呼吸忽明忽暗。
“林先生,我……”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来开口。
他用手拈着烟,幽幽的呼气:“没想到。”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没有接话。
“不愿意离开?曾经那么容易舍弃故乡和回忆的人,”他转过身,慢慢拉住我的衣服,把我拽到他眼前,“是生活逼迫你变的低贱,还是你只想低贱的活下去。”
我咬着牙齿,过了很久才能发出声音:“钱是重要的存在。”
林子午挥手掴了我一巴掌。
我抬头面对他:“林先生,随便动手会让我误以为你收了定金。”
林子午安静的看着我,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仪表盘上微弱的灯光,我看不清他隐没在黑夜里的表情,却感觉哀伤。
他低低的重复:“……没想到。”
意外?
谎言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了。
林子午脱掉我臃肿的羽绒服,抛到后座,拉开拉链,把手伸入我的裤子里。
“我该以什么价钱犒劳这条乖巧的狗?”
我握着拳头,没有避开他灼烫的手:“你可以按照喜好给我钱,那都不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谈判的技巧,”林子午停下手,拉住我的皮带,侧头吻在我耳际,“说说看。”
“等你拿够定金我再告诉你吧,”我犹豫着,“……相信你不会骗我。”
林子午的动作有片刻迟滞,然后缓缓地开口:“陪我上床,直到我烦腻为止。”
我摇摇头,透过他身后的车门玻璃看着车外寒冷的夜。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给你我的每一个明天。”
26
车行入了夜幕里,拐出宁静安谧的住宅区,越接近市中心,街道便越繁华。
将车停在酒店门口,林子午下了车,把车钥丢给了酒店服务生。
走过亮堂的大厅,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到电梯口,有部电梯恰好停在底层,林子午进入电梯间,把手放在即将合拢的门上,站立于许多穿着高档货的陌生人之间,望着电梯外裹着羽绒服的我。
我迟疑的看着他,他微皱着眉表现出不耐,似乎已经抛弃了很久以前的谨慎行事,用毫不在意的神气,冷淡的注视着我走近他身边,然后放开手。
插入房卡,房间里的灯就亮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脱下大衣外套进去浴室,一会儿,里面响起了水声。
我坐在落地玻璃前的单人沙发里,俯望城市夜景,它像一块缀满各色宝石的黑色绸缎,公路上流动的灯光如同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的光芒。
我喜欢这个城市,像喜欢小城一样喜欢它,发生过任何不快乐的事,终究会过去,我从没有真正讨厌过一座城市或一个人,包括林子午,对他的感觉也是复杂。
然而伤害并不以我的意志消失,它发生了不是因为讨厌或者憎恨,仅仅由于无可奈何。
林子午打开了浴室门叫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