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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的漂亮。风姿胜过容貌。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CC。年月日。
看得出来,这幅画的作者有绘画方面的功底,而且对郑宁很了解。签的日期是一年多前,可画上的郑宁估计是五、六年前,十八九岁的样子。
……CC……莫非,是“城城”?
噗。一声轻响。打火机被丢在我身边的被子上。
我回过头,郑宁已经洗过澡了,站在我身后,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
他看着我手中的镜框,没什么表情。
“你没跟我说打火机在那边的抽屉里。我一拉开,”我指指靠我这边的,“就看到了这个。”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画像。好象一个坐牢的人,看着铁窗外皎洁的月亮。
忽然间,觉得他很寂寞。
我把画像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擦擦镜框,心思却不知飞去哪里。
原来,每人个都有自己的心头伤。放荡形骸享受生命的他也不例外。
“这个CC是谁?是城城吗?”我问他。我觉得他再不跟什么人聊聊,也许会把自己逼死。
郑宁忽然笑笑,抬起眼来。“你不像是多事的人,怎么这么问?怕我想不开呀?”
状态恢复得还真快。我也笑了:“得了,你才不会。我只是想知道,今天是谁搅了我的好事。”
郑宁在我身边坐下,把画像立在床头。窗帘已经拉开,斜斜的阳光照得相框玻璃一片灿烂。
“刚才我失态了。下次补偿你好了。”郑宁轻松地说,翘着二郎腿。
“你肯我都不肯。太欺负人了。”我顾作恨恨。
郑宁又出了会神,对我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不怕人挠痒痒的。他是第一个。”
“是吗?那你被他挠痒痒以后就跟他做了吗?”我故意问。
他点点头。
“啊?”轮到我吃惊了。“真的假的?”
那刚才……也太那个了……算不算触景生情?……啊,我呸。
怎么感觉像当了回冤大头。
郑宁没理我,继续自己的思绪。“其实你和他性格上有点像。脾气很坏,又冷漠,只不过你年纪比他大一点,所以看上去没那么难相处。实际上都一样,谁靠近了就欺负谁。”
笑话。“我又没欺负你。”
郑宁一笑:“因为我们走的并不近。你家表弟没受你气吗?没给你欺负过吗?”
怎么忽然提到小山……
不知道哪根经被拽了一下,狠狠地疼了。
我会欺负小山吗?我对他发脾气吗?
……好像有一点。我想起他受伤住进家里,为吃饭和打扫的问题冷淡过他。后来住在一起,细小处的相处都是他迁就我的多。再后来那次争执,也是我故意在为难他。
我知道自己脾气不算好,但每次面对小山,好象总是格外恶劣。
……因为他跟我离的近吗?也许吧。可是,他为什么总选择忍耐呢?
“不说我了。你的城城大名叫什么?”跟着郑宁一口一个“城城”的,好象在沾人便宜。
“这就是全名呀。”郑宁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给我看:“姓陈,耳东陈;名澄,澄清的澄。好听吧。”写完,看着名字,微笑。
陈澄。两个字叠音。
“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在外地读美院,主修西洋画。”
“啊?!还是学生?”那不是比郑宁还小几岁?
“恩。明年毕业。”
“毕业后回A市么?”
郑宁想了想。“……也许吧。不过可能不是一个人回来。他冬天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是别人接的。他说他现在跟那个人住在一起。”说完一笑,“就他那个脾气,居然愿意跟别人住一块儿,也算奇事一桩了。”
我没说什么。难得他愿意说,我做只安静的垃圾筒就好。
可打开的瓶子只倒出一两滴,又塞上盖子。
“别瞎猜了,我和他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人同居,没有对不起我;我夜夜笙歌,也没对不起他。就这样。”郑宁说着,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不知不觉的,窗外已是满天晚霞。
我想起除了刚到甘泉湖时,给小山打过电话,其他的还没联络。我有点急了。“刚紧回家,这都几点了……”推着他往外走。
“回什么家。”郑宁白我一眼,“我们进城得八点了,先找个地方吃饭再说。方便面真是难吃,到现在我还堵着呢。”
17。
吃完晚饭,郑宁又拉着我陪他去超市买东西。我催他快点,他就说你先走好了。我跟他告辞,他又说今天真的不想一个人呆着。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偏又不能真的把他扔下。
今天快被他气死了。
好容易结束所有行程,偌大的车子停在我家楼下,已是十一点整。
我像个小贼似的偷看自己的窗子。
一片漆黑。
恩?小山今天睡得这么早?平时都要到十二点以后的。还是说在外面逛街,不在家?
“谢谢了。拜拜。”我跟送我回家的郑宁道了谢,急急上楼。
身后传来郑宁的声音:“不跟我拥抱一下么?亏得今天玩的这么尽兴……慢点!当心别摔跤了!我到家后给你电话!”
这关心怎么听怎么假,还很大声。上个四楼而已,还摔什么跤啊?!
恨不能回去踹他两脚,如果他不是已经开走了的话。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我还在想他扬长而去为什么还笑得如此愉快?真是个神经病啊。
捅了两下没捅进锁孔,门却自己开了。一片黑暗中,隐隐绰绰站着个人。
我差点没叫“来人啊有强盗”。仔细看看熟悉的轮廓和感觉,我忍不住抱怨:“小山,你想吓死我啊。人在家怎么不开灯呢。”
说着进了门,打开门灯。
小山没说话,替我关了门,跟在我身后。
家里异常的安静,尤其是刚告别那个特别聒噪的人以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反差,刹那间还真让人有点不适应。
我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刚才给郑宁塞了粒巧克力在嘴里,甜的要命。
“小山,你要不要?”我问靠在门口的他。
摇头。
“今天出去了吗?一直呆在家里?”
没反应。
“你不是说今天小区里有露天电影的吗?就在广场边上。没去看啊?忘记了吧。”几天前,楼下贴的公告,小山很兴奋地告诉我,星期六晚上放成龙的《醉拳》。
冰箱忽然启动,发出轰鸣。
平时一点没觉得噪音这么明显,明明是低噪节能型的。
机械工作声持续着,家里又归于安静。
我没再说什么。小山也没有。
我知道,从我进门,他就没发出过任何声音。也可以说,从早晨到现在,他就再没有搭理过。
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我冲他招招手。“小山,你过来。”
其实他一直都在看着我。看我开冰箱,倒水,跟他说话。这会儿在我面前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
平时总爱跟前跟后的报告一天行踪,现在,连靠得近点都不愿意了。
有这么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