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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昶景听了,喜道,“不打紧,只要是爱妃想让朕喝的,那朕喝了便是。”
彩莲将酒杯满上,呈予皇帝。皇帝喝了一杯,有些上了劲,抬眼瞧着她,竟与茱萸也有几分相似。
周昶景打趣道,“爱妃,你说,你这手底下的丫头,怎跟你有几分相像来?莫不是李老在府中的私生女?”
茱萸一愣,不曾想他会如此说,只笑道,“皇上说笑了,若光说这相貌,臣妾只当是蒲柳之姿。彩莲这丫头,长得倒是端端正正,也不似平常婢女那般粗手脚。”
周昶景又着彩莲倒了一杯,“朕听人说,民间有个说法,这夫妻相处久了,便会有这夫妻相来,可不想,你这手底下的人,也能沾了你的气性,想来也是妙事一桩。”
眼见着他面色绯红,眼色迷离,茱萸想着,该是醉了。这周昶景平日里倒是有法可循,可偏就是这醉时,最喜不按常理出牌。
“皇上,今夜您在这儿也坐了许久了,不如臣妾先送您回乾曜宫歇息罢,还是龙体要紧。”茱萸甜声道。
周昶景睨眼看她,好似能看穿她心思一般,轻手捏住茱萸下巴道,“娘子,你每每心中有所想,便都是这般笑着。”
孙瑶环于不远处,注视着,听皇帝叫茱萸娘子,登时心下波澜大起,不想皇帝竟对她用情至此?
想着此番封妃,多半也是因着太后与父亲的缘故,孙瑶环心下莫名生了些许酸楚。
她对皇帝,倒是真真切切地爱慕着,可是他又何曾心底装过她?眼看着过了年,来年春天,便又是选妃的日子,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茱萸知晓,周昶景最不喜别人在他面前卖弄,想着便又道,“皇上素来知晓,臣妾也是个醋坛子,平日这菜里吃醋惯了,也听不得皇上夸别人。这不,一不小心翻了坛子,还被您抓了个正着。”
话毕,周昶景笑道,“朕的爱妃呀,便是吃起醋来,也是这般有趣。罢了罢了,身子还真有些乏了,今夜朕便先回宫歇息去。”
茱萸跪送皇帝离去,心下暗暗松了口气,这彩莲,她是早已想好要许配给沈誉的,只怕是中间出了半点差池,也是她极不情愿所见的。
彩莲悄着拍胸脯道,“可吓死奴婢了。”
鸳鸯道,“都得了皇上的赏识了,你有甚可吓的。”
茱萸听着,鸳鸯是有些起了妒意,便道,“好了,这大过年的,可别起小性了。你也好,彩莲也好,都是我手下得力的人儿,这往后,为你们配置一好去处,也是我所愿的。”
鸳鸯不曾想着,茱萸竟还为自己终身大事着想,想起方才所言,不自觉脸红道,“倒是奴婢不知好歹了,出言冲撞还不自知,还望主子饶恕。”
茱萸牵过鸳鸯与彩莲手来,“咱们过了今夜,可是要搬到云梅宫去了。这往后的事还多着呢,外处的人如何,我不理,只想着,咱们仨还得好好处着不是。”
彩莲与鸳鸯垂首道,“奴婢等定然做好本分之事,还请主子放心。”
爆竹声起,诸人皆抬头看着,这漫天烟火,如天女散花一般,在各处盛开,映红了天边,也映红了诸人的眼。
茱萸四处瞧着,见无人注意她这处,便交代了鸳鸯与彩莲一声,悄然离了席位。
2 第七十三章 爆竹声中辞旧岁(二)
且说茱萸出了席位,太后等仍在席间说笑着,也未注意到她行踪。茱萸绕过熵邗宫,通幽曲径处绕过,便是御花园。
有小太监在园中安下屏架,先前放开的烟火都一并收了去,又换了波斯进贡的烟火来。这烟火虽是不大,却极精巧,各色齐全,且都夹带花炮。
茱萸也不是禀性柔弱之人,对这些毕驳之声,也不见得惧怕。想着往年在宫外,这年节时候的烟火她是最喜去看的。只是这城内放的,远没有宫里来的好看。
正会回想着,这烟火一色一色的又放了起来,有满天星、九龙入云等零碎的爆竹。
茱萸一时看迷了眼,不曾想,来了一记惊天雷,老大的声响,下意识震得退了几步。也不知怎的,竟又是踩了个空,摔倒在积雪之中。
正要起身,不想又往后一仰,却不曾摔落在地。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茱萸转身瞧着……是河阳王……
阿平往外处去,想着由头,悄然支开了小太监。周筠生不由分说,横打抱起茱萸,便向假山后而去。
茱萸吓了一跳,不想他在这宫里,竟也敢如此行事,“王爷,放我下来罢,若是被人瞧见了,咱们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筠生先是扯下了黑狐皮裘衣,复又垫在了石块之上,只用着左手,小心翼翼将茱萸放下,方才道,“你是真的为本王着想,还是你心中另有他想?”
未曾想,他会如此说,茱萸别过脸去,低声道,“如今,我是为你着想,还是另有他想,又有什么意义。终归不过是想,两人都能活下性命来罢了。”
周筠生又将脖上的毛领解下,替茱萸双手缠上,“这儿本就是背阴之处,比外头还要冷一些,你仔细别冻着。”
说话之间,外处又响了飞天炮,接连十下,周筠生生怕茱萸吓着,便把她一揽怀中。
茱萸微微一愣,只低着头,便躲开了。
“我这一去东山,那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了。”周筠生嗅着茱萸身上的姜花芬香寂寥道。
“你怨小王现下张狂也好,胆大包天也罢,今儿个出了宫,怕是再也无机会与你单独相处了,如今原是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可是现下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来。”周筠生一时感慨。
“此刻与你在此相会,是断不该的事儿,相互都是失了礼数。”茱萸说着,心下想,可是……筠生……我念了你整整三百多个日夜,这往后,怕是还有无数的长夜在等着我。你若走了,我便也是无魂的人了……
茱萸一时也有许多的话想问他,可是她也不愿再问了,时至今日,知与不知又有何用,无非也是徒添伤心事罢了。
周筠生将茱萸手牵过,替她缠紧了手上的毛领,“这儿,如今可留恋的也不多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茱萸抬脸看他,深眸凝望,如天上的明星,可望而不可及,可两人终归是殊途,他若继续存着这念想,只怕是愈加危险。
茱萸道,“今日在此处撞着你,纯属偶然。原是不该与你来此,可是想着,或许也该与你道个别。”
一语未了,周筠生松开她手,自嘲了一声,“你如今贵为贵妃,且因着皇后之位尚还空悬,也算是这六宫的半个主子了。小王不自量力,竟还想与娘娘说个闲话,倒是我真糊涂了。”
“待得王爷去了东山,自还有美人十人相伴,这日子,怎么也比在京师要逍遥、快活。”茱萸言不由衷。
周筠生听了,脸都气黄了,眼眉也变了,从来没气的这样,只轻笑道,“可不是,这京师里束缚,到了东山,那便是自个的地盘,想如何便如何,况且有美人作陪,天底下也再无更妙之事了。”
听他这样说,一时说到了茱萸心坎上,一时脸红头胀,竟忍不住流下泪来。
周筠生见她这般,又后悔方才自己不该同她说这些,这会子瞧她这样,可不是薄了她,真当是心疼坏了。
阿平匆匆来到假山旁唤了声,“王爷,太后来了。”
周筠生纵然有不舍,也只得拣了裘衣,与阿平从小径离去。茱萸拿出帕子,掩了掩脸面,深深吸了口气,方才出了这假山。
“太后吉祥。”茱萸垂首行了一礼。
太后笑道,“你怎跑这处来了,可叫人好找,就等着你来耍呢。”
“哦?”茱萸不解道,“可是太后要耍什么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