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酒劲又上来了,我说话有点大舌头。老天证明,我那时是真不明白,没装傻。
刘克克看看我,好像有点无可奈何。半分钟后,他嗤笑了一声,摆出一副容忍笨蛋的面孔对我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第二十六章 明白不明白
明白还是不明白。当时我不明白,酒醒后就完全明白了。可这事明白是明白了,该怎么办,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莲蓉包来上班后,我把人拉到花园里,小声地问她:“莲蓉包,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看上我的都是男人?”
莲蓉包噗哧一笑,从包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递给我,说:“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改带隐形眼镜后,鼻梁上少了一副大黑框,又因为坚持长跑,整个人瘦了一圈,所以看起来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可我还是我呀,不会因为睡了一觉就变成了阿多尼斯。我困惑地揉着太阳穴,问:“哪里有问题啊?”
“我说弥医生啊,你眼角带桃花,眼尾是夫妻宫,说明你夫妻缘浅。鼻梁孤直,眼下青灰,这说明你没有儿女缘分,子嗣艰难。综合这两点,你长得是一副天生的GAY相嘛,认命吧。”
“这只是黑眼圈,我昨天没睡好,什么子嗣艰难。我说莲蓉包,你还会给人看相啊?”我闻言大惊失色。莲蓉包这个人乌鸦嘴,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千万别真给她说中了。
莲蓉包朝我昂起下巴,用神棍神婆般的语气对我的一生下了定语,或者干脆说是咒语。“随便你信不信,我是说真的,弥医生,这是你的命啊,人不能跟命争。”
莲蓉包最后那一句“人不能跟命争”还真把我给唬住了。害我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难道我真的只有男人缘?难道说我命中注定要和男人纠缠不清?不会吧,不行,一定要找个破解的法子。如果真是命中注定该怎么办?混乱啊。
这天的病人中有一位老大爷,头顶几根白发,牙齿全部掉光,论年纪足可以做我的祖父。他的问题是他的老婆老了,他还没老,不但人没老,心更加不肯服老,以至于在外头搞野花的时候,不小心搞出了一个儿子。他问我:“接生多少钱?”
据老大爷自己说,他的曾孙下个月也要出生了,他想知道两个一起接的话,费用可不可以打折,甚至买一送一。我想象着他的儿子跟曾孙子一块儿抢奶吃的场景,觉得这位神大爷的繁衍能力真是太强大了,由此对于人类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只要这样的神大爷再多几个,就算日后核子危急蟑螂灭绝了,人类都不会灭绝。
我杞人忧天地想,他的妻子也许真的已经老到对这种事情不再挂怀,可他的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怎么办?对着一个吃奶的小婴儿叫叔叔?世界真奇妙!
我苦笑着回答他:“老大爷,我不会接生,接生要看妇产科。出门左拐,向前三公里就是市立妇婴保健院。”
我一个“老”字把这位年轻的老大爷气坏了,颤颤巍巍站起来,临出门前还忿忿地骂了我一句:“死屁精。”
我气得差点崩溃,好不容易才从这无耻的人身攻击中缓过劲来,气呼呼地跑进洗手间照镜子。上照下照左照右照,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长得像GAY,居然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我朝着镜子努力鼓起胸肌和肱二头肌,学着金刚的样子,捶胸吼叫。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消了气,默念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死吧!”回去继续坐堂看门诊。
晚饭快做好的时候,刘克克终于踢踢踏踏地下楼来。我一面做事,一面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阿克,昨天晚上那事,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满心期待他会摇头否认,说上一句“我开玩笑的”,这样的话就不用再面对那个令我尴尬的问题,两个人可以继续像现在这个样子做朋友。
刘克克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淡,他头也不抬地反问:“你希望我是认真的吗?”
好家伙,又把难题给我抛回来了,你行!可我也不是笨蛋,早就准备好了几套作战方案。我咬咬牙,再次出手:“认真的话就麻烦了,你有没有想过BB弹怎么办?”
洲际导弹命中靶心。房东先生的眉毛果然皱了起来,抿着嘴不说话。我乘胜追击,把昨天晚上受的气一一奉还,“这个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刘克克当时就败下阵来,表情很乖地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确实需要想一想。”
嘢!跟瞿乃文认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口才渐长。因为害怕满脸笑容落在刘克克眼中,我赶紧盛了一碗海鲜汤,低下头猛喝。
也许是我掩饰得不够好,坐在对面的刘克克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愣愣地抬头,问:“怎么?”
“我已经想好了。”刘克克显然是被我刚才的笑容激怒了,声音铿锵,面容坚毅,看起来很像李春姬。
“没事,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牙齿打战,浑身冒冷汗,心想,坏了坏了,难道这家伙要动真格。
“你等着,我这就去跟BB弹说清楚,在这之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明确答复。”在我的印象里,刘克克多数时间活得像个澳洲树懒,能躺着绝不坐,少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居然还使用了外交辞令。“明确答复”,还“严正抗议”呢!
“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全线溃败,急得差点要飙泪。
刘克克甩开我的手,噔噔噔地跑上楼去给BB弹打电话。他说好多年的感情一朝放手,本应该两个人当面谈,不过鉴于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如此了,还不一定能联络到对方。电话果然没通,后来刘克克发了一封邮件。他对我说不管BB弹收到没有,他都已决心要结束这段感情。
我发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想要破坏他们俩。我怎么会对刘克克说出这种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克克把他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正双目炯然地等着我答复。事到临头,无可规避,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说:“我……我……我不知道……”
刘克克看看我,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容忍笨蛋的表情,“我明白了,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不过,我想从你这里拿一点纪念品,为了纪念你跟我……”
余下的话语已尽数淹没在两人唇齿缠绵中了。事后我迷迷糊糊地想,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洁癖,不过就是不太喜欢和亲属以外的人有身体接触而已,瞿乃文才碰了我一下,我把人家的下巴都打肿了,为什么刘克克吻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反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这件事真奇怪,不知道跟月亮啊,十二宫啊,潮汐啊之类的有没有关系。难道说我的未来真如莲蓉包所说的那样,注定是个GAY
因为左想右想始终都想不明白,我干脆不想了,用毯子包住脑袋睡觉。我这人是属蜗牛的,遇到困难立刻缩进壳里,寄希望于一觉睡醒之后所有的麻烦自动消失,如果能额外再中几个大奖什么的就太美妙了。我是个乖小孩,从不撒谎,从不随地吐痰,从不偷税漏税,也从不包养二奶,实际情况是连一奶都没搞定,更别提小二了。我这么乖,老天爷总该疼爱我一次吧。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做了法式吐司、蒸糕和小米粥。吐司是给莲蓉包和我的,小米粥加蒸糕是刘克克的早餐。今天是莲蓉包最后一天来诊所上班,我们说好了,下班后一起去为她庆祝。
莲蓉包进门的时候神色有些异常,我笑着问:“怎么,舍不得你老板我?”
“刘先生走了。”莲蓉包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目瞪口呆的我。
信是刘克克写的,他的螃蟹体很好认,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他。他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