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陨鲂┬老仓椤?br />
中年夫妇在窗边案前站定,脸孔依旧为日光所隐,自下而上望去,素袍男子显得异常威严。原来,李言瑾伏在桌前小睡了一会儿。他抬起脸来,满心欢喜地将面前的册子一一展示开,凤翥鸾回的字体,总觉得在某处见过,更老练一些的。
男人并未在意文章,忽伸手拽住李言瑾苍白的手腕,破嗰的低语从喉咙深处传来,听不清楚。李言瑾望着自己细过头的手腕,真真切切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失望与恐惧。妇人开始默默垂泪。
……我在做梦啊。
被男人推出了房门,李言瑾这般地想。
外头正直洛阳春末,过了花期的绿色与木骨石肌的黑白街墙融糅一团,市井人烟晃然可见。经过缚上彩楼欢门的酒肆,便是桌案骚响的赌坊,再来是胡饼店,点茶屋,挑马市……虽与记忆中的稍有出入,但各种铺席都是李言瑾惯常所见。
这条道……究竟是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
接着,不置一词的男人拉着李言瑾穿过一并连热闹非凡的瓦舍,杂耍餐饮应有尽有。此时足音纷杂,锅碗互击,却唯独听不见人声,单见台上戏子卯足力气扯开嗓子,台下看客满眼通红扬声叫好,好似各人都别有用意地做着他人的打算。李言瑾站住了脚跟,任周围摩肩擦踵而来的人潮如何推搡,也再不敢向前走一步。
男人不耐烦地回头,招来一个店小二,一人一边架着李言瑾往里瓦拖去。
这才惊觉,自己不光骨头细嫩了,连身长都变得比不过一个寻常舀酒的小厮。
里瓦,常常是不会有什么人来的。
三绕五绕总算进了其中一间小棚,内中有一人,亦看不清楚脸孔,只知是个三十出头模样的老爷。
强带李言瑾来的两人已经出去了。
棚内是些简单的家什,只限桌椅箱床,供戏班子的师父所用。那老爷站在床边,慈眉善目地朝李言瑾招招手,李言瑾吓得直往后退。
不意间,他看见床上摆了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躺上去的,衣冠不整地一动不动,脖颈之上的部位给帐子遮住,也不知死了没有。那老爷忽然心满意足地转回身子,不再理会李言瑾,解起床上人的衣带来。
潮热的东西压在李言瑾胸前,恶心,想吐,喘不过气。
李言瑾卡住自己的脖子,绝望地看着床上死尸般的人忽然奋起的无声反抗,一点一点被平息。
快醒来啊……求求你,我不愿再看了!内心悲鸣着,眼泪已沾湿了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爷从床上下来,等在外头的中年男子打开门,再度捉住李言瑾木然的手腕,将他往外拖去。
□被撕裂,李言瑾已经走不了路了。
啊,想起来了,那条路叫角楼外巷街。从元府出来,一直朝东走,一直走……
日子一天一天串成了年,李言瑾迟迟没能从梦中醒来。无事时仿佛只是眨眼功夫便能完成一个日升日落,但倘若中年男人带他出去,或是带人回家,除去他的恨意与妇人的泪水还在流淌之外,万物的时间早已停滞不动了。
一日,男人带回了个少年。少年身姿恰好,只是双肩消瘦,不能久立,不能当风。
少年逐渐成了梦中的李言瑾几年来唯一的友人。而那之后,男人再未让强逼李言瑾做过什么,只是日复一日用干涸的嗓音,说他听不见的话。
再后来,李言瑾关上门,解开衣裳,跪在已然长大了的少年面前。所谓喜怒哀乐被捣成了烂泥,就是这么回事。他早该知道的。
逃走罢……心里这般地想,李言瑾当真逃了出去。
后来的后来,心思变得稀里糊涂,梦也跟着做得模棱两可。指尖绕来缕缕柔情,是他与谁十指相扣,唇间传来丝丝蜜意,是他与那人两唇相触。愈是如此,愈发无药可救,只因对方纤尘不染,自己却污秽不堪。
怕被看穿。
这收拾不得的心悸。
你这个人,真是好没道理。李言瑾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却也完全不痛。他多怕睁一眼醒来,自己就那么没心肝地全忘了。
之前的少年,仍令人厌恶地如影随形,缠住他的脚步,扼住他的喉咙,他远远看着那个人身边亲昵地来去多少人,却怎么伸手都够不到。一个人的心里究竟可以容下多少痛苦?李言瑾不愿去想。
还不能醒。
这样想着,李言瑾震悚地看见了这故事的最后一节。
如魅月影下,他疯狂奔跑……渐渐离正门越来越近……有两个人相拥着立在不远处。
他停了下来。
这梦里第一回,他看清了别人的相貌。
提防地瞪视着自己的人是顺子,而被紧紧抱住的那个人,正是李言瑾。
作者有话要说:用捣碎了的花椒和上泥土涂抹墙壁,是古代一种取暖的方法哦~
32
32、清泰·识荆 。。。
被抱住的李言瑾如同脱了力,又如同得了庇护地倚靠在魏川冶胸前,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
“落之!”
“八殿下,八殿下!”见李言瑾睁开眼,刘太医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八弟,你做恶梦了。”李言秉也凑过来瞧,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李言瑾懒得理他,双目失神地望着帐顶。
“你方才一直叫着元大人的表字,莫非元大人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寻他过来?”李言秉也不怪他冷眼相待,自得其乐地说。
李言瑾翻了个身,忽猛坐起来正待发火,却觉得浑身无力撑不住重重的脑袋,好在一旁的小太医眼疾手快扶助了他,这才没砰一声倒下去。
原本就是支离破碎的一个梦,被李言秉那么一搅合,完全记不起来,留存的,只有难过而已。只是,他最后看到的人不是自己么?元翊又到底如何了?
“得了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你还是吃些东西要紧,别把个烧糊了的梦往心里去。你都昏迷好几天了,芍烈还道八弟断了气,让我来看看。”
李言瑾微微一笑:“若真断了气,有大哥六哥给我哭丧,倒也实惠。”
李言秉撇开话头,满腹孤疑道:“你从小但凡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等太医赶到都已经全好了,那年京上水痘蔓延,五哥自是首当其中,待我们几个都病了,还没见你出点儿什么事。怎这回小小风寒却闹得这么大?”
李言瑾若是平日,定要同他杠出个所以然来。他还想问,怎刚给他们关一天,就病了呢。奈何此刻虚弱,只有瞪眼的份。
“回,回六殿下的话,正是因素性较好,八殿□子向来无恙,体内虚热不散寒毒难解,此番才,才至如此。殿下这是患上心病,一齐发出来了。”插嘴的是之前扶住李言瑾的小太医。
“你可姓童?”
“蒙八殿下抬爱,还记得臣。”童太医依旧打着抖,受宠若惊地说。
“你若不是迂成那样,我怎会记得?”李言瑾忆起七月时,在荒山野岭找到自己与元翊的侍中林德水正是因带着这个半吊子太医,才救回了元翊的腿,不禁展眉朝他笑了笑。
童太医弓着腰,怯生生地抬头回望了李言瑾一眼。
目若朗星。
李言瑾愣了愣。
“刘太医,你还想蹲多久?”李言秉垂下眼皮,冷冷地对着仍坐在地上的刘太医道。
刘太医这才如回过魂似的,转坐为跪,朝李言瑾磕了一个响头:“臣无能,险些害了八殿下。若不是童太医,老臣……”语未尽,泪先流。放在这糟老头子身上,实在是说不出的古怪。
“下去!”李言秉气得作势踢他,刘太医才慌慌忙忙退了出去。
任刘太医再如何庸烂,好歹是太医院的老人,真连小小风寒都看不好?
“我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会如此棘手?”李言瑾问童太医。因先前那一眼,李言瑾这回想从他脸上读出些暗情来,才发觉这畏畏缩缩的小太医总是低着头,根本看不清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