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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雷簿作者:营长小五(完结)第62部分(2 / 2)

青城子淡淡笑了,神色虽涩然,眼神却有了一丝光彩:“必当奉上。子睿有莫逆如此,真是三生有幸。”

“过奖。”唐幕之大剌剌地摆手,“不过有一点,在下好奇得很。以先生心性,绝不像是大开杀戒的人。说是我唐幕之干的,倒还有几分真。”

青城子苦笑道:“少不更事,自以为修为卓著,一失手便铸成大错。酿成的修罗场,岂止洛阳颜氏……”

唐幕之思忖道:“近二十年前,曾有人引起一场江湖浩劫,所到之处,血流成何,老弱妇孺皆不能幸免。江湖传言,那嗜血恶徒所修功夫名叫‘十三天狱’,出自灵州灵妙宫,难道,真是先生?”

青城子点头,脸色似是罩了一层雾,透出一丝渺远的倦怠。

唐幕之以手抚额,长叹一声:“真是……谁成想。在下向来只当是江湖以讹传讹来着。”

青城子阖上眼,默然无语。

唐幕之苦笑一声:“听族内阁老说,当年接到‘灵丹’‘妙药’时,虽火速赶去,但终究晚了一步。自此这事也成了唐门秘闻,在下若不是将来要接门主那苦差事,怕是也难知其内幕。”

青城子似是倦怠已极:“再如何开脱,这一身血债也难以抹杀。陈年旧事,少主不曾见,自然看得云淡风轻。但在下早已身在阿鼻场,若不是后来收了那么个徒弟,只怕……早已是行尸走肉了。”

“哈哈,”唐幕之道,“灵妙宫家事,在下不便置喙。只是有些担心那个大叫驴,别想不开,找个僻静地方一头撞死了。”

他说完眼神向窗外看去,越过街坊牌楼,临着便是富康里,一家家门户宽敞,鳞次栉比。长安冬日的暖阳铺在宽阔的石板路上,让人几乎有种错觉:这红尘人世也是这般温暖清净的。

颜子睿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跑了一夜的腿脚早失去了知觉,浑身上下,除了鼻息仍旧在吐纳以外,似是再没有一点活人的征兆了。

富康里是一大片民宅,只有几家沽油卖酒的小店零落地点缀着,巡逻的京兆兵卒整齐列队地从颜子睿面前走过。

午后的日光将人影照得轮廓分明,摇摇晃晃间,颜子睿茫茫然抬头,阳光白花花打在脸上,颜子睿不由一阵眩晕。

恍惚间,他模糊地想起,这是他多年前第一次来长安时走的街。

当年这条街也是这么整齐安静,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腾起一溜儿烟尘,身后撵着气急败坏的京兆兵卒。

他在这里丢了烂嘴李的玉,被抓进牢房,遇到天机子,一切熙熙攘攘,从这里展开画卷,恍如昨日。

后来阴差阳错,一直未曾有机会再来此地。

烂嘴李地下有知,大约早已气得能把烟嘴都点着了。

“富康里,津门街东三杠十六,那里悬着暗褐色铁梨木牌匾,上面用浓墨写着龙飞凤舞的“杨府”二字。你把这玉递进去,自然有人照应你。“

——烂嘴李在洛阳朱雀大街一角破庙的墙角下絮絮交待自己。

津门街东三杠十六……

颜子睿下意识地喃喃念着,一条街一条街地寻过去,直到那块牌匾出现在眼前,高大的门槛静静关着,只留两旁偏门,不时有下人打扮的进进出出。

颜子睿走过去,浑浑噩噩地问:“有劳。我……”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门房看着这衣衫廓落,神色恍惚的青年人,一时拿不准他身份,:“公子可有名帖?”

颜子睿摇头,想了半晌,不知如何才能进门,便假托秦王名号道:“我找……我是秦王府颜都尉,找……找你家老爷。”

秦王名头多大,门房当下将颜子睿请进门厅歇着吃茶,忙不迭进去报信。

不多一时,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迎了出来,与颜子睿见了礼:“都尉莅临,有失远迎。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都尉宽谅。”

颜子睿一时回不过神来,怔了一刻,等那青年示意颜子睿上座,下人送上茶来,才回了礼:“我来找个人。”

青年人想必在外历练不少,不慌不忙道:“家父有要事出门,也未曾交待何事回还,小人不敢擅自做主。敢问都尉所为何事,所找何人?烦劳都尉一一示下。”

颜子睿心里正是一团乱麻,便直言道:“我是受人所托,本来有信物。只是信物被我不意丢失。是一块玉,许是和阗羊脂,面上雕的是双生灵芝和单足青鸟。”

青年人心下一惊,面上仍是滴水不漏:“听都尉所言,乃是私行?”

颜子睿点头。

青年人拱手道:“还请都尉详细说来。”

正文 壹佰

一霎,烂嘴李一面抽着劣质水烟,一面给小叫花子讲山海经的样子浮现在颜子睿脑海,烂嘴李嘴角几大块总也好不了的烂疮几乎遮住了小半边脸,时间久了,几乎每人注意烂嘴李究竟长成甚么模样,只记得那片吓人的烂疮。

“是在下一个忘年至交,”颜子睿回忆道,“一度在洛阳朱雀大街上过活。也不知他以前做的什么营生,很有些见识。嘴角生一大片脓疮。到如今,算年纪该过半百了。”

青年人点头道:“看来即便和寒舍有关,也该是上一辈的事了。家中往事小人并不完全熟稔,都尉且稍等一刻,待小人去问问族中长辈。”

青年人离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回转了,扶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老人手执灵璧佛珠,身着海青居士服。

青年人对颜子睿揖道:“都尉久等。这位是家中族叔,都尉所寻之人,家叔可能略知一二。”

老人自称苦嗔居士,俗姓杨,是现今杨府当家杨老爷的胞兄,青年人则原是苦嗔居士的独子,名叫杨修,因杨老爷宿疾无子,过继到杨老爷门下继承家业。

苦嗔居士在家礼佛,不问世事二十多年,奇异的却是,在他几十年修为出的大平静之下,每每目光触及颜子睿,却总有一丝波动。

寒暄后,苦嗔居士道:“都尉所受托之人,可知晓其人姓名?”

颜子睿道:“只知他姓李。”

苦嗔居士闻言,低声念了一句佛号:“无量寿佛……,那他的口疮,是何时所得?”

颜子睿道:“这却不知。初相识时,就已长得很凶狠了。”

苦嗔居士喟然长叹,仰面阖眼,紧紧攥着手里佛珠。

良久,他才睁开眼,神色寥落已极:“他……可交待都尉找什么人,又托付了什么事?”

颜子睿摇摇头:“当年将玉佩交付与我,他只说到时自会有人接应。若有人问起所谓何事,便说,‘千年冷月,一领青衣’。”

哗啦……

佛珠线竟被苦嗔扯断,黑亮的灵璧珠子四散滚落,震得耳鼓生疼。

“叔叔,这……”杨修道。

苦嗔松开手,最后两颗珠子也叮当落地,再看去,萧发科头的老人脸上已然滚落数行泪水:“二十四年,我修了二十年佛,终究是,贪痴嗔,看不透。苦海无涯,苦海无涯啊……”

无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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