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略为严峻,说道:“大小姐,姓魏的小子不给我看,他说,要见您!”
“什么?”谨惜皱起眉头,问:“他如何知道我要查这账目?”
钟实叹了口气:“这小子可不是看上去那般憨厚,鬼精鬼精的!我让他拿典税账目,他却说若是老爷要看,他亲自送去,若是旁人看却是不行!老奴正要发作几句,他却说,能请动钟大叔要账目的,只有大小姐。若是小姐要看,不是不可以,不过他要当面跟您说几句话!”
“哦?要跟我说话?”谨惜饶有兴趣的抬起头……
虽说男女有别,可主持中馈的主母无论多年青也要面对那些家人仆从。蒲家没有主妇,只有她这个大小姐当家管理内宅,所以做为长随求见她也非是过格之举。只不过这个魏泽钊不是在正常情况下求见,而是以恃强要挟的姿态来见她的!
有意思,她倒要看看这小子耍什么花样!
“叫他进来!”谨惜重重的把盖子磕在茶杯上,清脆响亮。
谨惜叫魏泽钊到后花园的望春阁见她,因为她不愿被父亲知道才选在望春阁。这里偏僻,而且只有一条小路通向望春阁,只要有人守在小道上,就能阻止别人进来。
魏泽钊走进望春阁,只见内间的门开着,门上挂着斑竹帘栊,里面若隐若现传出一阵幽香。
他忙跪下请安:“小人魏泽钊见过大小姐。”
“当不起这些虚礼,你如今可是父亲身边得力的人!”
听着不软不硬的话,魏泽钊不禁苦笑。他知道用如此威胁的手段求见小姐,再难听的话都得听着!
他忙说:“小人不敢,小人虽伺候老爷,可对小姐一样忠心。只要小姐肯相信小的,哪怕赴汤蹈火小人也不敢推辞!”
开门见山就来向她表“忠心”,这“忠心”也太廉价了!谨惜和钟实对视了一眼,淡淡的说:“我只是个内宅女子,何谈忠心不忠心的……”
“小人知道大小姐虽然凡事从不出头,可心中却有数,小人比谁都明白!”
“何以见得?魏书吏就不必逢迎了吧!”谨惜不客气地打断他。她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听吹捧上。
魏泽钊望着那重重垂帘,鼓起勇气,说道:“就看您身边的这些丫头,行事说话点滴不露,任谁也休想问出内宅的消息,凭这点就知道您是个谨慎缜密的人!”
“此言可诛!你竟然想打探内宅的事情,该当何罪?”谨惜声音陡然一提。
魏泽钊伏在地上道:“小人明白,大小姐既然派钟大叔前来要账册,就是不想让老爷知道。若过了几日账目核对好了,就会封入架阁库,只有老爷准许才可开启……小人愿意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只求大小姐开恩,准小的一件事!”
竟然敢用账册要挟……看来这些门子长随绝对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谨惜紧紧握起拳手,不怒反笑,问道:“何事?”
“求……求大小姐让我跟映雪姑娘说几句话。”
谨惜愣住了,她没想到魏泽钊竟然求的是映雪!她知道自魏泽钊第一眼看到映雪,眼神中就透着古怪。所以映雪就格外讨厌他、回避他。
看来他想探听的也不过是映雪的消息,他哪里知道,映雪最防备的就是他!早就交待过紫苏燕喜不准理那姓魏的小子。其实不是谨惜对丫头们管理的多严密,而是他已成为重点防御的目标了。
见谨惜许久不说话,魏泽钊急了,他忙解释道:“大小姐,小的不是有什么邪念!只是因为小人幼年时跟随母亲逃荒,中途实在迫不得已把小人的妹妹卖在了勋城。小人见映雪姑娘好似我失去的妹妹,所以想问她几个问题。无奈她见到小人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给小人机会。所以借这个机会小人才会求大小姐帮忙!”
谨惜吃了一惊,不会这么巧吧?魏泽钊会是映雪的哥哥?不过映雪的确是被一个逃荒妇人卖给陈府的,魏泽钊是不是说谎,也只有找映雪问问才知道。
她刚想唤映雪前来,却见紫苏疾步进了进来,说道:“小姐,秋实到处找魏书吏呢,说老爷叫他,我刚才把秋实支走了。”
谨惜只好对魏泽钊说:“明日,午时到望春阁,我叫映雪来。”
“多谢大小姐!”魏泽钊忙施了礼匆匆而去。
到了傍晚,钟实就把两年前的账册送了进来。谨惜逐一查找,终于找到了那张周记纸札铺典卖时所缴纳的税金凭据。
不过上面所写那个三间门面的铺子是二百七十两银子,而当日谨惜亲见那张房契上却写着柒佰二十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叔思索半晌道:“听说周老板与杨主薄有点关系,不是他为了少拿典房契税而托杨主薄少写买房钱,就是他伪造的房契想要多骗点钱!”
就猜到这个周老板有猫腻!谨惜见上面卖房子的人的姓名叫黄炳发,看来只有找到这人才能知道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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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跳出来吐槽大家8要烦我~因为我喜欢每天上传后出来冒个泡,感觉好像牢骚一番就能跟大家更近些似的。
吐槽成瘾的某规飘过……(^o^)/
正文 55哥哥
天色已晚,映雪举着烛台走了进来。只见她穿一身石青缎地彩绣满堂娇小袄,下着翡翠撒花縠纱裙,更衬得苗条纤巧。头上插着两根莲蓬头银簪,鬓边垂着一串海棠花,随着步伐微微摇动,面容却比那串海棠更婀娜娇艳……
映雪一边点亮蜡烛,一边笑着道:“小姐看我做什么?”
“映雪姐姐……”谨惜托着腮,懒懒说道:“明天你去见见那个魏泽钊吧。”
蜡台一歪,几滴淡红的蜡油滴在了桌面上。映雪咬着唇目光中浮起点点泪光……她突然跪到谨惜面前:“小姐,求您别打发我出去,我这辈子只想守着小姐!当初姑奶奶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照顾老爷和小姐的,我不想嫁人!”
这丫头,想象力太丰富了,竟然以为自己要把她嫁出去……不用说前世映雪是她的恩人,曾救过她一命,就算看在她一心保护自己的份上,也不会随便把她嫁人的。
谨惜突然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那映雪姐姐想嫁什么样的人?你今年也十七了,我不能把你耽搁成老姑娘。”
映雪垂着头不敢看她,嚅嚅道:“奴婢只想这辈子伴着小姐就知足了。”
“真的没有想嫁的人?不如我求父亲在衙门里给你选个人品相貌都适合的书吏如何?”
提到蒲啸原时,谨惜瞧见灯影下的映雪明显地颤了一下。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仿佛有一把锐利的刀把那原本勃勃生机的嫩树斩成了一截枯木。就这样矗立在那里,寂静无声,瞬间枯萎……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
每个人有都自己欲求不得的东西,最难所求的……就是人心!映雪所求的东西是她给不了的!
谨惜隐下心中的万千心事,展颜微笑道:“魏泽钊说他小时候跟母亲逃荒,把妹妹卖在勋城。看你的样貌倒有几分相似,不过是想问问你。怎么就扯到嫁人了呢……这样性急的脾气看上去倒像是兄妹。”
“什么?”映雪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母亲……哥哥……支离破碎的记忆中只能闪现几个画面。
狂风暴雪中她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只小手把掰碎的糕塞进她的口中:“哥哥不饿,妹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