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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说这件事的那日,又刻意的与他耳鬓厮磨了许久,问他:“把你到盛京的事情也说来我听听。”福彭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也”字,眼中仍是宽容的笑:“四阿哥想听些什么,臣说给你听。”他的语气依然和从前一样,弘历却从其中听出了例行公事的敷衍,他有些恶意的想,在那个黑胖子面前,他大概是能毫无顾忌的朗声笑出声来罢?或者那个什么曹霑根本就不是黑胖子,只是福彭随口这么骗自己的?一家就出了两个王妃,怎么会生出黑且胖的孩子?
想到自己有可能受骗,尤其是被这人骗,他的不满尤甚。这桩事由他敷衍过去罢了,另一桩上可不成。这日他怀着委屈和气愤,纠缠他直到宫门下千两之前,用手指、嘴唇和牙齿在他身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他眼看他有些行动不便的穿好衣服离开,才疲惫而满足的睡去。
应当是弄疼了他,他却一声都没有吭,仿佛感觉不到他的报复和不满,只是纵容他玩着另一种新鲜的把戏。有时弘历恨恨的想,如果哪天他能回过头来重重给自己一拳,或者干脆发狠把自己压在下面,他的心中都不会这样憋屈。
其实舍不得这样对他,但是既然有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每次都要在他身上留下些什么,似乎也成了他的习惯。只有留下什么东西,他才觉得他是属于自己的。慢慢的,他也就不再等着那一拳的到来。
直到某一次,似乎是过分了一些,一向不言不语的福彭突然轻声喊他:“四阿哥。”他心中暗喜,做好了他或是求恕或是犯上的准备,他却只是嗫嚅着说:“前日奴才换衣服的时候,叫奴才的额娘看见了,追问是怎么回事。”他问:“你是怎么说的?”他回答:“我一时想不到别的说道来,只说是奴才的媳妇??????额娘叫她去,说再这么着就休了她。”
弘历的手从他肩上滑了下来。开始还好,渐渐回过味来就觉出他这回答的恶毒,他是未来的天下之主,他做出的事情,居然被他用一个女人去顶缸。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就是这么的荒唐、滑稽和可笑。
他的手指重新抚上了他的肩,沿着他的脊骨一路往下,几乎是在手上加力的同时,他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那就让你额娘休了她!”
冰裂大约是这样渐深的,各自穿好了衣服,他依旧是那副恭谨的模样,温和的笑意中永远透出疏淡。无论看上去再怎么温润,瓷器究竟只能是冰冷的。
也许对任何人他都是这样的罢,只有作如是想,弘历的心中才能稍稍平衡一些。对于他的事情,不能往深处想。
这样心情在时好时坏间,也就很快到了雍正十一年。弘历的诗集已经大致编好,因为不断地在写诗,所以也不断地在往集子里填补,福彭的序也已经写好了,中规中规的例行公事,因为他一向是这样的态度,弘历也便忍了下来。
年初皇帝收他、弘昼、福彭、允禄、允礼、张廷玉、鄂尔泰等人为弘法同修的门徒,并赐他法号“长春居士”,福彭的则是“如心居士”,这样他们之间又多了一层法缘。(13)二月初七日,皇帝加封皇四子弘历为和硕宝亲王,同时得到封号的还有诚亲王允袐和和亲王弘昼,虽然去年底便已决定了此事,但是拿到“宝亲王宝”时,弘历依旧很是快意。这时他已经收藏到了一些唐寅、仇英和沈周的书画,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他少不得一颗这样表明身份的印章。
福彭则在同月兼任了玉碟馆总裁的职务,他们依旧时常往来。弘历这年已经22岁,行事比年少时沉稳了许多,福彭因此得幸没有出妻。
三月底的午后,他们在乐善堂内谈起了去年起噶尔丹策零侵犯哈密塔勒纳沁之事,因为春意的混沌和话题的乏味,最终还是演化成了另一桩当时只道是寻常的事情。不知是因为今日宝亲王的心情格外好,还是别的原因,他总觉得这日午后的平郡王比往常要稍稍多些主动。
平郡王仍旧懒洋洋的,这也是他多年不变的习惯,也许因为春日的困乏,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种懒洋洋的样子,仍旧让宝亲王一厢情愿的认为他其实对自己还是有所依恋的。在这个午后,他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看他的秀气的眉头、纤长的睫毛和颌下隐隐的青色须根,心中就像过了火一样的急躁。
到底要怎样做,这个人才能永远都属于他?
宝亲王悄悄地溜下了炕去,找出了那颗“宝亲王宝”,因为怕金子的凉意惊醒了他,他还先将那颗印放进了怀里,直到金属的温度变得和体温一致。他悄悄地沾上朱砂,悄悄的将这印记鉴在了他靠近锁骨的脖颈处,就像无数次他用嘴唇做的那样。
他也知道自己此举的无聊,然而他还是很虔诚的这样做了,仿佛他单方面的盖上那枚印,就得到了承诺和担保。
他于是很安心的拥着他睡去。
年轻的宝亲王不能预料的是,在这个春日的午后,他和那人之间,某一种关系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结束了,上天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他们仍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密联系,他们是君臣,他们是挚友、他们是同窗,他们是修道时的师兄弟,他是他的远房叔祖??????
但是某一种关系,永远结束在这个春日的午后。
宝亲王醒来时臂弯已经空了,他问进前来侍奉的人:“平郡王呢?”那人笑着回答:“适才叫皇上叫走了,说是要问他玉碟馆的事情。”他于是也便不以为意的伸了伸懒腰,下炕来把鞋穿好,等着他回来和自己一起晚膳。
天色将暮的时候,等回的却并不是他,而是皇帝的旨意,来人如此传达:“万岁传王爷前去养心殿侍奉。”他未作多想,接旨后便准备前行,来人又加了一句:“万岁叫王爷带着金宝前去。”
弘历的额上突然冷汗涔涔直下。
皇帝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因为长年繁忙的政务,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脾气也越来越坏,对大臣尚能节制,对待亲近之人却已经渐现严苛。分明是东窗事发的情况下,弘历满心忐忑不安的前往,皇帝却只是询问了他关于一幅画的事情。
画中人身材清瘦,年轻俊秀,穿着折枝梅花的道袍,头上戴着飘巾,桌前是蕉叶,手中捉笔做写字状,取怀素蕉叶学书之意,这正是是雍正八年时他自己的画像。那年因为气愤福彭在盛京叙闻上的偏向,他赌气让人只画上了自己,但是究竟忍不住,还是用了那人穿过的那身衣服做蓝本。(14)
皇帝对他说:“虽说行乐图作如此打扮并无不可。只是有些关碍体制的事情,你要仔细。你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又说:“此画甚好,可以留存,你将宝鉴上罢。”看着他哆嗦着手将印瑟缩的盖在一角,又说:“有你的印在上面,以后千秋万世都知道你喜爱过这件东西。除非毁了它,否则瞒不过世人眼。——所以有些时候,还需要慎重。”(15)
只是这几句话,在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宝亲王的双腿都已经软了。其后他向皇帝身边的近侍打听当日下午发生了什么。有人回答他:“平郡王当时正在述职,万岁忽然问,朕怎么记得以前福彭的脖子上没有这么一块胎记呢?看了有片刻,便将奴才们都斥退了。”他呆了很久,又问:“那你可知晓皇上曾不曾为难平郡王?”那人答:“只是让王爷一直跪着,好像还说了句:“朕一直把你当自己子侄看待??????”余下的奴才便没有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