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找他理论,岂不是正中下怀,好在差也没差到那里,尚能忍受。
想到这里,涟漪不再理会彩霞,将桌上最好的菜,夹到老妇碗中,浅笑道:“婆婆,不要嫌弃,这些食物虽粗劣,但多少吃一点!”
老妇慈爱的看着涟漪,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是个好姑娘,偌大的王府中,像你这样为人处事的,再难寻到第二个,我什么苦没吃过,这样的饭菜已算是不错啦。”婆婆夹了几口菜放到涟漪碗中,“这么瘦,也该多吃些!”
深秋刚过,便迎来了阳历新年,大理虽然四季如春,也见了寒意,涟漪常常想起,到乾都后度过的几个阳历新年,唯独今年最为清冷。
王府中早已张灯结彩起来,她却无心欣赏,其间和辰王提过几次,见过柔儿,知道她生活的很好,心中颇觉宽慰。
也正是这一年,大理国皇上病逝。
十二月初十五,大理国举国哀悼,将新年的气氛一下子弄得肃穆起来;
一月十五,新皇段其郑登基,整个王府修葺一新,大家都沉浸在喜洋洋的气氛中;
一月二十五,段其郑颁下圣旨,立富察氏为皇太后,而先皇生前一直宠信的媛贵妃,也是段其郑的生母,却被封为皇太妃,一时之间朝野议论纷纷,举国震惊,但段其郑以一己之力,不肯接受任何人劝谏,一意孤行;
一月三十,段其郑再次颁下旨意,封彩霞公主为德贵妃,封一众侍妾为妃者四人,为嫔者十数人。新皇登基只封了贵妃,却未立后,虽然也举行了郑重大婚,但和立后大典相去甚远,新皇在政事上雷厉风行,在家事上更是说一不二,大家虽不满,却不敢轻易做出头鸟,逆了龙鳞,只好暂时将种种意见作罢。
段其郑登基后,辰王府中一片喜气洋洋,上到各位夫人,下到杂役,到处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没过多久,王府中一众家眷和奴仆都分批转移到大理皇城中。
涟漪也并不意外的被安置在皇城的“幽蓝殿”中,自从搬到这里,便没再见过那老妇,搬家过程中,人员庞杂,工程巨大,又十分讲究排场,想来老妇不知被安置到何处,涟漪想想觉得她老成持重,又受辰王照顾,应该不会被亏待,到是她和嫣然两人,受尽旁人的盘查和敷衍。
好在过程中虽有颇多不快,但“幽蓝殿”比“抚澜院”环境要好上许多,至少到了宫里,用度管理更加规范,虽也有不如意之处,但比在辰王府,那些新晋嫔妃都收敛许多。
这日涟漪闲来无事正同嫣然在院中对弈,院外传来纷繁脚步声,两人齐转头朝院门望去,未见人影,已有人高声喊道:“太后驾到!众人接驾!”
涟漪和嫣然对视一眼,眼中均露出疑惑之色,匆忙站起向门外打量,院中其余人早已肃穆站立两旁,此时锦红色衣角一闪,一个贵妇带着四个丫鬟转了进来,未等涟漪反应,一片衣衫扑簌之声,众人口中齐呼:“恭迎太后!”
涟漪和嫣然虽不属大理臣民,也都随着众人微微欠身施礼,以示尊重。
“免礼吧!”一身锦红色衣衫的太后,仪态万方的轻轻挥手,众人方纷纷起身。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慕容姑娘有话要说!”太后金口一开,底下众人无不遵从,极有眼力的快速退了下去。
涟漪有些迷惑,并未觉得她和太后有何交集,更何况太后宫中早已流言纷纷,虽碍于新皇的面子大家不敢明目张胆质疑,但背后的流言蜚语,连她这样深居简出的人都已有耳闻。
“姑娘,看来是不认识哀家了!”太后上前一步拉住涟漪的手,随意的坐在桌边。
熟悉的声音令涟漪倏然一惊,低首慢慢打量面前的太后,隐约间竟是日里叨念的婆婆,刚才因想着心事,并未看得仔细,更何况大理国的太后,她怎样也不会想象到竟是那日在浣衣房内被欺负的老妇,此刻看去,抛却那隆重繁复的服饰和首饰,婆婆和蔼的面容依旧,隐约和以前一般无二。
“婆婆!太后?!你怎么会?”涟漪见是故人,原本微绷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秀眉微挑,满含质疑。
“慕容姑娘坐吧!如今我虽身份改变,但当初在偌大的王府中,却只有姑娘一人待我如同亲人,这些我都会记在心底的,所以无论太后也好,抑或是王府中年纪稍长的老仆也罢,都视姑娘为忘年知己!”
“想不到婆婆的身份如此尊贵,只是涟漪不明白,为何当初您会充做王府一名普通仆妇,还会被府中妾侍欺负,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涟漪毫不避讳的将疑问和盘托出,既然太后来此处找她,自然不会忌讳将缘由讲清楚。
太后轻笑起来,笑中有种别样意味,眼神朦胧旷远,“这不是一言半语能说清楚的,简单来说,我本是先皇宫中的普通宫女,有幸得到先皇喜爱,才有了今日的大理新皇,只是那时我孤身一人,身无所凭,先皇过不了多久,便将我抛诸脑后。先皇最受宠的媛贵妃找到我,说若我所得为男,便交予她抚养,以她得到的宠爱和家族势力,以后孩子的前途无可限量,我深知她所言不虚,几经考虑,便依了她,并答应她隐遁起来,从此只做一名宫中普通的仆妇。时间久了,宫中粉黛无数,若过眼云烟,早已没人记得我这个当年的小小宫女。”太后说着,眼角晶莹闪动,似是想起当初无数的漫长岁月,“本以为我就这样默默一生,只要看着郑儿过得好,便罢了。可不知为何郑儿竟知道了当年真相,他隐忍不发,只是暗中吩咐下人免去我所有活计,直到他登基,才有了这样的旨意!”
涟漪听完并不十分震惊,这样的宫廷秘闻,在历朝历代很多见,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真实发生在身边,她浅笑着安慰道:“皇上确是有心了,可见您的一番苦心并没白费,现在该是苦尽甘来了!”
“皇上确是有心,只是他坐上那个位置,身上的担子也重了,不光要顾及百姓的安居乐业,还要顾及朝中各方势力的均衡,确是不容易。”太后将涟漪拉至身边,缓缓说着,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只是他立我做太后便罢了,竟然不肯立后,只立彩霞公主做贵妃,这样一来,朝中各方势力均蠢蠢欲动,眼睛紧盯那个后位,揣度皇上心意。”
碍于太后的交情,涟漪耐心的听她说下去,其实心中于大理朝事颇为不以为然,他对段其郑是有些不喜的,他对她似乎从没做过什么正大光明之事,她又怎会为他的国事操心,她保持着笑意道:“这些国家大事,涟漪是不懂的,太后难得来一次,我去泡壶茶,也让丫头们准备些小点心,只是今非昔比,太后娘娘不要嫌弃才好!”
太后拉住涟漪衣袖,继续道:“慕容姑娘,你可知道‘抚澜院’和‘幽蓝殿’的故事?!”
涟漪顿住脚步,打量太后慈爱的面容,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
“‘抚澜院’当初曾叫‘挽香院’,只因皇儿当年在南下之时,遇到个倾心女子,将其接回会王府,准备迎娶,可没想到那叫微澜的女子,在得知皇儿的真实身份后,抵死不从,惹得皇儿暴怒,却也无可奈何,最终那女子病死于‘挽香院’中,皇儿因想念她,才将院子更名为‘抚澜院’。多年来,院中物什都维持着原样,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可他却让你在里面住了那么久。”
涟漪心思百转,早就怀疑段其郑,其心可诛,将她安置到‘抚澜院’中,让众女子将眼光都放到她这里,对她敌意颇深,如今看来他的确是他有心为之,未曾想‘抚澜院’还有这样一段故事,这让她对段其郑更添了一层不喜。
“‘幽蓝殿’其实是先皇宠妃——叶赫氏曾居住的地方。”太后见涟漪面色平静,无动于衷,只得轻叹一声道:“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