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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惜狡黠的冲映雪眨眼睛,映雪抿着嘴笑得开心不已。
第二天蒲啸原向掌柜打听京城哪家裁缝手工好。
掌柜听说要定制官衣,就推荐了鼓楼西大街的袁裁缝。听说许多朝中官员都找他裁衣服,各种品级的补子也都是现成的。
除了订制官服,幞头、革带、朝靴都得按制而做,好在京城这种承接官员生意的帽店靴铺也很多。
蒲啸原备了两辆车先到盛昌隆兑换了五百两银票,交与女儿三百两,另二百两封为贽礼。叮嘱女儿早些回去,又交待映雪好好照顾小姐才上车离开,前去拜见座师同窗。
谨惜把银票掖入靴袋里,散碎银子装在荷包中。走到大街上正要上车,却只见一辆装修奢华的马车在盛昌隆门口停了下了。
只见车帘一挑,仆妇扶着一位韶华迟暮的美妇下了车。
她穿着一身茶色织金宝相灯笼纹褙子,白罗绣花裙。梳着桃尖顶髻,戴着绉纱金滚边的珍珠头箍,金虫草啄针,金三事挂件。面容不怒自威,带着淡淡的矜持高傲。
谨惜不由得看呆了……这个贵妇人正是端言的母亲蓝氏,她前世的婆婆!
盛昌隆是端家的产业,蓝氏是长房长媳,主持中馈,自然要到票号查看。
看到她,谨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起了种种往事,她的话如刀尖般尖刻,让人呼吸都疼。
她低下头匆匆避让,不料与人撞在一起。她被撞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却被那人扶住腰肢。
“你没事吧?”谨惜抬起头,看到一个俊美少年正关切的望着她。那双温柔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小小的错愕失神的她。
谨惜只觉得呼吸猛的一滞:竟然是端言!
端言……那个曾经让她相信一见钟情的男人,那个她想要与之天长地久的男人,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她体会到爱与恨、生与死的极致感觉的男人!那个亲手在她心中种了颗情树,待她用心血浇灌已长参天,又生生拔出,让她的心皲裂成泥,痛不欲生的男人!
谨惜曾在梦中千万次地对着他呐喊过:我不是懦弱,我不是无能,我不是恶妇!我如此忍让只是因为……我爱你!卑微的乞求你对我施舍一点爱!只怕只有一点点!
醒来后,冷泪早已浸透枕间。
还好上天垂怜,给她重生的机会。
如今再次相遇,他们不是夫妻,不是仇敌……只是陌生人!
谨惜推开他的手,拂衣而去,只留下端言凝眉地站在那里。
“去鼓楼西大街!”她吩咐了一声就掀起轿帘钻入车厢里。
映雪见她脸色不佳,忙问道:“小姐,你不舒服?”
“没事,起得早有点头晕,过一会就好了。”谨惜疲惫地闭上眼睛。
如果用什么来形容端言的话,谨惜唯有想到“云”。这个男人就如一片淡云,看上去那样悠然清远,让人想去触摸却永远都摸不到。可惜那时她太天真,不知道云也可以化成暴风骤雨把她摧残的体无完肤!
只要不动情,便可不受伤!谨惜默默想道。
车子在西大街袁氏衣铺门前停下,谨惜跳下车,一身男装,摇着棕竹撒金川扇走进店内。
伙计迎了上来,听说订制官服,便请袁裁出来相待。
袁裁缝经常出入达官显贵的府邸,说话知趣识理。得知谨惜要做七品鸂狗裁挥斜硎境銮崧奶取?br />
谨惜把尺寸详细交代清楚,又要求赶工后天取衣。
袁裁缝抄着手叹道:“蒲少爷不知,我这小店虽然寒陋,蒙朝中诸位大人不弃,常照顾小店生意,所以十分忙碌,蒲少爷要后天来取实在赶不出来!”
谨惜闻音知雅意,微微一笑,掏出银票道:“袁师傅手艺高超,自然生意兴隆。可家父大后天要参加吏部鉒选,还请袁师傅帮忙!这多余的就是辛苦费!”
“蒲少爷放心,到时来取便是!”袁裁缝殷勤微笑。
做了补服,谨惜又带着映雪去了隔壁街的富记纱帽铺。
这里专做王侯并大小文武官员的冠巾,还有金、玉、犀角、玛瑙、乌角等官带。谨惜按七品制式做了条二梁银带。
又在皂靴铺,定做通衬文官四缝掐金朝靴两双,又是选面料又是讲价钱直到晌午才办完。
映雪上了车直嚷肚子饿,谨惜用扇柄抬起她下颚,轻挑戏道:“小美人儿,爷带你去吃好东西!”
映雪抢过扇子敲了她的头,吼道:“学谁不好,偏学沂少爷那个浪荡子!”
“哇,原来是只母老虎!这么凶谁敢娶你啊!”谨惜捂着头嬉笑。
映雪离开陈家,不用再隐忍受气,也逐渐开朗大胆了起来。谨惜喜欢看映雪开心的大笑,凶悍的瞪她,总之,一切真性情都是她喜欢的!
正文 16庙市
听说药王庙每逢朔日、望日都有庙市,今日正值望日,谨惜就让车把式赶到鼓楼大街上去瞧热闹。
她们并不想去酒肆饭馆,那里三教九流居多,环境复杂。而且谨惜她们还是小女孩心性,想品尝京都风味的小吃,又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所以逛庙市最适合她们了。
谨惜和映雪像是出笼的小鸟,钻入热闹繁华的庙市东瞧西看。
见卖花翠插戴的摊上摆满了各色通草、绫绢、绰枝、摔头之类的假花。
谨惜男装打扮,不好挤在妇人堆里选花儿,只站在一旁看着。
映雪选了两只新样堆纱的压鬓,那朵月季花做得花瓣层次分明,粉白相间,足以乱真。
“少爷,这个可好?”映雪把花插在鬓边,故意笑问。
谨惜也装模作样的仔细看了看,说道:“嗯,堪配佳人!买了!”
旁边不知情的女子却都羡慕映雪有如此俊秀的檀郎相伴,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两人忍着笑转身而去,来到卖甑儿糕的挑子前,买了两个现蒸的甑儿糕,边走边吃。
又看那耍耗子的,在水箱之上缚个横架子,让那灰皮小耗子跳到水里钻圈圈儿。
谨惜映雪从未见过,深以为奇,遂丢进一个大钱儿,那小耗子似有灵性般叼起大钱儿吱溜钻进木箱开的小洞中去藏钱,又钻出来探头缗须像是要钱的样子,引得映雪大笑起来,说那耗子是财迷变的。
还有耍傀儡子的,举着小布偶演武松打虎的杂剧。
跑旱船的,乃是个十二三的小童扮成女子,化着浓妆,手驾布船,口唱俚歌,学那江南采莲女般。歌声似乳燕般稚嫩入耳,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两人乐不想蜀,玩得忘了时辰,但凡见到有人群围着便钻进去瞧瞧是卖什么吃食,耍什么把戏的。
在一处小店面前又有一群人围着,谨惜拉着映雪奋力挤进人群看热闹,却原来是个年青女子身穿重孝,头插草标,跪在那里哀哀的哭泣。
谨惜和映雪不禁愣住了,只听见旁人议论着:
“哎,真够可怜的,就父女俩相依为命,开着这家小饼店。她爹突然得了急症,说倒下就倒下了。她娘死时欠的一屁股债还没还清呢,叫这姑娘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