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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其郑眼眸微眯,打量着眼前女子挺直的脊背和丝毫不让的神情,笑得更加肆然,“你以为现在,你手中还有什么砝码可以和我谈条件?!你还有能力用‘明月堂’来威胁我么?!实不相瞒,若不是有确切把握,我如何能和你这样说。‘明月堂’早在数月前,已不复存在,就算尚有残余势力,也不足为惧。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只因你知道了,也只能袖手旁观,而今你还这样的固执执拗,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涟漪心中一惊,打量他话语中的瓮定,心中轻颤起来,她与世隔绝的数月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按正常来说,以‘明月堂’的实力,早该查出她的所在,而有所行动,这么久了还迟迟未动,确实让人心生不安和怀疑。
她掩了心中翻滚和震惊的神色,轻道:“就算您贵为大理的皇上又如何,你依旧不能左右我的决定,只是皇上,你为何要抓着我不放呢,后宫中的千娇百媚,万紫千红,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对我,又图得的是什么呢?!”
涟漪上前几步,虽身高上不占优势,气势却丝毫不减,段其郑心中慢慢赞许起来,纵观整个大理,敢和他怒目而视的人,并不多,他并未见恼怒,而是低首在她耳边轻语道:“你这脾气还真是火爆,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由不得你!”
涟漪对他半分调侃,半分戏谬的语气,十分不屑,只恨恨的瞪他一眼,看着他拂袖大步离去,在“幽蓝殿”廊中留下肆意邪魅的笑声。
四月十五日,大吉,大理新皇再次颁下旨意,震惊朝野。封不明身份的女子慕容氏为皇贵妃,封柔儿为公主。
在大理,除皇后外,后宫中以贵妃为尊,而贵妃中又以皇贵妃,最为尊贵。历代大理帝王中,所得皇贵妃者,不过两人而已,都是荣宠不衰,是除皇后外大理国中最尊贵的女子。
新皇段其郑没有立后,后宫之中,自然以皇贵妃为尊,连一直娇蛮任性的彩霞公主都无法与之比拟。而新封的皇贵妃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既无身份,又无背景,虽然大理民风淳朴,并无过多世俗门第之见,但慕容氏带着孩子嫁给皇上,还被封做皇贵妃,还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颁旨那天,涟漪和嫣然正在院中侍弄花草,宣旨官进来时,两人才回过神来,涟漪神色淡然,拉着嫣然站在一旁,奇怪的是宣旨官见两人不跪拜,却不加苛责,只是将明黄色的旨意展开,高声宣读起来。
嫣然在旨意宣读后,几乎跳起来,瞬间转头望向涟漪的侧脸,只见那里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不言不动的站着。
嫣然反应得极快,迅速想到其中利害,虽然涟漪未必肯按旨意行事,但事已至此,若是不接下旨意,在大理律法中便是抗旨不尊,至少在宣旨官面前,已是国法难容,这种眼前亏是万万不能吃的,此刻只能将旨意暂时接下,再做图谋。
嫣然见涟漪愣愣的并不上前,只得陪着笑脸走到宣旨官面前,欲双膝跪下,接下旨意,“这位大哥,我姐姐她,近日身体不适,这旨意我替她接吧!有劳大哥跑这一趟!”
宣旨官并未搭理嫣然,而是径直走到涟漪面前,将旨意放在一旁的长案上,深施一礼道:“皇上,有旨,皇贵妃娘娘不必下跪接旨,只需好好准备来日大婚!”
近日来,原来清冷的“幽蓝殿”忽然热闹起来,圣旨一下,除彩霞依旧冷淡外,几乎后宫所有嫔妃都蜂拥而至,一时间众女子将“幽蓝殿”围得水泄不通。
大多时候,涟漪都称身体不适,闭门不见,这更激起众人的不安和猜度,尤其是那些平日里明里暗里欺负过涟漪的人,更是惴惴不安,更有甚者跪在“幽蓝殿”外,频频磕头,求见皇贵妃娘娘。
涟漪到此时,才不得不打起精神,露上一面,淡淡敷衍着那些各怀心思的女人,对段其郑的怨恨更添了一层。
段其郑并未立后,因此封皇贵妃的典礼,礼部和朝野上下都极为重视,早早开始操办,早有宫中侍官到“幽蓝殿”为涟漪量体裁制大婚礼服,涟漪让嫣然告知她身体不适,一直推脱。众女官深恐不能及时完成礼服,受到惩罚,在殿中苦苦哀求不肯离去,直至最后惊动段其郑身边侍女秋语,亲自到“幽蓝殿”,几个女官才松了口气。
秋语笑着听女官说完因由,优雅的转身向涟漪深施一礼,笑道:“秋语先提前恭贺娘娘!五月初一是娘娘和陛下大喜的日子,到今日算来还不到十日,准备工作本以十分紧张,不知娘娘为何不肯量体裁衣,若是不满意这些奴才伺候,我让内务府换几个手脚麻利的女官前来,不知娘娘可愿意?”
涟漪见眼前优雅似水仙花般的美丽女子,多了几分亲近之意,那女子看起来极为和善,身为段其郑的侍女,却和她的主子完全是种反差,涟漪缓声道:“姐姐的好意,涟漪心领了!只是大婚一事,本就是皇上一厢情愿,我何时答应过她?!我本无意为难姐姐,只是这合着我的切身利益,万望莫见怪!”
秋语不愠不火的淡笑着,打量涟漪,半响道:“娘娘莫要这样唤秋语,奴婢担当不起!只是这些年来,我一直照顾陛下,深知他的脾性,看得出他对娘娘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娘娘这样不是要伤了陛下的心么?”
“我也不为难你,不若劳烦你将皇上请来,我要亲自问问这到底是为何?!”涟漪嘴角上扬,容色上一抹嘲讽之色,瞬间隐没。
秋语看看涟漪脸上绝然的神色,知道再劝无用,轻轻点头,带着两个惶恐不安的女官退了出去。
“幽蓝殿“中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涟漪倚在殿中石柱之旁,嘴角紧抿,攥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收拢,纤秀的手指上,骨节白皙分明。
段其郑收到消息,匆匆赶到“幽蓝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女子斜倚在廊柱上,眼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有人进来都未曾察觉。
段其郑并未打扰她,只是看着她此刻的表情,深蓝色眼眸中的神采慢慢暗淡下来,站立了片刻,缓声道:“为什么不肯接受内务府的量体裁衣?!”
涟漪恍然间回神,见是段其郑,身上的气息恍然一变,从刚才沉思中抽离,换上一身戒备和淡淡的疏离,眼中有了冷冽的气息,“皇上,问我为何不肯量体裁衣,我到要问问皇上,我何时曾答应嫁于你!后宫之中,那么多如花美眷不够,何苦还来纠缠我?你用柔儿威胁我留在这里还不够,何苦还要这样为难我?!”
几句话声音不大,语气隐藏的厌恶和憎恨却显而易见,段其郑在她凌厉的眼神中,有瞬间的失神,旋即恢复了惯常的肆然和不屑,微微牵起嘴角,几步走到涟漪面前,慢慢躬□子,和她的脸近在咫尺。看着两人鼻尖的距离慢慢拉近,涟漪惶然后退一步,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柱子,磕的一阵生疼,却生生忍住。
段其郑见她微皱眉头,知她碰得不轻,又见她微抿嘴角的倔强,心中晦暗起来,面色依旧平静,紧跟上去,在她面前扬起嘴角,笑得邪魅。
那笑让涟漪看得牙根痒痒,又奈何不得,只得慢慢将指甲陷入衣袖的褶皱中,似要掐出血来,别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
“不要想着逃跑!不要想着怎样忤逆我!你没那个资本!”段其郑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用手扳过她的头,迫使她与他对视,“如果这次大婚顺利,我答应你,保证柔儿的安全,让她做个快乐无忧的大理公主,也帮你调查‘明月堂’隐没的原因。但如果你向这样坚持的话,我固然不会伤你,但嫣然,柔儿的下场,绝对会让你悔恨当初没答应我!”段其郑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这个女人大概可以不顾自己的生死,但对身边的人却看的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