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铁匠的娇蛮妻
作者:姀锡
文案
前世,媚儿虽出生农门,却娇养长大,她一心渴望荣华富贵,可惜却嫁给了个粗糙无用的打铁匠,虽打铁匠将她捧在了心尖上,可是媚儿爱慕虚荣,一心只觉得合该嫁入哪个权贵府上做正经太太才对得起她这娇媚动人的脸。
因机缘巧合,媚儿受人蛊惑哄骗,抛夫弃夫,入了镇上高官府上做妾,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好日子。
怎知,好景不长,半年后,媚儿惨死府上,被一卷草席扔到了乱葬岗。
临死前,媚儿悔不当初,若有来世,她定老老实实的跟着那打铁匠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哪知,老天开眼,当真许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只是,重生头一日,才刚醒来,得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那个该死的打铁匠竟托了媒婆要向隔壁的翠花提亲,媚儿气得双眼一翻,差点儿又一命呜呼的去了。
渣女,慎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糙汉*娇娇女撩男齁甜】
内容标签: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媚儿┃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作精重生记。
立意:珍惜生命,珍视眼前人。
第1章美人花。
话说在元陵城有一洛水县,洛水县有一村子,村里人多姓沈,故叫沈家村。
沈家村地处大山之下,地势较高,这些年南边多遇水患,沈家村多有惊无险,数次躲过了天灾横祸,只山下的良田冲了又垦,垦了又冲,好不容易收成的粮食悉数交了租,竟颗粒无收,不免叫人民不聊生。
好在沈家村后头还背靠着一座大山,饥寒交迫时,还能进山猎食些野味为生,肉食送去镇上酒楼肉铺换钱,皮毛取暖换棉,倒也保了不少人的命,平安过了一个冬天。
不过去年冬天村民进山打猎时,将外围的猎物悉数打食了个干净,后村民们进山整整一日,有时并无任何收获,有时不过猎食一些山鸡野兔,不够一家人温饱,为此,去年年关之际,为了能过个好年,有村民结伴涉险入了深山,不想,入的头一日便遇到了深山里的老虎,村里一外姓陈家当家的命丧虎口,直接被老虎当场撕碎,寸骨未留,一时吓得全村人不敢在上山猎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大雪封山那一阵,有一日一夜醒来,白雪皑皑的村子里留下了道道老虎爪印,山中猎物被猎了个干净,老虎竟饿得下山觅食来了。
这消息一出,挨家挨户门窗紧闭,足足大半个月,无人敢轻易出门窜门。
沈家村的这个年,过得凄惨萧瑟。
好在,年关一过,便可下田播种,令绝望的村民开始慢慢有了盼头。
沈家村其实并不富裕,尤其这几年赶上水患之灾,农田淹没,粮食无收,挨家挨户勒紧了裤腰带过活,能有个活头便已知足。
唯一富足些的,要数村长家,村西口的屠夫贺家,及村北的沈细满家。
村长家及屠夫贺家暂且不提,一个是百年族长之家,一个是有手艺的,家有余粮,自是不在话家,不过这沈家,不免令人嫉妒又暗恨了些——
其实这沈细满家原先是沈家村最穷苦的人家,家里人口多,两个当家的又不作为,当年底下的龟儿子险些养不活要发卖送人了。
沈家老头是个脾气古怪的犟骨头,动辄板着脸,瞪着眼,神神叨叨的,他瘦骨嶙峋,走哪手中敲着根竹棍子,见了不顺眼的小孩便偷偷戳上几下,村里小孩见了都躲着走。
沈家老太太更是个厉害的婆娘,她生得五大三粗,腰身磅圆,跟人吵架时,叉着腰将脚一跺,整个村子都得震三震,她的声音又粗又矿,声音一吼,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得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对老汗老婆娘是整个沈家村最令人生厌的存在。
沈细满生有三子一女,大儿子沈一万懒惰无用,比贺屠夫家的猪还要懒散几分,猪饿了好歹还知道叫嚷两声,这沈家大朗是喝醉了酒大冬日里的便窝在田埂上过夜的人,饿了便抢夺小孩子吃食的人,没皮没脸到了极致。
三郎沈三万夫妇却随了老太婆,是人精中的人精,田里的水淌进了邻居田里,都要舀回来的人,整日琢磨着怎么算计人占人便宜,十足厉害哟。
更别提那个嫁出去的小姑子了,都嫁出去了,隔三差五领着两个娃跑回娘家哭天喊地,往娘家一赖,便是七八日,将娘家吃干抹净了,将嘴一抹,便牵着两个娃一溜烟回了邻村丈夫家。
他们这一大家子,是整个沈家村的笑话。
唯独苦了二郎沈二万。
沈二万便是当年那个险些养不活差点被发卖了的,打小是个命苦的,自古家中的老二不受重视,爹不亲娘不爱的,沈二万又生得老实耿直,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打小便是被家里头的兄妹合伙欺负长大的,打小家里头的好事落不到他头上,重活累活全是他的,长此以往,就连当爹做娘的也见怪不怪了。
沈二万人虽老实,却十足勤快能干,家里租的那十几亩地全被他包了,得了闲便去镇上做短工,到山上打野味,他一个人赚的钱养活了全家六七口人不说,哥哥弟弟娶妻,妹妹嫁人用的银钱大半都是寻他借的,这还不算,后来,几个兄弟妹子的娃娃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六七个成个十来个,沈家满满当当十余张嘴全都靠着吸人沈老二沈二万的血过活。
长此以往,村里没人敢将闺女嫁给他。
家里的人怕他娶了媳妇不管家里人,也一直不积极帮他找媳妇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直耽搁到二十四五,婚事还没落定,再过个两年,怕是要成老光棍咯。
好在,老天爷到底是庇佑好人的。
在二十五岁那年,一夜,沈老二在镇上搬运沙石赶夜路回来,在半路上遇到谋财害命的歹人,正将人绑了装麻袋里往河里扔,沈老二心善,想也不想,压根顾不上任何安危,当即呵斥一声,闷头便跟人干了起来,生生挨了一刀,却吓跑了那两个歹人,沈老二不顾上手臂上的伤直接一个猛子扎进了河里将人救了起来。
救起来后才发现那人竟是镇上瓜果铺子的当家的元当家,元家在镇上做瓜果生意,在邻县有两个大果园,沈老二做工时曾替元家运输过瓜果,两人是认识的。
原来,元家这两年的瓜果生意做得红火,在村子开了果园,又在县城置办了宅子,引得家里的掌柜跟外人勾结,想要将人害了谋夺元家的产业,沈老二这一救,不止是救了元当家的命,更是救了元家所有的产业及元家所有人的命。
元当家见沈老二为人正直善良,又是他全家的救命恩人,做生意跑江湖的最重一个义字,为了感激他,元当家做主,将自个唯一的亲妹子嫁给了他。
元家自然将整个沈家上下摸了个透,也知沈家是个什么德行,在元当家元朗妹妹元淑儿嫁进沈家前,逼着沈家分了家,这才得以让单纯善良的妹子嫁入了沈家。
虽婆家苛待,妯娌难处,沈家更是事赶着事的,没个清净,可好在元淑儿有娘家护着,又有丈夫疼爱,虽时时受气委屈,却也时时幸福着,日子过得酸甜苦辣,比村里其他妇人幸运多了。
唯一受过最大的苦难,便是在生养孩子身上,着实令她遭足了罪,险些丧了半条命。
故而,沈老二夫妇是打小便将两个孩子当做眼珠子来疼的,尤其是大姐儿,更是个娇养长大的,养到三岁时才让下地走动,养到七八岁时,还拿着碗筷追在后头喂饭,养到十岁时,村里别家的女娃娃早已下田做活做饭,更有邻居家懂事的翠花都学会绣花打络卖钱了,沈老二夫妇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还由父母伺候着穿衣穿鞋,连冬日泡脚都要替她将那双娇嫩的脚丫子擦拭干净了,才被抱着塞进被窝,真真是溺爱宠爱到了极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里人面上羡慕道:那沈家大姐儿便是他们沈家村的公主小姐。
背后却吐槽讥讽道:养废了,养残了,养歪了之类云云。
废没废,残没残,歪没歪不知道,只知,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家二房那大姐儿沈媚儿像是戏文里头唱出的牡丹花似的,是一日赛过一日的水灵,一日赛过一日的伶俐,一日赛过一日的美貌,也随了她的名讳似的,亦是一日赛过一日的娇媚。
沈媚儿一度成了十里八乡最娇俏的一朵美人花儿。
便是邻村人对其美名都早有耳闻。
如今,这冷冬一过,日子又翻了个年头。
沈媚儿十五了,十里八乡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不过人眼光可高着了,村里村外虽穷,却不缺些个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可硬生生没一个能入她眼的,提亲的媒人将她家的门槛足足踏挨了三寸,依然无济于事。
村里看不惯的长舌妇人背地里时常咒骂她嫁不出去,不过见了本人面上却一个个笑眯眯,媚儿长媚儿短的。
这世道便是如此:惯会欺软怕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沈媚儿可是娇养长大的,打小没受过一丝委屈,头发丝断了,都得作天作地一番,等闲没人敢随意招惹她。
这日天气大好,是春种播种的绝佳好日子。
天还没亮,全村人赶着全村的牛全都下田地忙活了,就连五六岁的小娃娃也早早跟着在田地里踩稻草垛子。
开春的田地还有些寒冷,光着脚踩下去的第一脚,只觉得蚀骨冰凉。
沈老二是个闲不住的,天还没亮便背着锄头下田地了。
炊烟袅袅,整个村庄呈现一片穆青色。
全村的妇人下田的下田,下厨的下厨,全都没个停歇。
小元氏却是睡到天大亮,这才悠悠摸下了床。
厨房里熬了肉粥,炖了野菜,小元氏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从蒸笼里捡了出来,又将柜子里的果干果酱摆满一大碟子,这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是沈家二房寻常的吃食,却比村里其他人家除夕夜还要丰盛。
搭配齐全了,小元氏这才去里屋唤姐儿哥儿起床吃早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七岁的磊哥儿懂事听话,是个活脱脱的小沈二万,虎头虎脑,跟沈老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便是个实心人,听着娘亲柔声叫起,闻着好闻的饭菜香,将被子一掀,跟条泥鳅似的,立马滑溜起来了。
大姐儿媚姐儿却是个懒散的,又略有些脾气,尤其是起床气极大,小元氏跟哄娃娃的,温声细语的哄了好一阵,却见被子里的人将被子一拉一裹,整个人呼哧呼哧滚到炕的最里侧去了,边滚嘴里边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声:“娘亲别吵媚儿,媚儿还要再睡会儿。”
小元氏见了,丝毫不恼,只觉得女儿裹在被子里,将整个身子裹得跟只蚕蛹似的,一扭一扭的,看着十分可爱,她生怕将她憋坏了,忙替她理了理被子,再将人瞧了又瞧后,这才缓缓退出了屋子。
小元氏回到厨房里,将给女儿的早饭温好了,摸了摸大快朵颐的磊哥儿脑袋道:“阿姐的早饭留好了,一会儿阿姐醒了,给阿姐送屋里。”
又道:“娘亲去给爹爹送早饭,要半个时辰后回来,你吃过饭后,回屋里写完一百个大字就能领着福宝下去寻昌哥儿他们玩了。”
说到这里,小元氏还不放心,想了想,又叮嘱道:“磊儿记牢了,阿姐在里屋睡觉,你得乖乖守着阿姐,等阿姐起了后才能下去玩,可不许惹阿姐生气。”
小元氏牢牢叮嘱一番,这才穿着袄儿,提着篮子,领着茶壶,往田地方向去了。
第2章食人虎。
却说小元氏挎着篮子,穿着厚厚的袄儿,还用厚厚的围脖头巾将整个脖子脑袋全围住了,只露出一双眼来,她将整个人整张脸围裹得严严实实的,压根令人辨认不出真容来,可走在田埂上,依然令两侧田地里正在干农活的汉子妇人们忍不住撑长着脖子争相张望着。
元家家境殷实,商人地位虽不高,却不缺钱财,元淑儿打小不算娇养,却亦是效仿城里头的官家,在当小姐养的,嫁入沈家之前,元淑儿从未曾下地干过活,就连厨房也鲜少进去过,她会做些点心汤羹,点心捏得精美好看,也不过是在闺阁中闲来无事随着嫂嫂一起打发时间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年兄长让她下嫁给一个农村种地的庄稼汉子,还比她大了七八岁,她一度是不情愿的,可见那庄稼汉子眉目硬朗,身材结实,孔武有力,想到自个兄长险些被人谋害了,又想到家里被人里应外合,险些一举霸占了,元淑儿不禁感到一阵后脖子发凉,经此事后,见到那样强壮有力的庄稼汉子后,不免徒生一股安全感。
后见那人心性善良,为人木讷老实,见了她从不敢正眼看她,飞快瞟上一眼后,一个八尺大汉,脸瞬间唰红了一大片,就连脖子也胀红了。
嫂嫂私底下同她说,瞧着有些粗糙,却定是个知冷暖的,嫂嫂说,无论是镇上还是县城里头,但凡有些银钱的公子少爷,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与其高嫁到县城里头做那个与人争夺丈夫的少奶奶,倒不如低嫁个老实疼人的,过得个舒心日子来得畅快。
元淑儿一向听嫂嫂的话,听了这话后,心思已有了些松懈。
后来有一回,那老实汉子在她们家果园里搬运蔬果时,不慎将臂膀处的伤口绷开了,被元淑儿所见,元淑儿见那条臂膀险些被人劈成了两截,那皮肉生生炸裂开来,露出里头森森白骨,元淑儿当即煞白了脸。
后来听说是救兄长时被人生砍的。
元淑儿当时心下一软,只忍着害怕,主动替那人将伤口包扎上了。
包扎着包扎着,见那狰狞伤口,元淑儿只忍不住红了眼圈,却见那汉子死命咬着牙,未吭一声,自那次后,元淑儿终于咬了咬牙,应下了这门亲事。
嫁到沈家后,分家后的二房独有一堵空墙,家徒四壁,婆婆刁蛮无礼,妯娌尖酸刻薄,处处算计,单纯老实的元淑儿受了不少委屈,可每每回到这堵空墙里,所有的委屈都渐渐消失了个干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老二虽是个呆木头,待她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元淑儿成婚头半年,几乎从未下过厨,一日三餐,都是沈老二亲自做好端到她跟前的,元淑儿便是要他喂她,不用多想,他也定会毫不犹豫的亲手喂她用饭,冬日里,村子的村妇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澡,怕费柴火,可她们家的糙汉子却日日上山给她捡拾柴火,日日给她烧水洗澡烫脚丫子,有时天寒地冻的,连衣裳他都会亲自替她洗了,怕冻坏了她娇嫩的手指头。
成婚十多年快二十年了,两个孩子早已经被拉扯大了,大的那个如今甚至在说亲了,已三十多的小元氏此刻脸上依然还残存着一丝天真娇态,虽是妻子,何曾不是被丈夫当做女儿在养的?
只有小元氏知道,嫁给这么一位呆木头有多幸福。
如今,随着女儿年纪日渐长大,小元氏一心也想替自个的宝贝疙瘩挑个知冷暖的好女婿,可一想到女儿那脾气,元淑儿眉眼间不免染上了一丝愁容。
不想,一时想事情想出了神,踩在田埂上的脚一时踩歪了,小元氏“啊”了一声,差点儿一脚踩空,跌进了侵了寒水的田地了。
就在她身子歪倒之际,一只结实的大掌稳稳握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拎了起来。
小元氏站稳后一抬眼,只见方才还在田里干活的丈夫,不知什么时候一跃上了岸,竟稳稳当当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还救了自己一把。
小元氏脸微微一红,抬眼看了丈夫一眼,忙问道:“是不是等久了,饿不饿?”
见大早上的,天气微寒,丈夫挽着裤腿,两条腿上沾满了湿泥,泥巴一度飞溅到了身上,连脸上都沾了几滴,显然刚刚是匆匆大步迈过来的。
小元氏立马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田埂上,从腰间摸出了一块帕子,微微踮起了脚尖给沈老二擦了擦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怕脸上的脏泥蹭脏了媳妇儿的帕子,忙将脸一躲,只抬起胳膊,用粗布衣裳蹭了蹭脸,随即盯着元淑儿道:“不饿。”
说着,他弯腰,挑起田里的水冲刷了手上的脏泥,顺带着将地上的篮子捡起,自己提着,又接过小元氏手中的茶壶,然后又蹭地一脚下了田,给妻子让了路,示意她走在前头。
小元氏看了他一眼,也不与他争,只顺势走在了前头,沈老二这才又上了田埂,跟在了妻子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田地尽头的荷塘旁。
荷塘边上堆了成堆成堆的草垛子。
若是沈老二往日里,一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草垛上,如今小元氏来了,他只将草垛上最上头一层侵了露水的湿草垛拿掉了,将压在里头的干草垛挑出来,一一摆好,摆得平平整整的,又将手中的篮子茶壶摆好后,这才扶着妻子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在了妻子旁边。
小元氏将篮子里的馒头拿给沈老二。
沈老二嘴上说不饿,可忙活了一早上,胃里早空了,他一口下去便没了半个馒头。
小元氏忙给他倒了碗肉粥,道:“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
边说着,边拿着帕子给他擦脸,细细致致替他擦脸。
沈老二便放慢了几分,喝了口粥后,看着元淑儿,问道:“你吃了没?”
小元氏道:“厨房里留着,我一会儿回去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闻言便微微皱了皱眉,只将手中的馒头皮掀开自己吃了,将剩余的馒头心掰开一小块,喂到了小元氏嘴边。
这样的动作搁在沈家不过是常事,可如今在外头——
小元氏忙抬眼四下看了一眼,见田地里许多人时不时朝着他们这头看着,她只略瞪了沈老二一眼,便立马将他手中的馒头心接了过来,略有些娇嗔道:“都看着了,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婆婆私底下骂她就知道勾引汉子,将她儿子勾得不管家里事了。
村子里也时不时有些闲言碎语,说她穿戴得花俏,招蜂引蝶,可委屈死小元氏了。
故而小元氏往日里极少出门走动,不过好在她心地善良,与邻里邻居相处还算融洽,且随着时间的累计,到底嫁到沈家村有十多年了,大家对她的品性也日渐熟识,不过小元氏早已习惯自尊自爱,从不在外头与丈夫亲密的习惯。
沈老二自是由着她,原本探着手,想看她冷不冷的的大掌收了回去,只微微咧了咧嘴,憨憨地看了她一眼后,这才又问道:“瑶瑶起了没?昨儿个炕烧得有些热,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瑶瑶是女儿的名讳,沈媚瑶,这个名字还是当年沈家花了钱请了镇上的教书先生起的。
不过,村子里人不喜欢繁琐,村里的人起的多是单字名,喜欢贱名,什么狗儿、耗儿这般叫嚷着,长此以往,沈家也渐渐随着媚儿瑶儿这般唤着,甚至村里人只知媚儿不知瑶儿。
沈老二却十几年如一日般,喜欢管女儿唤作瑶瑶。
“没了,那孩子一到了冬天就是个冰坨子,怕冷怕得厉害,咱们觉得烫人,她偏生觉得刚刚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提到女儿,小元氏脸上便染上了一抹溺宠之色,只笑着柔柔道:“我刚刚去她屋里瞧她时,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跟只大懒虫子似的直一扭一扭的,这一时半刻怕还起不来。”
说到这里,小元氏忽而想起前些日子在村子里听到的有关女儿的只言片语,不免蹙着眉,略有些忧心的看着沈老二道:“咱闺女是不是当真有些懒,是不是当真难寻婆家?”
顿了顿,又有些忧心忡忡道:“咱们是不是当真将她给宠坏了?”
说着,小元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还是十五年来,小元氏头一回有此疑问。
沈老二起先听妻子描绘女儿时,只听得一脸认真,听得津津有味,而听到后头妻子的担忧,他先是楞了一下,随即只忽而大口狠咬了口馒头,嘴里忽然有些硬气道:“不嫁便不嫁,咱们养着闺女养到老便是!”
沈老二嘴上话虽不多,疼起女儿来,却是连小元氏都赶不上的。
这浑人!
她不过说了女儿一句,他这木头疙瘩竟还跟她急眼了。
小元氏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正要气鼓鼓的刺他几句时,不想,此时忽而闻得田地尽头的庄子方向徒生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有人在拼命奔跑着,跟逃命似的,有人扯着嗓子叫喊着什么。
这叫喊声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田地里正在干活的汉子农妇纷纷停止了手中的劳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也抓着馒头从草垛上爬了起来。
不多时,只远远瞧见庄子脚下那片农田里的人蹭蹭蹭连滚带爬的爬上了岸,似乎听到了什么骇人的消息。
有人边逃边扯着嗓子吆喝道:“老虎下山了,老虎下山了,老虎下山吃人了!”
此话一出,霎时,整个沈家村瞬间便炸开了锅,所有人如同无头苍蝇似的,乌泱泱开始往家里逃。
而沈老二听到这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后,立马便想起家里的女儿儿子来,沈家的家就靠近后山口,想到这里,八尺男儿脸上嗖地一下变得煞白,紧接着,沈老二只将手中的馒头将地上一扔,拔腿便要往家去。
只刚抬腿,脚步又嗖地停住,沈老二立马扭头看向妻子。
只见小元氏此时早已软跌在地上,只紧紧抓着稻草,脸色苍白的冲沈老二道:“别···别管我,快···快去救女儿!”
沈老二只咬了咬牙,转身抱起稻草一把将妻子藏在了稻草堆里,冲她说了一句莫怕后,只紧紧握着拳头,头也不回的向着家里冲了去。
第3章虎口食。
却说所有人全都连滚带爬的朝山坡下跑,住在山坡上的,亦是薅着小孩,夹在腋下,手里还连拖带拽的拽着两个往坡下逃命。
唯独沈老二逆流而上,直往上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为人忠厚,在村子里比较得人心,住坡下找儿子的杨家的杨树根见他往山坡上走,忙一把拦住他道:“老二,你,你不要命了,老虎就打你家门前过的,你···你赶紧回来,莫要跑回去白白送死了!”
正说着,只忽而听到“呜嗷”一声低沉吼声在远处响了起来。
是老虎的呜嗷吼叫声。
这是村子里的人头一回真正听到老虎的吼叫声。
老虎发出的吼叫声十分低沉,可那不是寻常畜生,那是百兽万兽之王,便是十个百个壮汉一起,也不一定能制服得了它,年前,陈家那当家的,那般壮实,还压根来不及逃窜,便被那猛兽扑过去一口咬断了脖子直接叼走了。
它低低吼叫一声,就跟天上响起了一道闷雷似的,整个地面都跟着微微震了震,百里之内的兽类纷纷逃窜,无人无兽类敢轻易靠近。
这道嘶吼声一起,逃命的人开始摔的摔,哭的哭,所有人双腿直发软,好些连跑都跑不动了。
而那到吼叫声,分明是从沈家那个方位发出的。
沈老二压根顾不上害不害怕,眼下,他满心满脑只有两个孩子还在家,这会儿正是起床的时候,磊哥儿倒是机灵,可瑶瑶,瑶瑶那般胆小,她此刻该何等的害怕啊。
这样想着,沈老二只绷着脸一把推开了杨树根,梗着脖子,薅起地上一柄锄头就往山坡上蹿去。
嘶吼声越来越大,连吼带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果然,那畜生就在沈家屋前。
沈老二抿住呼吸,用力握着锄头,握着锄头的手,早已指骨发白。
他是从陈家屋后悄悄摸上去的,沈家的地势是整个沈家村最高的,他沿着陈家后头的土坡一步一步朝上攀爬。
老虎就在土坡上,他家井盖旁。
喘息声就在他的头顶。
一声一声,扑鼻而来。
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两个孩子如何了。
若是瑶瑶见了这场面,一准该抱头尖叫了,此刻,屋子里却静悄悄的,沈老二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可越是这般安静,沈老二心里却越是害怕。
年前陈家那当家的,直接被那畜生一口一口生吃了,被吃之前,亦是这般安安静静,甚至都没来得及发出一丝求救声响。
此刻屋子前这般安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会不会,会不会——
尤是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给跳出来了,可比眼前处境更令人心颤的,是沈老二的心里头胡乱的臆想。
若是两个孩子当真被这畜生吃了,他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要跟这畜生同归于尽——
沈老二一时赤红了眼,只背着锄头,双手紧紧拽着土坡上的枯草,一个借力跳跃,直接跳上了土坡。
他才刚攀爬上来,人还没有站稳,忽见一黄褐皮毛,黑色横纹的巨形大兽只长着大嘴,露出里头巨大锋利的獠牙,直接咆哮一声,朝着沈老二生扑了过来。
沈老二亦是赤红着眼,握着锄头,绷着额前的青筋,便要直接对砍上去。
就在一人一虎将要对扑的那一瞬,只见沈老二生生扑了个空,猛兽黑白大肚贴着他的脸,从他的脸上呼啸而过,那只足足大了他三倍的畜生咆哮一声,从沈老二的头顶飞蹿而过,等到沈老二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去看时,只见那只老虎一路低声咆哮朝着后山方向飞蹿而去了。
远处大山里,有道黑影如疾风般,一闪而过。
像是个人影。
将老虎引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喘息之间,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像是一场梦境般。
沈老二一时捏紧锄头,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等到他缓过神来后,一扭头,只见女儿瑶瑶这会儿正躺在井盖边上,早已昏死了过去,远处,自家小儿磊哥儿瘫坐在大门门前,地上淌了一对水渍,直接被吓得当场尿了。
“瑶瑶,瑶瑶···”
沈老二连爬带跑的爬到女儿身边,慌忙去查探女儿的伤势,见她脖子处没伤,只额头上磕伤了,正淌着血,沈老二心里头一松,又立马一紧,他压根不敢细查,直接搂着女儿,大步往屋子里赶,走到门前时一把薅起吓傻了的儿子,匆匆进了屋。
进屋将门窗牢牢关紧后,沈老二只喘着粗气跌坐在炕边,看炕上昏死过去,及吓傻了的女儿小儿,只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唯有全身在微微发颤着,双腿亦是战战兢兢停不下来,同时,提醒着自己,此刻究竟有多后怕。
整整一日一夜,整个沈家村就跟全村人死绝了似的,没有一丝声响,没有一丝鲜活气息。
挨家挨户门窗紧闭,无一人敢出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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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了一日一夜的沈家村忽然恢复生气了,甚至要比往常更要欢乐热闹几分,没多久,山坡下的庄子里甚至响起了阵阵鞭炮声,混合着一阵又一阵的吆喝呐喊声,像是在庆祝什么似的。
磊哥儿昨儿个吓破了胆,不过后来被爹爹抓起往空中狠抛了几下后,砸清醒了几分,后小元氏回来,烧了热水,给他泡了个热水澡,又团在大炕上烤了烤,最后,顿了一顿热乎乎的萝卜骨头汤给他灌下后,吓走的胆子这才终于慢慢归了位。
磊哥儿到底随了他爹,骨子还是挺硬的。
这会儿见外头热热闹闹的,只趴在窗子口偷偷瞄着,想出去瞧瞧,又有些不敢去,小嘴里不由巴巴嘀咕着:“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小元氏哪里不知他在打什么鬼主意,昨儿个才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攸关的大劫,这半个月内,两个孩子休想出门。
便是过了一日一夜,如今这小元氏想起昨儿个发生的那一切,依旧止不住一阵后怕,她只啪地一下,将凑在窗口的磊哥儿牵了过来,冲她道:“磊儿乖,磊儿快进去守着阿姐,阿姐若是醒了,见屋里没人会害怕的,娘亲做完早饭爹爹就回来了。”
磊哥儿听了,不由朝着里屋方向看了一眼。
略有些犹豫,似乎不想进去。
不过,见娘亲虽在笑着,眉间却一脸愁容,磊哥儿不由冲小元氏,道:“阿姐定会醒的,一会儿爹爹将大夫请来了,大夫一瞧,阿姐便醒了,娘亲莫要担心。”
说着,只抬着笨拙的手,摸了摸小元氏的眉间蹙起的眉头,似乎想要替她拭去这抹忧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见儿子这么孝顺这么乖觉,顿时一脸欣慰的摸了摸他的头,不过,想起里屋还在发烧昏睡的女儿,眼睛终究没忍住微微一红。
媚儿自古身子弱,小时候差点儿养不活了,自打出生起便大病小病不断,一直到六七岁这才渐渐好了几分。
这孩子来得极为不易,是她祈福祈了整整三年,又是拜菩萨,又是拜河神,求了整整三年才得来的,就是她的命疙瘩,她若疼上一分,小元氏身上便觉得疼了九分。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磕破了头,打从昨儿个一早昏迷到现在,一直未醒,尤其,从昨儿个夜里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疼,一会儿喊着救命,一会儿哭着喊着一些她压根听不懂的胡话,仿佛难受痛苦到了极点。
要知道,村子里徐家那傻子便是当年烧昏了头,烧成傻子的。
她跟她爹想尽了法子,想要唤她醒来,她整个人就跟梦魇了似的,如何都叫不醒,昨儿个小元氏将人守了整整一宿,额头却越来越烫,昨儿个后半夜,他爹便出门请大夫,可村里的,邻村的知道他们这里有老虎出没,没一个人愿意涉险过来,她爹又连夜马不停蹄的直接赶着骡子车去了县城里头,也不知请不请得来大夫。
这会儿,小元氏一早便起来炖粥炖汤,怕女儿醒来肚子饿,早早备好了。
一早上,小元氏不知躲在厨房里偷偷哭过几回了。
这会儿眼泪刚抹干了,忽而闻得外头一阵动静,小元氏立马凑到门口往外一瞧,远远地只见丈夫请了位老先生正往坡上走,小元氏立马用帕子擦了擦脸,将门一拉,道:“二哥,你总算是回来了。”
说着,立马迎了出去。
沈老二忙一把搂着小元氏,低声问道:“瑶瑶醒了没?”见小元氏双眼还有些泛红,立马心领神会的道:“莫急,张大夫来了,老先生定会瞧好瑶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立马冲老先生祈求道:“大夫,您快进来瞧瞧我女儿,您一定要救救我女儿。”
夫妻二人忙将老先生请了进来里屋。
进屋时,只听老先生随口发问道:“昨儿个下山的那头虎便是方才村口的那头?”
沈老二立马回道:“正是。”
见小元氏听得一头雾水,沈老二立马抓着她的手,安抚道:“昨儿个吓唬瑶瑶的那畜生已经被人打死了。”又道:“以后不会再下山害人了。”
这会儿那头虎刚被村子里十余个大汉拖下山来,正好被刚回村的沈老二撞了个正着。
如今,整个村子早已沸腾了。
全部都在欢呼庆祝。
小元氏听了一惊,只伸手捂着嘴,一脸呆愣道:“那···那猛兽那般生猛,是···是被何人打的?”
正惊呼间,一行人刚好进了里屋。
女儿重要,便是有千般万般好奇,眼下,谁也比不过女儿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立马止住了话语,将炕上的沈媚儿抱起,给大夫问诊。
第4章食魂精。
“这···烧得有些厉害啊···”
却说老先生将手往小元氏怀里的女娃娃额头上一探后,手微微一顿,立马弹了回来。
小元氏见状,心里一揪,只强忍了忍,忙道:“打从昨儿个夜里起便说起了胡话,昨儿个夜里比现下还要烫人,我与官人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她就是醒不过来,先生,您帮咱好生瞧瞧,是不是磕到脑袋了。”
小元氏极力忍着哭声,然声音里满是止不住的颤抖。
老先生闻言便仔细探了探女娃子的伤口,磕在了额前,脑袋后并无大碍,老先生捏着白须沉吟了片刻,又探了探女娃的脉搏,良久,只开口冲小元氏及沈老二,道:“额头的伤倒是不打紧,包扎一下便可,最多会留些疤痕,头部也并无其它外伤,一直高烧不断,不知是不是头颅里积了淤血的缘故——”
边说着,老先生边缓缓起了身,给开了一道退烧方子,又添了一道去淤活血的药剂,完了后还有些不大放心,斟酌了片刻后,只抿了抿唇,向两位心急如焚的父母提议道:“若这方子用了两日还不见好,老朽猜测许是被惊吓所至,毕竟,那猛兽生猛,寻常七尺大汉瞧了都得吓得两腚打颤,何况这女娃子瞧着如此娇弱,一准吓散了魂,若两日还不见好,可将那神婆子请来驱驱邪收收魂——”
老先生开了药后便直接离开了。
沈老二驾着骡车送他回县城顺道取药。
返程的途中,正好赶上了运送老虎回镇上的车队,足足有十几个村里的村民直接光着膀子负责押送,后头乌泱泱的还跟了十数人,路过邻村时,又跟了十数人围观,每路过一地,又多添加一众人,一大群全都跟着往镇上瞧热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路上,又吹锣又是打鼓的,这架势比村里头办喜宴寿宴还要热闹。
到了镇上,更是连县衙都惊动了。
听说年前沈家村有恶虎下山觅食一事一出,县衙便早已贴了告示,全县悬赏擒虎者,赏银五十两,这天价赏银倒是令人心动不已,可哪个敢冒那个险,故而告示贴了三个多月,没有一丝回响。
不想,竟当真有那般神人。
这会儿整个镇上的人全赶来了,看老虎,看老虎英雄。
这会儿衙门直接派赏来了,顺道要将那恶兽运回县衙,然后拉着在整个县城展示。
只是,那打虎的英雄竟一早没了影,衙门里头特派了人四处搜寻打探,竟无一人知对方身份背景,只听说给了银钱在沈家村雇了牛车让人将恶兽往镇上拉,自己驾着一匹老马先走一步了,这一走,便再没了踪影。
连那五十两赏银都没来领?
沈老二将大夫送走后,想起那日与那恶兽博弈的场面,想起当时自己一双儿女,双双倒地,若没有那名打虎英雄引开那恶兽,自己这一双儿女,怕是早已成了虎口之食。
他忙拉着敲锣打鼓的杨树根打探恩公消息,只见那杨树根一边打鼓,一边眉飞色舞道:“不知那位英雄姓甚名谁,不过咱们一早便见过的,就是年前在山上遇到过的那个猎人,就路过咱们村好几回,每每将马拴在咱们村荷塘边上那位,那老马,嘿,老掉牙的那匹,咱家栓宝跟你们家磊子还偷偷去扯过那家伙的马毛来着,你还记得不——”
原来,打从去年年底开始,村子里便出现了一名陌生猎人的身影,那人背着弓箭,腰配着大刀,穿得其貌不扬,不过腰上裹的、脚上踩的都是野生的皮子,看着像是个练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村里来了陌生人,自然引人瞩目。
沈老二时常往镇上跑,见的人多,有一回村长还唤住他特意问了一嘴。
不过那人应该是去山上打猎的,来的并不勤,有时七八日来一回,有时十天半个月来一回,每每牵着一匹老马,将马儿栓在了荷塘边上的那颗歪脖子树上,就直接上山了。
村里人见那人没有恶意,久而久之,便也见怪不怪了。
有一回,沈家村七八名村民一起结伴上山打猎,忙活了一整日一无所获,正好在山上遇到过那人一回,那日走得远,当夜赶不回了,一伙人便在山上就地生火取暖。
有人见他身手不凡,猎物丰厚,便主动去套了近乎,邀他一起结伴取暖。
那人许是独来独往惯了,淡淡拒绝了,却赠予了他们一只山鸡和野兔,随即直接靠在一颗大树下饮了口烈酒入了睡。
那人头上时时戴着一顶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令人瞧不出具体样貌。
不过前去套近乎的大顺子回来捂着心口悄摸与他们说:“那人脸上有道刀疤,定是被人砍的,是个狠人,莫要再去招惹了!”
至此,村里人见了有些躲着走。
没想到竟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也并不奇怪。
那日,沈老二虽没有看清林子里的那道人影,不过,脑海中冒出的一个身影便是他。
毕竟,这十里八乡的,还没有出现过这般人物。
沈老二琢磨着他日定要将人寻出来当面致谢一番。
不过,眼下女儿还未见好,沈老二只拿着药匆匆赶回了沈家村。
喝了药后,当日,沈媚儿高烧退了些许,可没多久,又开始全身发烫,如此反反复复,一直纠缠始终未见好。
小元氏再也顾不上其它,只连夜将隔壁村子里的许神婆子给请了来。
当年小元氏嫁给沈老二后整整三年未见肚孕,她将药材喝伤了,将补品顿烂了,又是去庙里拜菩萨求子,又是去河边放河灯祈福,什么劳什子法子全试过了,最后,在村长媳妇儿的提议下将那神婆子请了来,喝了几碗求子汤后,当月身子便未见红,夫妻二人直接喜懵了,足足愣在炕上,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个时辰,后将村子里摸脉的老人请来摸了摸脉,终于有喜了,终于怀上了。
小元氏对那神婆子无比信任。
如今,全部的希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当夜,神婆子便让沈家将沈家的井口直接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神婆子神神叨叨的,她面相丑陋,老态龙钟,全身就一张皮肉挂在骨架上,瞧着十分可恐吓人,她还生了一双阴阳眼,从不回答求事人的提问,来了沈家,还没进门,就双眼一眯,朝着井的方向凶恶的怒吼了一句:“何妨妖魔!”
又凌厉呵斥道:“你这食人魂的精怪,速速将其魂魄吐出!”
说着,她将井盖一掀,不知往里丢了什么,又速速将井盖封上,又命沈老二搬块巨形大石压在了井盖上,当即直接围坐在井盖旁神神道道行起了法事。
沈家夫妇二人被她那一副凶恶模样吓着了,磊哥儿更是缩在屋子里头不敢出来。
就连坡下的村民也纷纷赶来围观指点。
井盖才刚刚盖上没一会儿,忽闻得磊哥儿在屋子里惊慌喊道:“娘亲,娘亲,阿姐,阿姐醒了,阿姐···阿姐她发疯了!”
话音一落,小元氏先是一喜,可听到后半句后,她身子一顿,险些一时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沈老二连搂带抱,夫妻二人立马匆匆往里屋赶。
进屋一看,只见炕上的女儿又是哭又是叫,又是踢又是踹,整个人在发狂,夫妻二人扑过去一看,却见女儿紧紧闭着双眼,分明还没有清醒过来,然而整个人不知怎么了,又是发疯又是发狂。
小元氏吓破了胆,立马过去,一把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哭喊着:“媚儿,媚儿,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然而她才刚一过去,就被女儿胡乱抓狂,狠挠了一把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小元氏丝毫感觉不够疼痛。
见女儿一脸狰狞痛苦,她只紧紧咬着牙关,整个人仿佛被困在巨大的疼痛与折磨之中,小元氏当即也快要疯癫了。
沈老二怕女儿咬断了自个的舌头,又怕她抓伤了妻子,只一把跳上了炕,一手将女儿钳制住,一手掰开了女儿的嘴,双眼却赤红了,只扭头冲妻子道:“快,快让那婆子停下来!”
小元氏被吓懵了,她几乎是连跌带爬跌下了炕,正要往外赶时,只见那神婆子不知何时,冷不丁的出现在了炕边上,居高临下的直直盯着炕上的身影缓缓道:“回罢,莫要贪恋,莫要纠缠,哪儿来,回哪儿去!”
结果刚说到一半,忽而见她目光一横,只凶恶道:“你这精怪竟如此贪心!”
神婆子目光凌厉的盯着炕上,面露恶悍。
看了不知多久,忽见她缓缓闭上了眼,再次睁开眼时,忽又见她眯了眯眼,神神道道的说了一句:“也罢,原是缘分未尽,罢了罢了!”
说着,神婆子将一个安神符往炕上一扔,随即直接便朝外走去。
“婆婆,婆婆您别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元氏见神婆子要走,只哭着留人。
哪知,这时,只忽而听到炕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哽咽喊道:“爹爹。”
小元氏一愣,立马转身朝炕的方向扑去,定睛一看,只见炕上的女儿已缓缓睁开了眼。
第5章梦初醒。
却说沈家村有食人虎出没,又被人打死一事在整个洛水县传得沸沸扬扬。
老虎被运送到县衙的第二日,沈家村便慕名来了不少外村人前来打探,打探那位打虎英雄究竟姓甚名谁,打探村子里有被老虎生吃之人几家,村民们面对那猛兽作何反应之类云云。
毕竟,这十里八乡难得出一件如此轰动之事,怎能不引起百姓茶余饭后热烈讨论。
沈家村的村民亦是头一回遇到这般骇人之事,自是又是后怕,又是激动,逢人便聊起那猛兽,十句里有七八里逃脱不了,说到兴头时,更是一个个眉飞色舞,全然忘了前几日吓成了怎样一副屁股尿流的模样。
当然,也有那害怕生憷的,便是好几日过去了,依然门窗紧闭,不敢轻易踏出门半步。
念及那沈家村受此灾难,而那打虎之人久久未来领赏,思及至此,县太爷便将那无人领的五十两银子派赏给了沈家村,作为慰问。
其中,有十两给了年前被那猛兽生吞活剥了的陈家家眷,余下二十两村长派给村子里在后山出口处设了百十余处陷阱生夹,以防山里的野兽再次下山侵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二十两,为了犒劳村民无故受此惊吓,村长决定私下添些银两,连夜往村子里搭建了一个戏台子,唱上几日几夜的大戏,一来为了庆祝此番生杀那恶兽为民除害,二来,庄子里锣鼓震天,亦是为了恐吓山头的脏东西,三来便是为了答谢县太爷的体恤封赏了。
村口咿咿呀呀唱着大戏。
村里的老人与小孩全都跑去听戏凑热闹去了。
沈老二则领着村里十数名壮汉跑去山上设陷阱。
沈家一时变得安安静静的。
这已是沈媚儿苏醒过来的第三日了。
整整三日,除了苏醒后那日唤了一声“爹爹”“娘亲”后,沈媚儿已躺在炕上躺了整整三日未曾下炕,亦是再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发不出一丝声音,一丝声响。
虽人是清醒了过来,可整个人仿佛被烧坏了似的,变得有些呆呆地,愣愣的,目光有些发直,日日盯着房梁处呆呆看着,不发一语。
而到了晚上,更是日日被噩梦缠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日大半夜,小元氏怕女儿渴了,跑到厨房打水,不过眨眼功夫,回来时便瞧见女儿媚儿抱着胳膊抱着双腿,整个人缩在炕上的墙角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小元氏不知道女儿这是怎么了,女儿一向有些骄纵,甚至有些跋扈,她以往病了痛了,生起气来又是扔东西,又是砸东西,折腾得不像话,如今,整个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的。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身边不能离了人,她不过离开片刻功夫,女儿便心神不宁,全身发颤,惊恐不止。
而一旦有人靠近,她又吓得蒙着被子躲进了被子里,亦或是团着被子抱着脑袋缩进了墙角,不能任人触碰。
是烧坏了脑子?
还是被那恶兽吓成这幅模样的?
可无论小元氏跟沈老二怎么哄说,她就是不开口说话,哄得急了,只将整个人缩成一团,全身发抖,面带惊恐,可怜得吓人,小元氏吓得只敢将女儿搂在怀里低低啜泣,不敢再多问一句。
小元氏彻夜未离,没白天没黑夜的守在女儿身边守了足足三日三夜,终于,直到昨儿个大半夜里,女儿忽而缩进了她的怀里,只紧紧搂着她,忽而迷迷糊糊的开了口了,只小心翼翼的朝她喊了一声娘亲,又喉咙沙哑的说道:媚儿这辈子定会听话的。
女儿终于清醒过来了。
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小元氏欢喜得差点儿从炕上跳起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将沈媚儿搂在怀里,紧紧的揉了又揉,亲了又亲,高兴得手舞足蹈,三十多岁的人了,高兴得成了个小孩子似的。
最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女儿似乎终于长大懂事了。
会像小时候那般搂着她,缠着她,跟她亲昵了。
小元氏一时又惊又喜,只抓着沈老二激动得热泪盈眶了起来。
爹爹与娘亲,包括整个沈家村的人都以为沈家媚儿被烧昏了头,被老虎吓破了胆,失了心魂,醒来后,整个人懂事了听话了,亦是伶俐些了,只有沈媚儿自己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像是做了个梦,一个长长久久永远无法醒来永远无法挣脱的梦境,梦里,她浑浑噩噩的过完了那短暂而恐惧的一生。
那些混沌又破碎的碎片,像是地狱的鬼厉似的,不断钻入她的大脑,纠缠啃咬着她的灵魂,令她魂不附体、痛不欲生。
太痛了。
整个身躯体无完肤,无一寸完好之地。
太痛了。
痛到尖叫,嘶吼,那惨痛、惊恐、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在整个院落来回传响,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终,那声音一声一声变小,变淡,变低,变得虚弱,变得虚若游丝,最终,缓缓中止,直到整个喉咙烂掉,哑掉。
你知道魂魄坠入十八层地狱会经过什么样的折磨与洗礼么?
沈媚儿没有去过十八层地狱,她不知道,可她的身体,她的意志,她的灵魂都被恶魔一口一口生吞活剥了,她第一次知道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一种怎样的境地。
实在是太痛了,手指上美丽晶莹的指甲全都脱落了,手臂、身体处的每一寸皮肤都发烂发臭了,活似被人生生剥皮。
实在是太痛了,脸被人一刀一刀划开,划烂了,乳,被人一口一口咬掉、咬烂了,再然后,剥皮抽筋,再用假具一寸一寸装好,修饰得完美无缺,栩栩如生,没有一丝纰漏,令人真假难辨。
所有人还以为你精美依旧,完好无损,却不过像是一只精美的瓷娃娃,一推就碎、就破了,内里早已经发霉发烂,一片泥泞,宛若肉酱。
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有魔鬼的。
老虎算什么,猛兽算什么,再凶恶再残暴的猛兽,也比不过魔鬼嗜血食肉者残暴之万一。
死的那一年,沈媚儿只有十八岁。
她被人做成了一只精美的人彘,死后,连魂魄都无人敢收。
像是真真切切经过这一回,太痛了,那种痛苦,痛到每一寸皮肤,每一寸肉骨,痛到喉咙烂掉,耳朵聋掉,痛到四肢无法动弹,犹如碾碎再造,痛到恨不得神魂俱灭,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消失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像是一场噩梦,只是,那梦境太过真实,太过惊恐,也太过冗长了些。
以至于,当沈媚儿醒来的那一刻,整个身躯都仿佛被钉在了炕上似的。
她手抬不起来,痛。
脚抬不起来,痛。
她喉咙烂掉了,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耳朵聋掉了,世界一片死寂。
她整个人仿佛身处在一片混沌世界里,浑浑噩噩,感受不到生的鲜活喜悦,感受不到死的痛苦惊恐。
直到,一滴滴眼泪打落在她的脸上,一声声低低啜泣缓缓将她拉入了现实。
这才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
是一场梦罢!
不然,怎么会逃离得了那个地狱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一场梦罢!
她不过是惊吓所至,惊魂失散,这才导致邪气入体,做了这般恐怖如斯的噩梦。
是的,一定是梦!
不然,她怎么还能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家大炕上,怎么还能重见天日,得以窥探到那温暖炫目的日光,怎么还能重获听力,得以偷听得到这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二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暮春之际。
清晨,一抹暖阳从被凛冽冬风冲破的窗户纸里钻了进来,打在了暖和温馨的大炕上。
炕上,沈媚儿微微颤动着手,只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第一次鼓起了勇气,缓缓将垂落在了被窝里的手,缓缓抬起了起来。
浑身,有气无力。
手臂,筋骨俱断。
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疼。
可沈媚儿只咬牙了牙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手臂抬起了起来。
沈媚儿将手抬手,小心翼翼的去抓那抹暖阳。
金色的光芒洒在她的手心。
她颤着指尖,微微一握。
抓到了。
终于抓到了。
眼角一滴泪水滚落而出。
可沈媚儿却兴奋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真实的。
娘亲是真实的,爹爹是真实的,那个不听她话的弟弟磊哥儿是真实的,就连这抹阳光亦是真实。
暖和,真的好暖和。
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
如今,她终于醒来了。
第6章嚼牡丹。
一大早的,小元氏已进进出出里屋十数回了,生怕她一离开,女儿便会害怕,故而每隔上一阵,她便会掀开帘子进来走动一遭,一会儿摸了摸沈媚儿的脸,让她继续睡会儿,一会儿过来给她理了理被子,一会儿又怕炕烧得太热了,怕烫着她。
媚儿一连发烧昏睡了好几日,好几日滴水未进,今儿个早起虽吃的不多,到底是开口吃了些。沈老二见女儿能吃东西了,一早从山下下来后,早饭都没来得及扒上几口,便赶忙赶着他那骡子车去了镇上,专门去镇上给女儿买她最爱吃的八宝榛子鸡和蜜浆。
成记榛子鸡每日只售二十只,若是去得晚了,一准便被卖光了,那蜜浆更是金贵之物,吃了能够美容养颜,村里村民们得了上好的蜂蜜全都舍不得吃,全都攒着往镇上送,是可以卖钱的,得了钱财可换盐巴和米面,能够吃上这等甘甜之物的,多为镇上或是县城里头的殷实之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沈媚儿生得美貌,去舅舅家时,得知蜜浆吃了能够美容养颜,她虽出生农门,却一贯娇俏精细,自打知道这个作用后,此后每月一罐的蜜浆是万不能少的。
那头早饭还没用完多久,小元氏便开始张罗筹备午饭了。
年前,沈老二去山上打猎时,在山上的山洞旁发现了一只断了腿的野鸡,活的,就是断了翅膀和腿,瞧着该是被山里头的野兽啃追所至,山鸡还小,打回来后,小元氏见没几两肉,便将山鸡单独养了起来,几个月后,倒是肥了不少。
如今沈媚儿大病初愈,小元氏一早便吩咐沈老二给它放了血,中午给女儿炖野鸡蘑菇汤吃。
这会儿,太阳底下,小元氏卷起了袖口,正在拔鸡毛,令磊哥儿守在屋子里陪着阿姐。
沈媚儿已在炕上躺了几日几夜,睡睡醒醒间,睡得并不踏实。
迷迷糊糊之际,被一阵糟杂之声给吵醒了。
不像是远处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就像是屋子里外似的,一会儿是小孩子的嬉笑追赶声,一会儿是粗大的大嗓门声,一会儿又尖尖细细的,没个消停。
沈媚儿在炕上嘤咛一阵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外头日头很大,瞧着又是一片暖阳。
寒冬刚过,这般暖阳,着实令人心情愉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烧已渐渐退下了,恍惚惊愕的神色,也早已在浑浑噩噩之中,渐渐清晰明朗了。
花了三日三夜的时间,沈媚儿终于慢慢接受了重新醒过来这个事实。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以及,眼鼻酸涩。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世间难道当真有鬼神不成?
不然,怎会出现如此离奇之事。
这事,沈媚儿想破头皮也是想不通的,她从来不是个聪慧之人,要不然,当年怎会放着好好地日子不过,偏要作死的去自寻死路呢?
许是垂怜同情她上辈子死得太惨,又许是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的忏悔祈求,老天爷这才得以开眼,重新恩赐了她这一次机会罢。
躺在炕上,呆愣了好几日的沈媚儿终是渐渐想通了。
她不想去考究为什么人死了还能复活,也不想去考究,怎么重新回到了十五岁时被老虎险些叼走的这一年,更不想去考究就这样生生活过来了,是不是某一日又会死了去,她只知道,哪怕只重活一日,她也要将这一日过好了,哪怕这只是她身陷囹圄时的一个虚幻的梦境,她也要咬咬牙,将这个梦做到底了。
重活一次,不知世事的沈媚儿才知,自己前世究竟有多愚蠢有多骄纵了。
她打小是在蜜浆里泡着长大的,从来没下过田地,没经过风雨,她是被爹娘含在了手心里,被舅舅舅母捧在了手心上的,整整十数年来从来没有受过半分苦难,无论是爹娘还是舅舅舅妈,对她的疼爱甚至一度超过了磊哥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越是拥有的东西,往往越是不懂得珍惜。
沈媚儿从来不知那一生究竟过得有多幸福,也从来不知,不过是打从自己指缝里溜走的哪怕是一些碎屑,兴许,亦是旁人一生都无法够得的。
就连爹娘亲自帮她挑选的,令她心生厌恶,处处嫌弃的丈夫,亦是个唯她命是从,将她捧在了心尖上的实心汉。
可是,她偏偏受人蛊惑,一心只想要去追寻那些华而不实的虚假荣耀。
结果到头来落得过惨死的下场。
丈夫?
哦,对了,还有这样一号人。
三日三夜后,从难以置信中缓过神来的沈媚儿终于缓缓忆起了还有这样一号人的存在——
一个粗糙结实、沉默寡言、半点不懂风情、又长得凶巴巴的,脸上还有着一道丑陋疤痕、镇日只管穿着一条黑裤子,光着赤,裸身躯,露着两条鼓鼓囊囊的大胳膊、仅仅只在腰上系着一件脏兮兮的围裙,举着生铁,日日站在火炉旁那个可恐吓人、恐怖如斯的打铁匠!
是的,她的前夫,那个被她生生嫌弃后最终遭她抛弃了的粗狂大汉。
实在是,沈媚儿那时着实不喜欢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俞重文轻武,大俞的每一个女子都爱慕翩翩公子、白面书生,沈媚儿自然毫不例外。
她喜欢唇红齿白的金贵公子,喜欢说话像唱歌似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吟诗作对,尽管沈媚儿多半听不太懂,却丝毫不影响她心生爱慕。
她觉得她生得貌美,生了这样一张绝美的脸,合该唯有嫁入那权贵府上给那摇着扇子,说着甜言蜜语的世家公子做正经太太才是她该有的命数。
而那个打铁匠呢?
媚儿见了他便发憷。
她嫌他脏,嫌他日日在火炉旁打铁,油腻邋遢,连他赚的银子都十分嫌弃,每每要用帕子擦拭干净了,这才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的收了。
她嫌他太过粗鄙,嫌他吃饭跟爹爹一样,牛嚼牡丹似的,一顿要下去半篓子白面馒头。
她嫌他力气太大,时时弄疼了她,嫌他沉默寡言,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她往往气得直跺脚了,他依然岿然不动,有时,她蛮横的将屋子里的碗筷瓢盆全都砸了,他依然纹丝未动,也不动怒,只淡淡的看着,待她累了,倦了,气喘吁吁的停了,他才闷不吭声的将所有东西一一收拾了个干净。
可越是这样,沈媚儿便越气越恼,每每只觉心肝疼痛。
他就是一头老牛、闷牛,半点不解风情。
而她是那朵被他践踏了的牡丹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越瞧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平衡。
最后,终究还是气得将他抛弃了。
其实,除了不喜欢、莫名嫌弃、无故厌恶他以外,打铁匠待她还是没话说的。
听说,打铁匠原先一直住在镇上的打铁铺子里,后来要娶她时,这才在镇上安置了宅子,宅子虽不大,却是个方方正正的四方院落,地段也好,离镇上舅舅家的宅院近,方便媚儿时不时过去打秋风。
宅子里置办的东西都是齐全的,不说顶好,一件件却也是不差的。
当年给她下的聘礼亦算是丰厚的,不说多好,至少在整个沈家村乃一绝,平心而论,当年她沈媚儿在沈家村绝对算是风光高嫁的。
嫁妆及宅院,是当年她故意提来刁难对方的,却不想,那粗鲁的汉子竟办成了,若非这些条件都满足了她,她沈媚儿便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经此事后,于是,后来嫁给打铁匠后,她处处娇蛮任性,有时是本性,有时是故意,无论吃什么用什么,都故意往好了报,一个打铁匠能赚多少银钱,沈媚儿不知,她只知,她无论要什么,他都得给她弄来,漫天要价,成了她日日欺凌欺辱他的乐子。
后来她胃口越来越大,有一回,竟口出狂言要了一件首饰铺子里新得来的金凤首饰,那首饰华贵富丽,沈媚儿一眼便相中了,当日便一直耗在了铺子里不愿出来,只那一百两的天价报价令她有些心灰意冷。
她其实明知那价码对一个打铁匠来说,是漫天要价了。
可她内心贪婪,依然理直气壮的开口了,为此,她还一度不让他上炕,除非应下她的无礼要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与打铁匠夫妻一场一年多的生活具体细则沈媚儿记得不多,不过,这一点,她还是记忆深刻的,她耍泼打滚,讥讽嘲笑,阴阳怪气,甚至羞辱辱骂都用上了,几日后,那金凤钗子果然如往常般,她一睁眼,便出现在了她的床头。
那日,沈媚儿高兴坏了,当即掀开被子对着镜子侍弄了起来,一直到夜里,那打铁将不见归来,沈媚儿也没在意,只第二日去了打铁铺子,见门关了,不见人影,沈媚儿这才惊觉有些不对。
事后发生了什么,沈媚儿并不算太过清楚,只事过许久以后,才知,那老牛背上被砍过一刀。
而那回,媚儿心里的嫌弃害怕明显多过关心心疼。
横竖,前世媚儿要什么,打铁匠便会无条件的满足她什么。
如今想来,沈媚儿不由颤了颤眼。
她上辈子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舅舅舅母,对不起弟弟,可最对不起的,或许竟是那个粗糙无用的打铁匠。
听说后来媚儿改嫁后,镇西口的那家打铁铺子便关门了。
至此,整个洛水镇,再无一日见过此人。
在沈媚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一段地狱生活里,她曾无数次呐喊呼唤过打铁匠的名字,尽管那时的沈媚儿对打铁匠此人依旧一无所知,可她却知道,倘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搭救她,那么,也只有打铁匠一人了。
可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悔恨的泪水,早已经在上一世流干了。
**
经历过肝胆俱裂、肝肠寸断的痛苦后,媚儿终是体会到了平平淡淡的珍贵。
或许,若有可能,这辈子她若能重新活得好好的话,她愿意重新报答于他,当然,嫁给他除外。
若实在无人瞧得上他,或许,她将来可替他挑上一门好亲事便是。
不过,那打铁匠究竟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现的,媚儿竟悉数记不清了。
只知,他是家里的救命恩人?
这些事情发生得太久了,加上,媚儿一贯对那老牛的事情漠不关心,如今回想起来,竟全是一知半解的。
不过,此事,无需操之过急,她当年是十六岁那年嫁给他的,还早着呢。
日后,慢慢琢磨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会儿,窗外的糟杂声是越来越大了。
躺了数日的沈媚儿攥了攥手指,只缓缓掀开了被子,打算下炕瞧瞧,这时,正好见窗子外头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随即,一颗脑袋在窗子外头探头探脑,媚儿见了,便沙哑开口唤道:“磊···磊儿——”
第7章姐弟情。
醒来这几日,耳边听得最多的便是:“磊儿,快去守着阿姐。”
“磊儿,阿姐醒了不曾?”
“磊儿,阿姐渴了要给阿姐喂水。”
之类云云。
在媚儿印象中,对于她这个弟弟,打小到大,她是全当下人在使唤的。
在别人家里,带把的是全家的宝,可在她们家里,她才是被捧上天的那个。
磊儿倒是懂事听话,又孝顺爹娘,打小有些怕她,也丝毫不敢忤逆她,沈媚儿之所以对打铁匠使唤得得心应手,是因为有磊儿这个“下人”充当在前的。
不过,许是常年受她压迫与欺凌,磊儿不喜欢她亦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抛弃打铁匠要入高官府上做妾那年,不顾爹娘伤心难过,一遭逼得与家里决裂,当即,娘亲更是被直接气晕了过去,险些一口气没晃过来,还被爹爹连夜送去了县城里医治,那日,亦是爹爹有生一来,头一回对她板起了脸,神色吓人。
而弟弟磊哥儿更是龇着牙,像只恶狠狠地小兽,只凶神恶煞的瞪着她,然后弯着腰,用他的头顶直接一把将她冲撞到在了地上。
那时,她仿佛从那双清澈干净的双眼里,瞧见了弟弟对她的恨意与厌恶。
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骤然看得懂看得清。
而那时,仿佛永远有一团迷雾罩在了沈媚儿眼前,令她瞎了眼,被猪油蒙住了心肝。
如今,迷雾渐渐散去了,这才追悔莫及。
好在,上天垂怜,令她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沈媚儿声音一起,便见窗外的那个脑袋微微一缩,埋到窗下去了。
沈媚儿沉吟了片刻,忽而捏紧了被子,发出“嘶”地一声,不多时,果不其然,又将那颗头从窗子底下探了上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磊哥儿探着两只眼睛朝里看着,见屋子里,沈媚儿起床困难,那个身影一晃而过。
片刻后,磊哥儿便出现在了门口,朝着里头探头探脑,却犹豫着,并没有第一时间进来。
这几日,沈媚儿睡着时,他一直在屋子里守着。
沈媚儿将醒时,他便立马蹿了出去,将小元氏唤了进来,自个却跑远了。
横竖对她这阿姐,是有多远躲多远。
这会儿,却是避不过了。
“磊儿,阿姐有些没力气,你可以扶阿姐下炕么?”
沈媚儿到底还是了解弟弟的。
他一贯有些吃软不吃硬,亦是个心善心软之人。
是沈媚儿前世太过蛮横霸道了,这才将这个亲弟弟越推越远。
若是能够像娘亲那般温柔小意,弟弟定能亲昵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想,她这会儿的温柔示弱非但没用,反倒是有些吓到对方了。
只见磊哥儿被她这话吓到了似的,只立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她,好似全然不认识她似的,又好似一脸忌惮,不知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什么法子来欺负他。
磊哥儿杵在原地,更是不敢贸然进来了。
沈媚儿亦是愣了片刻后,眼珠子一转,忽而坐在炕边上,将脚尖往地上一探,却将眉头一皱,再次发生“嘶”地一声,而后,很快将脚缩了回来。
就好像这地上有什么吃人的怪物似的。
这动作倒是一如既往的附和她往日里矫揉造作的夸张模样。
果然,只见磊哥儿见了微微抿了抿嘴,杵在原地愣了片刻后,只咬咬牙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朝着沈媚儿踱了过来。
磊哥儿心细,她凑到沈媚儿跟前,只飞快看了她一眼后,随即弯腰将搭在她腿上的棉花被给掀开了,又走到炕的另一头,将她过年新制的洋红细花袄儿拿了过来,递到了沈媚儿手里,沈媚儿接了过来,正要温柔夸赞对方一句,却不想,夸赞表扬的话悉数堵住了,忽而见磊哥儿一把蹲了下来,将沈媚儿脚边的绣花鞋拿了起来,要“伺候”她穿上。
对方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在眨眼之间,已是相当熟稔了。
沈媚儿愣了片刻后,立马将脚一缩。
却见磊哥儿捏着她的鞋子亦是往后微微一缩,随即,略有些忌惮的抬起小脸看了她一眼,似乎生自己做错了什么,生怕惹得沈媚儿不悦边一脚朝他踢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沈媚儿见此状况后,原本那些表扬亲昵的话语,一时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沈媚儿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没想到,她在七岁的磊哥儿心目中的模样,便已如此了。
难怪,后来,会憎恨她至极。
沈媚儿看了看如今的磊哥儿,一时心思复杂难言。
看来,想要重新讨得弟弟欢心,怕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的。
哎。
沈媚儿在心里骂了一声作孽后,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半晌,她收起了脸上的刻意和善,神色冷淡了几分,只淡淡道:“鞋子给我吧,我自个儿穿戴。”
不能转变太大了,不然,磊哥儿无法适应,只能适得其反。
果然,沈媚儿态度疏离骄纵后,磊哥儿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起了,却是将手中沈媚儿的修鞋小心翼翼的递送到了她的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自己边穿着鞋袜,边听着外头的喧哗,边缓缓问道:“磊儿,今儿个外头谁来了,怎么这么吵?”
磊哥儿不漏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只抿着嘴看了沈媚儿一眼,小声道:“祖母她们。”
说这话时,磊哥儿脸上的眉头又蹙上了几分。
幼小的脸上,便是极力隐忍着,也依然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厌恶之意。
似乎比面对沈媚儿时还要厌恶的神色。
她们?
沈媚儿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后,穿鞋的动作微微一停。
不用想,定又是那周婆子与那两个小周婆子,拖家带口,领着她们那群臭不要脸的小乞丐们来她家讨饭来了。
沈家有三儿一女,在沈老二成亲那年分了家。
沈家欺负沈老二欺负惯了,尖酸刻薄、阴阳怪气的说他沈老二攀上了高枝,瞧不上沈家这些穷酸家业,故而明晃晃的将宅子与田地全都分给了老大老三,独独将后山这块既种不了田又开垦不得的地的猪菜圃分给了沈老二,令他另起炉灶。
分家时,说好日后各过各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想,眼瞅着沈老二一日日的将屋子建起来了,瞧着成婚那日,小元氏那沉甸甸的嫁妆一担担直往新宅子里抬,瞧着沈老二一日赛过一日的出息,连骡子车都置办上了,沈家那一大家子又开始反悔了,只虚伪不要脸的打着“一家人”的旗号,见天过来蹭吃蹭喝。
每每一来,便如同蝗虫入境般,将整个沈家从厨房到里屋,从灶台到柜子,全部洗劫一空。
末了,还要连捎带拽的,明抢般将东西往回拿。
拿了东西便罢了,非但不知好坏,人还在半道上便开始将那小元氏开骂数落,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能够听得到。
她们往往趁着沈老二不在时来的。
小元氏娇弱不堪,她是读过圣贤书的,是连句脏话都不会骂的,磊哥儿更是年幼,孤儿寡母的,岂是那一群悍匪的对手。
唯有生生被人欺凌的份。
偏偏,那个时候的沈媚儿不知护着母弟,反倒是被那死老婆子巴结哄骗,她们虽欺凌小元氏,却将无脑蠢笨的沈媚儿捧得高高的。
沈媚儿贪慕虚荣,自是爱听一些吹捧的话,偏偏沈老二及小元氏各个全是内敛实心之人,每每做得比说的多,嘘寒问暖的话,哪里比得上嘴里雕花。
周老婆子、三房的婶婶小皱氏,及姑姑小沈氏每每见了她便将她从头夸到脚,将自家女儿却从脚数落到头,两相对比下来,自然令沈媚儿心情舒畅,尾巴翘上了天。
沈媚儿并不排斥往沈家老宅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去得多了,打从幼时起,一大家子便成天往沈媚儿跟前吹风上眼药,媚儿虽知小元氏待她好,可往往对她太好了亦是一种负担,时常令沈媚儿嫌弃心烦不已,加之,那些数落的坏话听得多了,又见小元氏被她们欺负时软弱无能,只觉得畏畏缩缩的,便也从不帮衬她,甚至还隐隐有些瞧不上她。
可后来,沈家那帮吸血的,却一手将她们全家推向了地狱。
重活一世,想起前世种种,沈媚儿从来没有怨天尤人,因为,本就怨不得任何人,她所遭的罪,受的恶果,全部都由她自找的,该受的,她不怪不恨任何人,唯独——
沈家,那群烂了心肝的货色,是该同她一起下地狱的!
想到这里,沈媚儿眼里的狠意一点一点加重了。
直到对上了对面磊哥儿一脸防备的脸,沈媚儿一惊,终于很快缓过神来,只稳了稳神,随口问道:“祖母她们又来了?她们过来作甚?”
磊哥儿飞快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回答,不过,在沈媚儿的威慑下,磊哥儿不敢不答,他咬着唇,沉吟良久,只有些口是心非道:“说是···说是来瞧你的。”
瞧她的?
那怎么人都来了这么久了,却不见一人进来探望她?
她在病床上都躺了几日几夜了,半个人影都未见得,如今,人一好,便来了。
沈媚儿在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缓缓道:“好久未见祖母了,走,磊儿,陪阿姐去见见祖母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8章洗劫空。
双脚下地时,沈媚儿双脚微微发颤,两腿亦是在轻轻颤动,险些晃倒了,她立马握着磊哥儿的胳膊,虚扶了一把。
上辈子,最后整整数月间,她都是瘫在床榻上苟延残喘度过的,沈媚儿已记不清究竟是几日几个月,还是几世,没有下过床榻了。
如今猛地双脚离地,沈媚儿只觉得四肢发软,有些无处着落。
许是见她脸色苍白,不似作假,又许是不敢,磊哥儿只将小脸转了过来,一直看着她,没有推开。
一直踱步到门口处,沈媚儿终于微微适应了几分,她只呼出一口气后,随即轻轻松开了磊哥儿,然后缓缓掀开了帘子,慢慢地走了出去。
帘子一掀开,目光所到之处,一片糟杂。
只见里屋外的堂屋里一片狼藉,堂屋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四方方桌,上头摆着四个碟子,四个碟子里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残渣余料,通过这些残渣余料依稀可辨出里头放着的原是果腹点心果子之类的。
桌子旁的几张椅子已是七倒八歪或是四脚朝天了,一个五岁的男娃一个三岁的女娃,两人在一条倾斜的长条凳上玩跷跷板,脚下,果皮瓜子皮遍地都是。
堂屋靠墙靠窗的柜子桌子上的抽屉全打开了,里头东西全被翻了出来,有的掉在了地上,有的搭拢在半空中,整个堂屋一片凌乱狼藉,就如同被抄家过似的。
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目光定定的环视着整个屋子。
当年她有多嫌弃这处农村的宅子,后来,就有多思念这个地方,以及,这个宅子里的一切。
沈媚儿抬着目光一寸一寸近乎贪恋的凝视着。
当年抛弃打铁匠又嫁给旁人做妾后,沈老二便领着小元氏及磊哥儿搬了这处伤心之地。
沈媚儿曾逃回过沈家村求救,却压根投奔无门。
想到这里,沈媚儿指尖微颤着,良久,只微微攥紧了手心里的袖子。
磊哥儿立在沈媚儿身后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一时不知今儿个的沈媚儿究竟怎么了,只觉得有些···怪怪的。
两个小孩子见沈媚儿出来了,大的那个,朝着沈媚儿做了个鬼脸,小的那个也依葫芦画瓢,用两根小指头扒开嘴巴,用大拇指提拉着眼睛,朝着沈媚儿龇了龇脸后,两人又继续玩起了跷跷板,半分礼数都不知。
结果玩着玩着,刚好板凳一翻,两个小娃同板凳一起摔倒在地,一并打翻的,还有桌上几个被受鱼池之殃的碟子,纷纷应声而碎。
许是料想闯祸了,两个小娃摔倒了也不敢吱声,双双爬起来后,看了沈媚儿一眼,只一前一后追赶了出去,继续撒欢,完全当做无事人似的。
磊哥儿气得握起了拳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淡淡瞥了两个孩子背影一眼,又看了看屋子里摔碎的碗碟,神色微沉。
听到外头吆五喝六的,她只字未言,直接经过堂屋,出了大门,一出来后,沈媚儿脚步微微一顿。
只见外头太阳和煦,温暖,阳光普照大地,是开春后最暖和最舒服的日子。
这样的天气,庄子里的老人小孩一准脱了厚厚的袄儿,全都板着凳子出来,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一晒,可整整晒上一整日,舒服慵懒得完全不想进来。
前世,为了护住她白皙如脱了鸡蛋壳般的娇嫩肌肤,沈媚儿一贯是躲着太阳走的,这会儿,往太阳底下一站,只觉得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与温暖感,是前世整整十八年来,从来未曾享受过的陌生滋味。
唯独,太阳底下的那些丑陋的身影,觉着有些碍眼——
大太阳底下,只见沈媚儿的小姑,沈老太太周老婆子的幼女小沈氏正背对着倚坐在椅子上吃着花生磕着瓜子,椅子旁边放着一个酒壶,一个杯子,酒壶里的酒是沈老二年早年前在山里采了几株上好稀罕的野生药材泡的,药酒要封得严实,放得越久越沉,沈老二每日干活,需要劳力,每日睡前喜欢喝上半杯,暖和又提气。
唯独这坛子却是舍不得喝的,泡了足足有一两年了,日日凑上去嗅上一嗅,说这药材好,酒性烈,这酒得留着他日瑶瑶出嫁时,一口闷的。
如今,却被那小沈氏偷偷灌走了一大壶,一口小酒,一口花生,喝得兴致十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沈氏旁,三房的兰姐儿正在给小沈氏的次女杏姐儿梳头发,绑辫子,杏姐儿头上正在捆绑的七彩头绳正是过年时舅妈给她买的,沈媚儿正稀罕来着,日日戴着在村子里晃荡,村子里的小丫头全都羡慕的瞧着,后纷纷效仿媚儿的头绳,用秀花的绣线编织佩戴,却是一个珠玉在前,一个瓦石在后,不过是东施效颦,丑陋不堪罢了。
如今,却被那杏姐儿堂而皇之的摸走了。
更别提兰姐儿头上那支沈媚儿的细花银簪子呢。
表姐妹二人一边梳头一边戏说道:“表姐,我戴这头绳好看么?”
“好看,你的头发厚实,又黑又密,不比那沈媚儿的差,沈媚儿就是捯饬收拾的好,其实她若不收拾打扮也就那样,杏儿你脸小,摸了这膏脂,又将这头绳一戴,未见得不能将那小妖精给比下去。”
兰姐儿舌头生莲,妙语连珠的夸赞着。
“当真?”
杏丫一听,顿时双眼一亮,只不由自主的学着沈媚儿往日里的作态翘着兰花指,摸了摸头上的头绳,嘴上却说着:“我怎么比得上表姐,表姐可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一朵牡丹花,等闲哪个比得上。”
杏丫嘴上虽这般说着,语气却有些酸溜溜的。
顿了顿,忽而叹了口气,语气尖酸着,又说着:“表姐这命可真好,镇上有个开铺子的舅舅,金银首饰她样样不缺,家里有个当过大小姐的娘亲,赐给了她个上好美貌的好皮囊,哪像咱几个,投身这般穷苦人家,是既没有钱有势的好舅舅,又没个像样的好娘亲,真真命苦啊,哪里敢比得上那朵儿牡丹花啊。”
杏姐儿幽幽说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刚一落,只见一把瓜子壳全砸她脑门上了。
杏丫摸了摸脑门,顿时跟炸了猫的野猫似的,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小沈氏龇牙道:“娘,我一早才刚洗的头,这这是作甚,将我的头发全弄脏了。”
小沈氏拍了拍手心的瓜子皮屑,随即弯腰,将酒杯端起来,轻啜了一口,斜眼冲着杏丫道:“连个银簪子都抢不过的没用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数落你的娘老子。”
话音一落,小沈氏的目光朝着兰姐儿头上的银簪子方向瞥了去。
杏姐儿被她这话赌得一噎,她后到一步,没能抢过兰姐儿已是懊恼不已,如今,还没自个的亲娘数落,只觉得又气又憋,烦躁得紧。
兰姐儿却摸了摸头上的银簪子,眼珠子转了转,本不想回应,不过,小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兰姐儿只笑盈盈回着:“杏儿年纪还小,适合戴头绳,这头绳,听说得要十好几个铜板了,咱们村也就杏儿头上这一根。”
说着,兰姐儿又道:“待过了两年,杏儿年纪稍长了些,我便将这簪子赠给她便是,何况,媚儿那里好东西多的是,回头让杏儿去讨要几样便是,小姑何苦一直对我这支耿耿于怀呢。”
三人在这里为着沈媚儿的一根簪子唱起了大戏。
那头,厨房里不断传来周老婆子的骂咧声——
“那城里人能养出来个什么三六好歹来,瞧瞧,这么多年了,连只野鸡都不会收拾,白瞎了这么肥的一只野鸡,老婆子我实在是瞧不过眼了——”
“数落她几句怎么了,还跟老婆子我甩脸子,敢跟婆婆叫嚣,信不信老婆子我一个鞋拔子抽她脸上,抽烂她的嘴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三媳妇儿,你去那地窖里瞅瞅,瞧瞧那里头还有什么宝贝没,老二这几年被那贱蹄子给带坏了,得了什么好东西不知孝敬爹娘,全给藏家里头了,你说我当年怎么就软了心,答应将那烂了心肝的贱蹄子给娶进门来,害了自个不说,还害了全家一家子老小,咱们苦巴巴的都没米下锅了,他们却巴巴在这过奢侈的舒心大日子,光是想想老婆子我就怄火——”
厨房里哐哐铛铛的。
不断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及周老婆子那恶毒又恶心的骂咧声。
以及,不断飘来阵阵诱人的肉香味。
不用想,也知,她嘴里骂得是哪个,并非指桑骂槐,只明晃晃的指名道姓的骂。
厨房里的做的,自然是沈家家里私藏的那些肥美的野鸡及腊肉。
野鸡是为了给媚儿补身子才现宰的,腊肉,腊肉都挂在了房梁顶上,是年前沈老二打的野猪肉,一只野猪肉,年前就分了大半给大房三房,如今二房就剩下这一块了,还来生抢。
更别提厨房里那些其余吃食,此刻,全被那婆子翻了出来,一次性全煮了。
周老婆子一声比一声恶毒。
却始终不见小元氏的身影和声音。
沈媚儿站在门口,抬着目光四下寻了寻,最终,在井边上发现了小元氏单薄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她远远地蹲在了井盖后,将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一边摘着青菜,一边抬手擦拭着脸,怕是被骂哭了,正在哭鼻子。
被骂了,被抢了,还得帮人干活。
周老婆子壮实,小皱氏精明,小沈氏懒惰又嘴巴厉害,这三个女人往往一来,便将小元氏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小元氏既没体力,又没粗话回击,压根无力反抗。
这样的委屈,她每月都得受上几回,又不想向沈老二告状,怕寒了他的心。
小元氏摘完了青菜,正要清洗时,这时,只见大房六岁的虎子手里握着一个野鸡腿,一边啃着,一边踱步走了出来,五岁的柱子及三岁的宝丫头见了,只一窝蜂的跑进了厨房,出来时,一人手里捏着一块肥腻腻的野鸡肉,三个小孩津津有味的吃着。
不多时,小皱氏手里捏着一块野鸡肉,将头从厨房探了出来,扯着尖尖细细的嗓子朝着井盖旁的小元氏喊着:“二嫂,青菜都洗了一个上午了,到底洗干净没,大嫂将菜全炒好了,就差你手里头那个小菜了——”
小皱氏话音一落,只见小沈氏拍了拍屁股,也往厨房去了。
兰姐儿杏姐儿也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跟了过去。
小元氏立马提着菜篮子,揉了揉眼睛,小声回了一声:“这···这就好了。”
说着,小元氏只扶着井盖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往厨房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起身时,沈媚儿身后的磊哥儿一溜烟的朝着小元氏跑了过去,赶忙将摇摇欲坠的小元氏扶了一把。
沈媚儿见到这里,心下一揪。
这一幕幕地,当年,她怎么就瞧不见呢?
噢,那个时候的她,被表姐表妹拉着,一早进了厨房。
一人举着一双筷子,正围着大锅,吃得津津有味呢!
思及至此,沈媚儿不由攥紧了垂落在了身侧的手指,咬紧了脸颊两边的腮帮子。
良久,沈媚儿松开了牙齿,往地上一瞥。
只见门口放着一把菜刀,上头带血,应该是早起时沈老二给野鸡放血时落下的。
沈媚儿看着锋利的刀口,只缓缓弯下了腰,将菜刀轻轻捡拾了起来,随即,藏在了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厨房方向走了去——
第9章撒泼计。
却说沈媚儿往厨房门口一站,果然,只见哗啦啦的小十口人,一人手里举着一双筷子,将厨房里头的那个灶台那口大锅齐刷刷围了个密不透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锅里,自然是现炖的野鸡蘑菇汤。
是沈老二一早起来逮了杀的。
是小元氏早起忙活了一个上午,烧了开水烫了后,一根一根拔了毛的。
沈媚儿金贵又精细,但凡家里吃的鸡鸭鱼肉,都得将鸡毛鸭毛全拔干净了,不许瞧见到一根毛发,若是见了,沈媚儿一准犯恶心,闹脾气不吃了,鱼肉亦是小元氏一根一根剔了刺搁她碗里的。
那野鸡毛更是紧致无比,一根一根连绒绒的细毛都得全挑了。
眼睛都能给挑瞎了。
如今,爹爹娘亲费心忙活了一个上午的心血,全都进了别人的肚子里。
只见一个个嘴巴油腻,狼吞虎咽的,吃着吃着,甚至碗里盛满了,还开始朝着锅里的抢夺了起来。
不过几下功夫,满满当当的一大锅子便全空了。
丝毫没有要给媚儿娘三留几口的份。
一边吃着,只见大房的李氏说着:“给老二留几块,一早老二便去了镇上,一会儿回来准要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氏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锅里的筷子就跟打仗似的,直接开战了起来。
周婆子见了,只提着嗓子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小皱氏飞快夹起了一块腿子肉搁碗里后,这才悠悠说着:“你们二叔,你们二伯,你们二舅一早去了镇上,回来定会给媚儿捎带她爱吃的八宝榛子鸡和和记的点心果子,你们这几个小的这会儿将肚子全塞饱了,一会儿看你们还吃不吃得下。”
皱氏这话倒是起了作用。
她这话一起,大的小的对视了一眼,全都放下了筷子。
宝丫头更是蹦跶着:“二伯快回来,宝儿要吃榛子鸡,宝儿要吃榛子鸡。”
李氏见状,赶忙将锅里余下几块鸡屁股鸡脖子单独盛了起来。
停下争夺后,一伙人这才先后放下了碗筷,这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沈媚儿。
看到沈媚儿,众人齐齐一愣。
围在锅灶旁的李氏见了媚儿,率先反应过来,只有些尴尬的问了一句:“媚儿,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这···是不是肚子饿了?”
皱氏则一把夺过了李氏手中的那碗鸡屁股鸡脖子,一边朝着沈媚儿走了来,一边笑眯眯道:“媚儿快来,这是婶婶特意给你留的鸡肉汤,炖了野生蘑菇的鸡肉汤,香喷喷的,可好喝了,快,快来趁热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皱氏举着汤碗往沈媚儿跟前一送。
却见媚儿只直直盯着她,那目光有些发怔,也有些发狠。
瞧得小皱氏心里毛毛的。
小皱氏微微蹙眉,眼瞅着眼前的沈媚儿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她抬了抬手,正要拉拽了沈媚儿一把,将她往厨房里头拉,不想沈媚儿直勾勾的盯着她,忽而冷不丁将背在背后的手一把飞快的举了起来。
小皱氏只觉得一道耀眼的白光晃了晃她的眼。
她不由抬手挡了挡眼,待适应后,定睛一看,只见媚儿一并举起来的,还有手中一把白灿灿的大菜刀。
只见媚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将菜刀举到了头顶。
好似下一瞬,便要随时朝她生砍了来。
小皱氏被沈媚儿手里这把刀,被她这举刀的架势吓得心下一紧,只立马下意识的朝身后退了半步,不多时,只将脸一板,微微训斥道:“媚儿,你···你这是作甚,刀···刀可是不是甚好玩的东西,快···快放下——”
然而小皱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而那柄刀直接朝她生生劈砍了过来。
那刀刃,直接从小皱氏鼻尖划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皱氏吓得浑身一抖,双腿当即一软,直接软倒在地。
手中的滚烫的鸡汤打翻了,全部倒在了她的手心里,烫得小皱氏惨叫一声,然而,她此刻压根无法顾及,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却连滚带爬直往后躲着,因为,第二刀很快又劈了过来。
“杀畜生!”
“杀老虎!”
“杀畜生!”
“杀老虎!”
沈媚儿脸上挂着笑,双眼却有些呆愣,只恶狠狠的盯着小皱氏,一刀一刀砍杀着。
每挥一刀,便神叨叨的重复念叨一句:“杀老虎!杀畜生!”
吓得小皱氏差点儿直接吓尿了出来,她全身发软,脸色惨白,边躲边尖叫道:“媚儿,媚儿,快住手,媚儿,我是婶婶,是婶娘,不是老虎,不是畜生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小皱氏被沈媚儿追着砍。
她身后周婆子,李氏,小沈氏等人各个神色大变道:“媚儿,快住手,那是你婶婶!”
“疯了,媚儿疯了,媚儿疯癫了。”
“媚儿被老虎吓傻了。”
沈媚儿却充耳不闻,又是一刀劈了过去,直接砍在了小皱氏的鬓发上,直接将小皱氏头顶的发鬓砍散了。
小皱氏一时披头散发的跌倒在地上,一边呼救一边求饶,当即裤子里一热,直接尿了出来。
最终,她眼尖瞄到厨房角落里放着一个筛米的筛子,小皱氏立马爬过去拿着筛子挡在脑袋顶上,只跟只狗儿似的,一边趴在沈媚儿脚边,一边用筛子挡在脑袋上,只一步一步仓皇爬了出去。
刀狠狠一劈,差点儿将那筛子劈成了两截。
索性,还是逃了出去。
小皱氏逃出厨房后,沈媚儿也不追赶,只很快,将那双呆滞的目光投向了缩在厨房角落里的那一众人。
周婆子、李氏、沈氏几个,一人拿着锅铲,一人举着锅盖,一人拿着洗菜盆,几个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女人,眼下,一个个惨白了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女人身后,三个小孩瑟瑟发抖的被大人们藏在了身后。
兰姐儿杏姐儿因方才慌乱躲避间,蹭了满脸的灶灰,一脸狼狈不堪。
见沈媚儿一脸傻笑的举着菜刀走来,杏姐儿咬牙冲她怒骂了一句:“沈媚儿,你疯了不成,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你若敢乱来,我···我我定饶不了你——”
“她疯了,你跟她废什么话!”
兰姐儿见了,却恶狠狠地瞪了杏丫头一眼,继而舔着脸,朝着沈媚儿讪笑着,只小心翼翼的安抚道:“媚儿,我我是堂姐,不是老虎,媚儿乖,快快放下手中的刀,堂姐带你去找老虎好不还?”
兰姐儿底下有妹妹,她哄惯了妹妹。
果然,经她一哄,只见沈媚儿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只直愣愣的看着兰姐儿,缓缓附和道:“找老虎,杀老虎。”顿了顿,忽而嘿嘿一笑,又重复念叨道:“找老虎,杀老虎!”
兰姐儿见她听进去了,忙赔着笑脸,继续耐着性子哄骗道:“是的,堂姐带媚儿去找老虎,杀老虎好不好?”
边说着,兰姐儿边小心翼翼的主动朝着沈媚儿一步一步细细碎碎的挪了过来。
眼瞅着兰姐儿踱步踱到了沈媚儿跟前,只要探着手去够她手里的菜刀,眼瞅着她的手快要触碰到了,兰姐儿身后周婆子等人见,一个个全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想,就在此时,忽见一脸呆滞的沈媚儿举着菜刀直直朝着兰姐儿身后的杏丫方向用力挥刀一劈,只忽而脸色一变,变得一脸凶恶道:“你是老虎,杀老虎,杀老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音一落,沈媚儿举着菜刀便直接朝着杏姐儿身上砍去。
“啊——”
杏姐儿惨叫一声后,抱着脑袋往地上一躲。
躲过了一劫。
然而,沈媚儿这一举动,彻底吓坏了众人。
趁着沈媚儿将全部目光精力都放在了杏姐儿身后,兰姐儿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直接捂着胸口,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逃出了厨房。
其余那群人,亦是趁乱作鸟散状,纷纷举着锅铲、锅盖,薅着小的,一溜烟开逃。
一时,整个厨房的大乱。
因厨房太小,人又太多,太乱,齐齐涌向门口时,一时你撞我我撞你,小沈氏与周婆子二人相撞,母女二人直接摔倒在地。
杏姐儿趁乱,从沈媚儿刀口爬了出来。
一行人齐齐堵在了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发了疯的沈媚儿干脆挥起菜刀一顿乱砍,生生将周婆子屁股上的棉裤劈开了一条口子,她还不叫停,见人逃了,沈媚儿仿佛更加兴奋了,一路挥着菜刀将人追到了沈家坡口处,只见那一群人连滚带爬,连摔带跌,惊恐万分的朝着坡下逃命去了,周婆子更是边逃边冲着井口旁的小元氏叫嚷道:“你个贱蹄子,你养的好女儿要杀人,还不将人捆住了。”
只嚷到半道上,将沈媚儿一脸邪笑的追了过来。
纵使周老婆子再气,此刻亦是不敢迎头而上,最终,搂着她的宝贝大孙子虎子一溜烟逃了。
转眼之间,坡上再无半个踪影。
待人都逃没了后,沈媚儿的脸笑僵了,手举麻了,眼瞪乏了。
她一只手叉上了腰,只有些气喘吁吁,待深深吸了几口气后,沈媚儿终于缓缓转过了身来,却见身后不远处,小元氏搂着磊哥儿,早已吓傻在原地。
直到沈媚儿转过身来,小元氏愣了一愣后,立马缓过神来,却是想也不想,直接拉着磊哥儿慌忙朝着沈媚儿跑了过来。
看罢。
原来纵使是有危险,当娘的亦是不怕的。
原来纵使是有危险,当娘的亦是会毫不犹豫的朝她奔来。
“砰”地一声,手里的菜刀直直落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媚儿,媚儿,娘的媚儿,这是怎么了,啊,媚儿不怕,有娘亲在的,娘亲会一直在的,不怕不怕。”
却说小元氏一过来,便一把将沈媚儿紧紧搂在了怀里。
又很快放开了她,摸了摸她的脸,道:“老虎已经被人打死了,再也没有老虎了,媚儿莫怕,爹爹一会儿便回来了,爹爹会保护媚儿的。”
小元氏当真以为沈媚儿被老虎吓傻了。
毕竟,沈媚儿那几日几夜的惊醒惧怕模样不是作假。
小元氏只红着眼圈,忍着心疼,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搂着沈媚儿安抚着。
沈媚儿原本不过是做戏故意吓唬人的,可这会儿见小元氏如此,不知怎地,眼睛也跟着缓缓红了。
良久,沈媚儿也只将小元氏搂紧了。
想要开口解释,又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她到底是了解小元氏的,只怕小元氏表面相信她的解释,心里却仍旧将她当做个吓傻的来对待,最终,思索再三,沈媚儿只紧紧搂着小元氏,一字一句道:“媚儿日后会保护娘亲的。”
说着,一时,又摸了摸小元氏身侧磊哥儿的脸,亦是一脸郑重其事道:“阿姐日后定也会保护磊儿的。”
沈媚儿语气一脸认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听在小元氏耳朵里,却是一脸天真,又一脸感动,她果然是不信的,只忙哄着沈媚儿,道:“好,好,好,媚儿莫怕,媚儿往后保护娘亲跟弟弟,媚儿最棒了,媚儿别怕,有娘亲在了。”
倒是磊哥儿愣了愣后,仰着头,一脸发怔的看着沈媚儿。
沈媚儿知道小元氏如今还在惊吓及后怕中,只趴在小元氏怀里,良久,冷不丁软软糯糯问了一句:“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媚儿饿了,媚儿想吃爹爹买的蜜浆,还有榛子鸡。”
转移了小元氏的注意力。
沈媚儿话音一落,果然只见小元氏立马有求必应的放开了沈媚儿,冲她道:“爹爹该回来了,走,娘亲带媚儿一同去村口迎爹爹,可好?”
看着小元氏一脸惊恐未定的模样,沈媚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弟弟也去。”
小元氏闻言,双眼微微一颤后,直接一手牵着一个,领着沈媚儿姐弟二人下了坡。
下坡之前,还趁沈媚儿不注意,飞快将脚下那柄菜刀递到了坡下的土沟里。
一场惊心动魄,吓破人胆的闹剧,这才彻底停下。
以前觉得粗鄙丑陋,后来,才知,豁出去了,才能成事。
第10章好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说沈家的屋子建在了后山的山坡上,是整个沈家村地势最高最偏的,下到村子里,要走过一条蜿蜿蜒蜒、绵长而下的羊肠泥巴小径。
以前,沈媚儿嫌弃路脏,有时下雨后下山直接要沈老二背下山,亦或是恨不得垫着磊哥儿的小脚丫子踩着下山,矫情到了极致。
这会儿却是大步迈向前。
小径旁熙熙攘攘的,也住了不少人家。
其中距离沈家最近的要数陈家。
陈家地势比沈家略低,就在沈家屋子坡下的右侧,是沈家往日接触最多的邻居。
陈家是沈家村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有两兄弟搬到了本村,本家在邻村,去年年末,上山打猎被老虎吃了的便是陈家大房的。
陈家家境贫寒,人口又多,为了生个带把的,陈家前头已经陆陆续续生下了四个闺女,一直到去年年底陈家二房这才老来得子生了个胖大小子,却不想,转眼便赶上了大雪封山,又老虎食人这一事情,陈家经常食不果腹。
沈家挨着陈家,时常接济一二。
沈媚儿娇贵,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她不爱吃的,吃不完的,穿不完的,基本上都被心善的小元氏送给了陈家。
这会儿路过陈家时,远远地只瞧到陈家的大姐儿翠姐儿正坐在井边洗衣裳,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脚盆,脚盆里成堆成堆的衣裳,是全家老小七八余人的所有衣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翠姐儿同沈媚儿一般大小,却是同人不同命,长姐如母,翠姐儿打从三四岁起便上山下河,跟在父母后头干活了,如今不过十五岁,底下三个妹妹全是由她拉扯大的,家里所有的家务,田里地里所有的农活全是她操持的,除此以外,还时时上山寻些药材卖钱,打络绣花送去镇上绸缎铺子里卖钱,是整个沈家村最得力又最可怜的,多为人称赞。
又加上沈陈两家紧紧挨着,故而,村子里时常将沈媚儿与翠姐儿放在一起做比较,只道,果然,一个住在天上,一个住在地下,一个是天生的小姐命,一个却是天生的丫头命。
身份虽云泥之别,可二人的风评却又分明是反着来的,勤快、贤惠、能干等所有的好的词汇全是形容翠姐儿的,骄纵、奢侈、妖精之类的所有的差的评价,毋庸置疑,全是给沈媚儿准备的。
不知是不是因常年放在一起比较的缘故,沈媚儿与翠姐儿的交情并不好,确切的说,是沈媚儿非常自觉的以高姿态示人,翠姐儿见了她时时让着道走。
这会儿,沈家母子三人打从陈家门口经过,翠姐儿懂事有礼,若是搁在往日,一早过来跟小元氏打招呼了,只这会儿,见了沈媚儿,却见她愣了片刻后,只忽而匆匆起身,将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后,竟头也不回的直接进了屋。
见着了小元氏也装作没有瞧见到似的,神色动作也略有些慌张失措。
小元氏那句“翠翠”到了嘴边又给咽下去了。
片刻后,瞧了瞧身旁的女儿,只当作对方被女儿方才“发疯”的模样给吓到了。
毕竟,方才沈家大乱,周婆子、殷氏、沈氏那一大群人惊慌失措又骂骂咧咧的逃命,这一动静闹得太大,惹得山坡下,正在做午饭的邻里邻居全都瞧见到了,纷纷出来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疯了疯了,媚姐儿被那老虎给吓疯了,竟举着刀闹着要杀人了。”
这句话一路从坡上传到坡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家二媳妇儿,你们家媚姐儿醒了?没什么大碍罢,方才她祖母说媚姐儿拿刀要杀人,是真的假的?”
“不是说那晚那神婆子给媚姐儿施了法,办了法事,吓走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么,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坡下的邻居们见小元氏竟领着沈媚儿下坡了,顿时又是关心,又是惊讶,也有不少瞧热闹和幸灾乐祸的。
边说着,边将目光投放到了小元氏牵着的沈媚儿身上。
只见一身大红细花袄儿套在她身上,这袄儿,这面料,这式样,是整个镇上最时兴的,寻常府里的有钱太太有钱小姐才穿得起,在他们这村子里头,就连新娶的新娘子都没有穿过这式样的,便是穿了,也没人能穿出这效果来。
媚姐儿今年十五了,是既没下过地,又没干过活,连太阳花子也从来没有晒过,那脸白得,比剥了壳的鸡蛋白还白,就连两只手上的十根手指头,也根根跟白玉养成的似的,又细又长,好看得不像是人的手,倒像是天上的神仙用来施法的纤纤素手似的。
沈媚儿她爹沈老二便是个人高马大,相貌俊朗之人,更别提她母亲了,乃是有钱人家正经养出来的阳春白雪般的玉人儿,而这媚姐儿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生母小元氏更要貌美伶俐几分。
村子里的人没有读过书,念过字,不知该如何形容,只知,沈家那媚姐儿小小年纪便粉白黛绿的,那小脸蛋,犹如夜里的新月似的,皎洁明亮,又像是水中的捞月似的,隐隐灼灼,令人看不分明,只觉分外妖娆,更别提那小嘴,小鼻,也不知是怎么捏的,才能捏成个这般玉面人儿来,尤其是那双眼,好家伙,看人的时候,只觉得眼含春水,暗含秋波,看谁都像在朝谁抛媚眼似的。
若非都是打小瞅着她长大的,不然定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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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若是被吓傻吓疯了,岂不可惜?
尤其,往日里那沈媚儿大红袄儿一穿,人虽美俏,却时时拿下巴刺人,是骄纵傲慢到了极致,见了人也从不打招呼,便是连长辈也完全不放在眼里,人虽美则美,却并不讨喜。
可今儿个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远远地只见披着头发,长发齐腰,小脸略白,又略有些憔悴,人脆弱了,有些病态,便莫名觉得有股楚楚可人,又处处勾人的意味,倒叫不少人瞧了又瞧,只觉得怎么这世上都是人,怎么就偏有人能生的这样好看呢?
邻里邻居都在询问。
小元氏夫妇二人和睦,虽比旁人富裕几分,遭人妒忌,只沈老二热心,时常帮衬邻里邻居一二,每每往来镇上村子之间,给人捎带过不少东西,小元氏一时温温柔柔,无甚攻击性,还是与人接善的多。
小元氏见大家伙关心,只忙挤着笑,含糊道:“已大好了,方才···方才闹着玩的,媚儿已经大好了,现下正吵闹着要去村口接她爹爹了,这孩子,谁都不贴,就爱贴着她爹爹···一会儿没见,便惦念得厉害···”
小元氏含含糊糊挤笑回应着,一路顺道跟乡亲们招呼着。
沈媚儿却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额头上被磕伤了,这会儿还包扎着。
会留个小疤,拇指盖大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世,被爱美的沈媚儿嫌弃不已,她时常画朵桃花或者腊梅做遮掩,是沈媚儿全身上下唯一的缺点了。
方才,陈家那翠姐儿一直盯着她的额头瞧着,神色似乎有些···避之不及。
沈媚儿垂眼沉思了一阵,想了起来。
十五岁时候的事情距离她重新醒来时,其实已经过去三年了,如今这情景,是她记忆中三年前的事情,许多事情实则记不太清了。
她是个大大咧咧、愚昧骄纵的性子,是最不记事的,记忆中,上辈子或者上一回经历过的这个时节中,其实,她对老虎横行,或是被老虎惊吓一事,印象并不深,更甚者,她甚至连老虎的模样都未曾瞧见过。
只隐隐记得,那回她摔倒昏迷,醒来后便得知有老虎下山,将她吓晕了,差点儿还将她给叼走了,可无论是上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瞧见过老虎的踪影,她隐隐记得,她其实是被陈家那翠姐儿给推倒磕晕头的。
原因是,沈媚儿貌美,十分讨男子喜欢,村子里大小伙子打小便爱跟在她屁股后头打转,沈媚儿丝毫不顾及,还十分得意,时常故意释放魅力,她最喜欢看到所有人全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不过,村子里有一读书人,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唤作季白,自幼由寡母养大,因读了书,又生得白净,是整个村子里沈媚儿唯一正眼瞧得上的人,不过,季家穷酸,沈媚儿又有些嫌弃,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事便要去撩拨一二,有事便将对方抛在了九霄云外。
不想,那季家寡母却反倒是瞧不上她,而瞧上了坡下能干勤快的陈家翠姐儿,说是两家近来走得极勤,怕是不日便要成事了。
说那季家寡母指名道姓的指了沈媚儿愚昧,是个蠢人,便是一百个一千个沈媚儿也比不上半个翠姐儿。
沈媚儿听了这话顿时恼火上头,气急败坏,转头便去勾搭了那季家白郎,还故意让翠姐儿知晓,翠花往日里一直避着她走,那日竟被沈媚儿气得急红了眼,竟当即冲上坡来寻她理论,吵不过便一把将她推倒了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时候,沈媚儿日日叫嚷着不是老虎吓的她,是坡下的翠花将她推倒摔晕的。
只翠姐儿太过得人心,没人肯信她,沈媚儿气得委屈的埋头哭了一晚,后在翠花定亲的日子,跑去她家大闹一场,差点儿搅浑了这场亲事。
当然,这一切全都是后话了。
这会儿,沈媚儿只扭头,盯着陈家的大门定定的瞅了一阵,心里则在认真琢磨道:究竟什么才是好人,什么才是坏人呢?
她沈媚儿虽为人骄纵恶毒,害人害己,伤了父母,伤了弟弟,负了打铁匠,却也没有害过他人,她甚至连一只鸡都没杀过,连一只蚂蚁都没踩过,却最终被人折磨惨死。
翠花勤快、老实、善良,是所有人眼中的好人,却也会推人骂人,还在那季白那里告她的黑状,令他从对她从深深着迷,变成了最终的厌恶至极,就连后来的打铁匠都为了她误会她,气得她扔掉了头上的凤钗负气抛弃他而去!
翠花是沈媚儿心里的坏人。
可她沈媚儿却是所有人心里的坏人。
她这一回,也想学着当个不坏的人。
第11章决心起。
村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只领着一双儿女立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远远的翘首以盼着。
远远的,只瞧见一辆骡子车颠颠而来。
骡子车上的沈老二全神贯注的驾着骡子车,待走近些了后似乎留意到了村口的身影,沈老二定睛一看后,顿时将双眼一眯,随即,拉起骡绳,颠颠加速而来。
“瑶瑶怎么起来了?”
“头还烧么?”
“吃饭了么?”
沈老二一贯是个寡言少语之人,这会儿放下骡子绳,跳下骡车,便立马朝着妻女而来。
见女儿羸弱了几分,只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却是转头朝着小元氏连连发问着。
女儿精细,娇弱,不喜欢旁人触碰靠近。
沈老二一贯习惯远远的看着。
眼里的关心却丝毫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话音一落,只见小元氏双眼微微一红,飞快的看了沈媚儿一眼,少顷,又极快的隐藏掉了自己的担忧,连连扯着笑,道:“已```已大好些了,还```还未曾用饭,不知你何时回,媚儿一直念叨着你,想等着你一道回来吃呢,这会儿总算是回来了,走,咱们家去,我这就去做饭!”
小元氏挤着笑说着。
她话音一落,沈老二立马听到了端倪。
妻子一贯贤惠,自打女儿出生后,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妻子为了女儿开始学着做饭下厨,虽有些劳累,但她甘之若素。
今儿个早起便早早叮嘱他将圈养的那只野鸡宰了,她一贯猜测得到他什么时候回来,一准提前将饭菜做好,提前等着他回来开饭。
这会儿,话里话外透着支支吾吾。
妻子不会说谎,一说谎便结巴不自在。
是生了什么事么?
莫不是女儿——
沈老二转头便立马瞅向了女儿。
却见此时女儿忽而飞快的上前两步,忽而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微微撒着娇道:“爹爹,媚儿的八宝榛子鸡呢,还有蜜浆,你记没记得带,媚儿许久没吃榛子鸡了,想得嘴都馋了,你若不记得,媚儿便不理爹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媚儿两只手半搂半抱着沈老二的胳膊,微微摇晃着。
也微微仰着小脸,有些娇嗔得看着他。
沈老二见状愣了愣后,身子微微一僵。
要知道,女儿小时候一贯是爱缠着他腻着他的,小时候最爱骑在他的脖子上骑大马,也爱骑在他的背上,让他当作大马当作老虎当作骡子驮着她走,每每他一走,她便高兴得直“咯咯”大笑,那银铃般的轻笑声,听得沈老二心都发软发腻了,只觉得胸腔里畅快得厉害。
可是,自打女儿长大后,便不在与他亲近了,非但如此,还离他离得远远的。
沈老二深知女儿长大了,也有意对女儿避及几分,他也是头一回当父母,以为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是这般的,只午夜梦回,心里时时忍不住涌现一股失落感。
长此以往,竟也慢慢习惯了。
不想,今儿个的女儿,又跟回到了小时候,又跟回到了四五岁时,那般黏着他,缠着他,与他亲昵。
大概是对方的举动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沈老二愣了愣后,竟久久没有晃过神来,还是小元氏推了他一把,亦是有些惊喜欢喜道:“女儿问你话了。”
沈老二一怔,立马缓过神来,却是双臂微微发抖,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似的,只一下一下跳动得厉害。
心里是立马想要回复的,可嗓子眼仿佛被卡住了似的,竟阵阵发紧,只如何都发不出话来,最终,一贯寡淡老成的脸上只微微颤动着,只有些激动的看了女儿一眼后,忽然便闷头转身大步,连走带跑的返回朝着骡子车方向撞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见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在骡子车里翻找着什么,慌忙的翻找了一阵后,立马拎着两个油纸包大步返了回来,只举着仓皇朝着沈媚儿跟前一递送,梗着脖子道:“买```买了,是```是和记的,最后一只了,所幸抢到了。”
说着,又着急忙慌得举起另外一只手,忙道:“这```这是蜜浆,也买到了。”
沈老二有些激动又强压着这股激动定定的瞅着沈媚儿。
两股完全相反的神情浮现在同一张脸上,呈现出一丝扭曲变形的样子。
沈媚儿看着年近四旬的沈老二,忽而就想起她执意抛弃打铁匠要嫁入官家府中做妾那一年,沈老二被她不知廉耻的做派气得当场朝着沈媚儿举起了手,他双目赤红、五官气得扭曲变形,额头上的青筋直接绷了出来,他气得暴跳如雷的看着她,却只高高举着巴掌,久久没有打下来。
放下巴掌的那一刻,沈老二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当年那个苍老的父亲与如今局促又欣喜的父亲,两张脸渐渐融合到了一起,逐渐成为了一体,清晰又模糊的浮现在了沈媚儿眼中。
沈媚儿眼圈渐渐一点一点红了。
良久,她用力攥紧了十根手指头,却是极力的挤出了一模甜腻腻的笑容,冲着沈老二道:“哇,磊哥儿,快瞧,今儿个有榛子鸡吃了,我就知道爹爹定然不会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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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二被女儿的突然亲昵这股欣喜之色冲昏了头,一路上都是晕头转向走回来的,一直到,回到沈家,被整个沈家这一室凌乱给冲刷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往坡上一踏,沈老二便猜测到家里遭事了。
这般鸡飞狗跳的,许是老宅那边来人了。
每月都得闹上这么一两回,已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往日里虽也如蝗虫过境般,却远不如今日这般——
沈老二见着屋里屋外一时大乱,锅碗瓢盆全都歪歪倒倒的跌落在了地上,往厨房一踏,更是犹如被人打劫了一番似的,摔的摔,碎的碎,整个厨房尽毁。
沈老二踏入厨房的步子顿时定在了原地。
一扭头,只见小元氏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揪住沈老二胸口的衣裳,红着眼道:“咱们媚儿```咱们媚儿时好时坏的,是不是当真被那恶兽吓昏了头了!”
若是以往,沈媚儿忽变得懂事了,小元氏怕要高兴都原地蹦跶了起来。
可这会儿,却是心里一上一下的,只担忧着她磕伤了脑袋,吓破了魂,不然,怎么一会儿跟发了疯似的,要喊打喊杀,一会儿又跟回到了小时候似的,甜腻腻的,乖巧得不成样子。
小元氏将方才沈媚儿在沈家的情形做派一五一十、如数描绘给了沈老二听。
沈老二听了后,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直至脸上的神色越绷越紧,直至变得严厉深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着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整个厨房,最终,将视线落到了窗户处木制碗柜的刀痕上,定定的看了许久,忽而握起了小元氏的胳膊,冷不丁道:“咱们```咱们一家人搬去镇上罢!”
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几个字,沈老二仿佛下了极大的勇气。
他的话音一落后,只见小元氏嗖地一下抬眼看他。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打从小元氏嫁到沈家村不久后,兄长元朗便赠予了沈家一处私宅,宅子不大,却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住的。
可沈老二是个愚孝之人,村子里父母俱在,兄弟俱在,他不可能撂下一大家子自个偷偷跑去镇上享福的。
再加上,他堂堂八尺男儿,怎能无功不受禄,无缘无故的接受妻兄所赠宅院?
无论于情于理,沈老二这木疙瘩都不会同意的。
非但如此,就连元家的果园、店铺产业,沈老二都时时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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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元家生意日渐做大,早在几年前开始,元朗便有意将洛水镇上的两个铺子一个果园交给沈老二打理,其实这些年来沈老二为元家出了不少力,可许是一来,这么多年来,沈老二早已看清沈家是个什么德性,他不并不想接受元家的铺子,以防被沈家跑来闹事吸血,回头反倒是将整个元家给害了。
这二来,沈老二是个迂腐古板之辈,如今的日子过得已是好过许多人,他走南闯北,见识不少人不少事,深知欲成事者要心硬坚韧,他日若是走出去了,若走远了倒还好,若就在镇上,将来遇事,怕是不单单要失去家人,更怕是会失去整个村子。
沈老二并不贪心,如今生活足矣,故而这十余年来,一直不顾元朗劝阻,一直死巴巴的赖在了村子里不走。
可如今,沈家人不得安宁,山上猛兽时时侵袭,女儿又被恐吓至此,何时是个头啊?
旁的一切都能忍受,唯独,祸及妻女性命,岂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老二说完这话后,只紧紧攥紧了拳头。
不说则足矣,一旦下定决心,沈老二亦是说一不二的。
小元氏听着丈夫的决定,只抬手紧紧捂住了唇。
她是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柔弱之女,小元氏自然乐意跟着丈夫一起搬去镇上,这些年来无论是兄长还是嫂嫂,年年月月的劝说她,可小元氏了解丈夫的性子,她怜惜他,理解他,愿意同他一起吃苦。
其实,也不算吃苦,住在这村里里,虽穷苦了些,偶尔受些委屈,可枕边人将她捧在了手心里,心却是自在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如今,丈夫话语一出,高兴激动之余,小元氏却上上下下打量着整个屋子,心里竟是满满的不舍与不愿。
“春日的种子已种下了,最快,怕也该等到这一季收成了再合计,这事,咱们心里头计较着便是,不急,慢慢筹备着来!”
沈老二夫妻二人议完事后便开始收拾厨房。
屋子外,暖阳高照。
沈媚儿大病初愈,本想帮衬二人一起收拾,却被小元氏激动得跳了起来直拉扯着沈媚儿拉回了炕上躺着。
沈媚儿躺了几日几夜,如何还能躺得下,一转眼,她便下了炕,搬着张凳子坐在太阳底下晒太阳,又搬了张小桌子出来,将沈老二买的榛子鸡撕开,边晒太阳边吃鸡肉。
八宝榛子鸡入口即化、酥软香甜。
依然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沈媚儿爱吃榛子鸡,实则是听说这榛子鸡珍贵,镇上有钱人家府邸每月会准时预定,沈媚儿便也效仿着,每月要定上一只。
成亲前,沈老二每月给她买,后来嫁给打铁匠后,打铁匠亦是每月给她买,后来,他时常惹气她时,隔日一早醒来,便能闻到一阵熟悉浓香的鸡肉香——
沈媚儿吃着吃着,忽而想起了前世那闷不吭声、那老实可怜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及至此,沈媚儿只幽幽叹了口气,下一瞬,见磊哥儿拿着个小扫帚从屋子里出来,沈媚儿立马将他召唤到跟前。
磊哥儿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沈媚儿微微板着脸,冲磊哥儿命令道:“张嘴!”
磊哥儿吓得往后躲了半步,不知沈媚儿在打什么主意,半晌,在她目光的威慑下,只小心翼翼得张开了嘴。
嘴刚一张,便觉得嘴里一阵香糯,一只饱满偌大的鸡腿塞进了他的嘴里。
磊哥儿愣愣的看了看嘴里的鸡腿,又愣愣的看了看眼前的沈媚儿,只见沈媚儿忽而摸了摸他的脸,道:“有两只鸡腿,一只给阿姐,一只给磊哥儿,剩下两只翅膀,一只给爹爹,一只给娘亲,可好?”
沈媚儿边说着,边撕了个大鸡翅往磊哥儿眼前晃了晃。
见磊哥儿愣着不说话。
沈媚儿只将脸微微一鼓,道:“怎么着,你个小贪心,一个鸡腿还不够,难不成你还想抢爹爹娘亲的鸡翅不成?”
沈媚儿顿时娇嗔的瞪了磊哥儿一眼。
只见磊哥儿呆掉了似的,整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沈媚儿,只有些缓不过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见他小痴呆似的,呆在了原地,顿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来,只用那油腻腻的手指,复又将磊哥儿的小脸掐上一掐,在对方一脸茫然又一脸呆愣的目光中,飞速逃离了“欺凌”现场。
“爹爹,娘亲,吃鸡翅!”
沈媚儿举着鸡翅,压根不待二人拒绝,便飞快先一步将鸡翅塞入了他们嘴里,糊了二人一脸油。
这八宝榛子鸡从来都是沈媚儿一人独享的,此刻,是第一次,一家人同吃一只鸡。
沈老二同小元氏二人将鸡翅都要吞了。
沈媚儿吃完榛子鸡后,也不走,只赖着趴在窗口,瞧着夫妻二人干活,饭菜将要熟时,听小元氏念叨着菜刀钝了,改日让沈老二再去打上一把时,沈媚儿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爹爹,咱们镇上镇西口那家打铁铺子还在开么?”
第12章忆往昔
“打铁铺子?”
沈老二见女儿趴在窗口,冷不丁发问着。
他立马放下了正在磨的钝刀,只有些疑惑的看着沈媚儿,似乎有些惊讶于女儿缘何会有此一问,又似乎有些惊讶于她如何知晓镇上有着这样一间打铁铺子。
要知道,在女儿眼中,素来只有那些首饰及衣裳铺子,这些粗鄙肮脏之所,是压根入不得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话语刚问出口后,便隐隐有些后悔了。
她原是想过些日子,待自己身子大好后,便借着去舅舅家暂住一阵,然后自己悄悄前去打探一番的。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多时,沈媚儿只装模做样道:“呃,之前在舅舅家,跟舅母一起去那家铺子打过剪子,舅母说那家打铁铺打的铁锋利,好使,爹爹下回也可以去那家铺子打把菜刀回来!”
沈媚儿睁着眼睛说着瞎话。
眼不红,心不跳的。
沈老二听了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菜刀,又看了看沈媚儿,微微不自觉地勾了勾唇,那张老派生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别别扭扭的溺宠,嘴上只轻轻道着:“镇西口的那家打铁铺子如今已关门了。”
说着,沈老二想了想,又道:“听说那薛老头去年冬天喝了酒冻死在了街头,如今铺子关门大半年了,往后怕是不会再开了。”
沈老二话音一落后,沈媚儿愣了一愣。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沈老二嘴里的薛老头指的是谁。
原来薛老头是镇上打铁铺子的东家,说是个铺子,却不过是个泥砖木头堆砌的简陋屋棚,里头砌着火炉,架着火器灶,满屋子全是生冷的铁器。
薛老头祖上十数辈都是打铁的,祖祖辈辈经营着这间打铁铺子,虽赚不了几个钱,只如今这世道有些不太平,南边常年患水灾闹瘟疫的,年年死人无数,也有许多人沦为流民,不是饿死便是病死,这铺子虽算不得什么要紧营生,却是个吃饭的家伙,养活一家人却是不成问题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镇上,包括下头村子里的人,一些铁器都是在他那里打的。
薛老头有一独子,打小在生铁兵器中打滚长大,酷爱兵器,酷爱功夫,十三岁那一年,被朝廷征兵去了战场,如今十数年过去,再无音讯。
薛家人日日盼着儿归,好回来继承这祖上的家业,继承这间破旧却能糊口的打铁铺子,不想,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心死。
村子里传扬那薛家独苗怕是早已战死沙场,死无全尸了。
早两年,薛家老婆子病逝,自此,薛老头子日日郁郁寡欢、酗酒作乐,终于,两年后醉酒冻死在了街头。
至此,这间开了上百年的老铺子一夜间关了门,再无人踏足。
所有人都以为这间铺子会一直关闭下去,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间铺子马上便要开起来了,因为,薛老头子那前去当兵走了十多年的独苗回来了。
北方战乱十数年,终于打了胜仗,终于将北边的蛮子突厥打退到了关外,为此,去年皇帝老儿下令削减三层赋税,整个大俞的百姓全都在欢呼雀跃,就连沈家村也是获了利的。
这件事,沈媚儿还约莫有些印象。
而之所以令沈媚儿无比确信那铺子会重新开起来的原因,是因为,这薛老头是她前世过世的公公,而那从战场上回来的独苗薛平山,便是前世那个娶了她后被她抛弃了的粗鄙之夫!
薛平山后来继承了镇西口的那间打铁铺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成为了沈媚儿嘴里十分嫌弃的“打铁匠”!
只是前世,沈媚儿对打铁匠漠不关心,并不知这铺子具体是什么时候开起来的,也不知这打铁匠是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这会儿是回了,还是未回。
上辈子,她是在半年后的冬天,沈老二将人亲自请到家中做客时,头一回见到此人的。
那日,爹爹竟冷不丁的直接在饭桌上,将她许给了对方,沈媚儿当场气得浑身发抖,当场便要将人赶走,还将脚上的绣花鞋脱了呼到了对方脸上。
当日,那老男人连夜冒雪下了坡,牵着屋子外的老马离开了沈家村。
沈媚儿将他用过的茶碗、酒杯,碗筷全扔到了外头。
临走前,那满脸胡渣的老男人还牵着马绳抿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而此事距今还有半年的时间,次年二月,沈媚儿才成亲嫁给了他。
大太阳底下,沈媚儿边晒着太阳,边暗暗回忆着前世那些过往。
大多已记不清了,只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印象深刻的。
毕竟,前世夫妻一场,毕竟,前世打铁匠对她照拂有佳,毕竟,前世是她有负于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琢磨着改日寻借口去镇上打探一回。
只是,在沈媚儿印象中,那是她嫌弃的人,又素来是对方迁就她的,她从来就没有主动施舍靠近过他,那人,又不是她的父母家人,能够让沈媚儿轻易的悔恨讨好,哪怕是重活一世,哪怕觉得有心想要补偿,沈媚儿依然有些不大习惯。
沈媚儿躺在椅子上,边唉声叹气之余,边有些贪念如今眼前的美好阳光。
正想得出神之际,忽见磊哥儿端着一杯热乎乎的蜜浆茶过来,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抿着小嘴,终于鼓起了勇气,冲她道:“娘亲```娘亲让我送来的。”
蜜浆是刚刚沈老二亲自买回来的,这会儿便被小元氏泡好了。
热腾腾的。
媚儿已经有些清不清多久没有喝过了。
在媚儿生不如死,嘴角干裂,七日七夜未曾进过水进过食的那一阵子,她一度出现了幻觉,幻觉中的画面便是娘亲端着这样一杯热腾腾的蜜浆茶向她走来。
沈媚儿盯着磊哥儿手中的蜜浆茶看了一阵,良久,只缓缓从磊哥儿手中将茶接了过去,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喝,只弯着一双眼,冲磊哥儿柔柔道:“磊儿,再去拿个杯子来,阿姐分你一半!”
沈媚儿笑眯眯的看着磊哥儿。
沈媚儿话音一落,只见磊哥儿目光定定的看着她,直到这会儿,小眼神已不像方才那般躲闪害怕了,却依然定定的看着她,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似乎,还想要再确认一下,眼前的阿姐,是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也不着急逼迫他。
见他没动,便缓缓起了身,打算自己亲自起身给他拿。
却未想,她刚刚站起来后,忽见山坡下的一株柑橘树后,一道穆青色身影一晃而过。
沈媚儿刚刚提起的步子顿时一顿,停了下来,只疑惑的朝着山坡地下看去。
柑橘树上,一抹穆青色衣衫的衣角挂在了上头。
有人躲在了后头。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沈媚儿顿时拧着眉,端着茶杯,缓缓走过去一探。
她刚走屋子前坪的土坡上,便见柑橘树后的那道身影缓缓探出了一双眼来,见媚儿出来后,对方立马理了理衣裳后,随即,从柑橘树后缓缓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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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对方十六七岁左右,生的面白唇红,秀秀气气,只身形清瘦,看着有几分文弱,对方一身穆青布衣加身,头戴着青布纶巾,做书生打扮。
穿戴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只大冬日里,未着袄儿,且瞧着那穆青布衣已洗漱得略有些泛白,依稀可见清贫之色。
这人便是村子里唯一的读书人,季家的独子季白是也。
白郎?
若是往日,沈媚儿见了此人,定然会欣喜得意上前呼唤勾搭。
只这会儿,沈媚儿居高临下的看着脚下那道青涩到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竟久久没有只言片语,整个人只定定的立在原地,盯着眼前的人,神色淡然。
“媚儿妹妹。”
季白见到沈媚儿顿时一喜,面露喜色。
只是,下一瞬,只见他飞快地朝着左右四下看了一眼,待看清周遭无人后,便立马远远的朝着沈媚儿作了个揖,压低了声音,远远问道:“媚儿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季白看到沈媚儿,关切之意明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他是读书人,比之旁人,多了几分规矩。
譬如,如今家中正在为他相看亲事,他万万不想被人撞见,他来私会沈媚儿。
故而,前世觉得的感动与惊喜,落到了今生,只觉得对方小心翼翼的身姿里,略多了几分躲闪及鬼祟,少了几分洒脱与坚毅。
毕竟,无论是沈老二,还是前世的打铁匠,都是铮铮汉子,说一不二的。
沈媚儿看着远处的身影,竟一时不知作何言语。
对方许是心下慌乱,顾忌四周,便也没来得及顾忌沈媚儿的神色,便也未曾发现如今沈媚儿与往日的不同。
他左顾右盼一阵后,不待沈媚儿回复,便忽而飞快的从袖口摸出一个纸条,然后揉成了一个小团,远远的朝着沈媚儿抛来。
纸团落到了沈媚儿的脚边。
对方朝着沈媚儿做了个手势,便冲她笑了一下后,用口型冲沈媚儿叮嘱了句什么,随即只微微弯着腰,朝着沈媚儿又作了个揖,随后又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原路摸了回去。
转眼,便消失在了沈媚儿的视线中。
只那道穆青色的背影刚走没多久,忽见右下角,陈家的屋子,有人提着个木桶走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人边走,边顺着那道背影消失的方向踮着脚看了又看。
不多时,那人转身,朝着坡上的沈媚儿直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间,那双温和清澈的目光中,仿佛有一道冷光闪过,只很快稍纵即逝。
沈媚儿却并没有收回目光,也不曾目带挑衅,只平静而淡然的与之对视着。
良久,那人率先收回了目光。
那道单薄消瘦的身影也很快返了回去。
四下平静后。
沈媚儿心思已是百转千回,良久,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弯腰将那个纸团捡了起来,只见纸团上写着:戌时,老地方见。
第13章论人心。
当夜,吃饱喝足后,媚儿早早便睡歇下了。
将村口老槐树下的约,早早抛在了脑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家那书生后又到沈家坡下转悠过几回,不过,沈媚儿一直在屋子里修养身子,他未曾会到面,有一日,沈老二在坡下撞见了他一回,随口问了他一句后,季家那书生吓得脸色一白,便再也未曾露过面了。
沈老二听小元氏唠叨过几回季陈两家的亲事,夜里小元氏曾唉声叹气过一阵,直道:“媚儿喜欢那些白净些的,也喜欢有才情些的,我眼瞅着打小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唯独对季家那白哥儿赏过一些好脸色,如今,季家要同陈家说亲了,你说,媚儿若是知道了,会不会伤心难过?”
顿了顿,小元氏又喃喃道:“那季家那尤大姐也是的,她往日里严格便严格,咱们家媚儿又没碍着她什么,作甚要说那些劳什子话,将咱们家媚儿贬低得一文不值,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甚意思,白白令咱们家媚儿气了好几夜,哼,有这样的婆婆,谁嫁过去都得受委屈!不嫁也好!“
小元氏这个好脾气难得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叭叭叭的跑来跟沈老二告状,越说越委屈。
不过,最后,又隐隐叹了口气道:“可咱们村子里头,就只有白哥儿这么一个读书人,其他后生,各个大字不识,眼瞅着媚儿一日日长大了,这往后···该如何是好啊!”
“大哥结交的又多是些商贩之流,媚儿嫌弃得要命不说,就连我都有些瞧不上,真真愁死个人!“
这些话,都是小元氏往日叨叨的。
沈老二听在了耳朵里,自然对季家那书生没甚好印象,只冷眼相对了一番。
加之,他以为那书生是在陈家跟前转悠,便也未曾在意。
却说,村里的戏班子咿咿呀呀唱了几日大戏后,总算是停歇了下来,恢复了昔日得宁静与淳朴。
因老虎这事一耽搁,春种的事宜拖了几日后,事情一落定,挨家挨户便又背着锄头下了地,播种的播种,垦地的垦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日下来,沈媚儿也日渐适应及习惯了这白得来的美好恩赐,她一改前世散漫跋扈,醒来后的几日,只认认真真的挽起袖子跟在小元氏身后转悠。
小元氏做饭,她便烧火,小元氏切菜,她便洗菜,小元氏炒菜,她便伸着两只白嫩的手指,偷吃,虽时时帮着倒忙,弄得整个厨房鸡飞狗跳,但日日跟条小尾巴似的跟着小元氏身后转悠,小元氏自是欣喜不已。
小元氏惊奇的发现,惊吓大病一场后,宝贝女儿变了,变得娇嗔可人,亦变得黏糊可爱了,若是搁在从前,别说跟她一起下厨,就连进了厨房,出去后都恨不得重新换上一身衣裳,可这会儿,只觉得样样新鲜好玩,样样都想要触碰一二似的,就跟回到了小时候似的,那时,小元氏做饭,女儿便抱着她的大腿四处晃荡,甜腻腻的撒娇说着:娘亲抱,娘亲抱抱媚儿。
小元氏一时恍惚不已。
并且,女儿原先便是个生气包,见天处处不顺眼,处处不如意,一日里,要发上好几回小脾气,有时,小元氏见了都忍不住有些紧张害怕,可这会儿,已经好几日过去了,竟从未曾发过一次脾气,且日日笑脸相迎,就连对磊哥儿,都好似亲昵了不少。
想起昏睡不醒,噩梦连连那几日,小元氏心疼叹息不已,只以为定是女儿那日吓破了魂,心里头害怕,这才黏人黏糊得厉害,压根未作他想。
在她眼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她的宝贝女儿,都是她的肉她的宝。
这日,天气大好。
沈媚儿怕冷,便是春天快要过去了,家里依然还烧着大炕。
大炕烧得热乎乎的,沈媚儿睡得又香又饱,这日,将懒腰一伸,难得早早醒了。
沈媚儿穿好衣服后,来到了铜镜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了。
在太阳穴上头,现在,约莫有大拇指盖大小,伤口殷红,血肉交加,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尤为扎眼,待日后好了后,伤口会变小一些,却也有半个指甲盖大小。
不过,伤口形状是颗桃形的,其实并不丑,然而,沈媚儿是个要求非常高的人,尤其是对于容貌,几乎到了变态的重视程度。
前世,她十分嫌弃讨厌这个疤痕,故而一直对陈家那翠花厌恶有加,只觉得都是对方害她破了相,害得她日日早起,给这疤痕描红上色,绘各种图案花瓣做掩盖。
这会儿,看着铜镜里,看着额头上这疤痕,媚儿依然为镜子里的容貌所倾倒,所得意,依然为这道疤痕感到不喜,感到惋惜,但是,所有的情绪已无前世那般强烈了。
这张脸,这容貌,除了令她膨胀,令她迷了心魂,失了智商外,还曾令她受尽苦难,说尽折辱,直至,夺了她整条命。
这张脸,媚儿依然是喜欢的,依然是骄傲的,却暗自发誓,定要喜欢的清醒,喜欢的淡定。
这样想着,媚儿不由拿起梳妆台上的描红,在伤口旁缓缓修饰着,学着前世的习惯,十分熟稔的在额头上花了一朵腊梅。
恰逢,这时,磊哥儿端着杯热茶进来了。
媚儿便放下画笔,将磊哥儿拉过来,将额头上的伤口朝着磊哥儿跟前一凑,皱巴着一张脸,一脸大惊小怪道:“磊儿,快瞧,阿姐头上怎么开出了一朵花来了!这是怎么了,阿姐害怕!”
磊哥儿见媚儿紧张兮兮,立马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赶忙将那茶往桌上一搁,立马凑上前打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刚一凑过去,正要抬手去摸,却见沈媚儿又很快将脸一躲,咧嘴笑着冲他道:“骗你的,小傻子!”
说着,媚儿伸手往磊哥儿脸上掐了一把,飞快起了身,道:“你这个小呆木头定然是瞧不懂的,娘亲才能欣赏到我的美!”
边说着,沈媚儿边风风火火的要送去给小元氏欣赏。
留下磊哥儿还一脸懵然的杵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喃喃道:“腊梅?阿姐的伤口怎地变成了一朵腊梅?”
磊哥儿还在迷糊琢磨。
沈媚儿却走到了门口,正要掀开帘子出去,却听到屋子外头,陈刘氏的声音传了来,道:“元家妹子,俺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舔着脸厚着脸皮来找你的!”
“唉,翠姐儿那孩子,是个命苦的,她投错了胎,生在了俺们家,是个受苦受累的命,不像你们家媚姐儿,是个小姐命!”
“往日里便罢了,横竖咱们家那几个姐儿都破烂惯了,可过些日子是她的大日子,总不好破破烂烂出来见人的,哎,孩子他爹就一双手,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小宝前些日子不知是不是被那下山的畜生给吓着了,这几日哭个没停,想叫大夫瞧上两眼的钱财都没有,只能生生挺着,哎,这一切都是命,是他们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说着说着,声音便带起了哭腔。
紧接着,小元氏关切的声音立马响了起了,忙道:“哎,您别哭,刘大姐,您甭哭,有什么您直说便是,这乡里乡亲的,咱们又是邻居,有什么事情,能帮,定然是要帮的,您别哭了,您说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是个单纯心软之人。
哪里受得住这般软磨硬泡。
小元氏话语一停,便听到陈刘氏朝着小元氏放肆感激了一番,热情到小元氏快要招架不住了,随即,这才支支吾吾,有些尴尬开口道:“是这样的,过几日,会有客人上门来,咱们家翠姐儿年纪不小了,总是要见人的,只是,咱们家穷,这都好几年了,给翠姐儿置办一身新衣裳的钱财都没有,这客人来了,翠姐儿总不好一身破烂衣裳见人罢,听说,听说你们家媚姐儿年前做了那身大红袄儿时,还剩下了一些布,能不能,能不能匀些给咱们家翠姐儿,我```我想连夜给她做身像样些的衣裳,就穿那一回,穿了那一回,我便要翠姐儿立马洗干净了给你们家媚姐儿还回来,你```你看怎么样?”
说这话的,正是陈翠翠的娘老子陈刘氏。
这话,已是不同时节,不同场合,不同方式,说过无数回了。
是借?是买?
都不是!
是要!
明晃晃的开要。
只是,前世,沈媚儿并不在乎,她用不上的,不要的,随小元氏处置,甚至,还隐隐有些得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后来才知,你善意的馈赠,有时,并不会得到对方的感激,道谢,只会将对方的胃口饲养得越来越大,这还不算什么,你的善意,无私得付出,甚至,有时会成为别人眼里的“侮辱”,“奚落”,她们非但不会感激感谢,反倒是暗暗发誓,终于一日,要打倒你,打败你,再将这经年累月的羞辱,一一返还,回赠于你!
前世的小元氏太过善良,前世的沈媚儿压根不懂人性,注定了一败涂地。
然而今生——
第14章戏邻居。
有客人登门?
这话,刘氏虽说得含糊,实则不言而喻。
什么样的客人如此重要,自然是来相看,或者直接下定翠姐儿的客人。
是季家跟陈家的好事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完,竟还不觉得过瘾,竟又继续数落起了一旁的小元氏了起了,数落她生了个好女儿。
刘氏气得整个人瞬间鼓胀了起来。
鼻孔放大,脸面放大似面饼,双手叉腰,一声一声朝着沈媚儿咆哮着,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胀鼓了气的大青蛙。
越看越像。
一鼓,一憋,再鼓,再憋。
看着沈媚儿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怎么从前不觉得这悍妇这么好玩。
她只忍了又忍,用手拼命的挠了挠耳朵,脸上依然笑盈盈道:“大娘,您别气啊,您听说我说,除了那些旧衣裳,我还得筹集十两银子了,这匹布当年花十两,我只用了四层不到,您手中这些足足还剩六层了,换做银钱的话,岂不是六两,不过,看在咱们邻里邻居的份上,这样吧,我只收您五两成罢!”
“也怪我,往日了大手大脚惯了,竟一分银钱都没能存下,此番我又摔破了头,看大夫,买补品花了家里不少钱,早前爹爹购买农具,往后山安置机关又花了不少钱,家里着实不剩下几个钱了,我也是没法子,大娘,您若受了这匹布,可是帮了媚儿大忙了!”
沈媚儿叭叭叭的,小嘴一张一合,竟不知何时,竟也变得能说会道了。
关键是,她有理有据,竟一时堵得刘氏胀红了脸,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刘氏只耍赖似的,恶狠狠得冲沈媚儿道:“我管你缺不缺钱,横竖这布是老娘的了,你要拿钱,只管去我家闹去,有本事将我家里搬空了,但凡你若能摸出几个钱,全给了你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氏骂骂咧咧一番后,跟个老赖似的,恶狠狠的放了狠话,抱着那匹布便从沈家冲了出去。
沈媚儿也没追,只远远冲着刘氏的背影喊道:“大娘没钱不打紧,你猪圈里不是还养了几头猪崽子么,待到年底了,我让爹爹过去分半扇猪肉便是,就权当抵这五两银子的债了——”
刘氏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走到坡下听到沈媚儿这一嗓子,只咬牙恨不得冲上坡来将沈媚儿狠打一顿,然后撕烂了她的嘴才好。
可低头往手中的布匹上一看,顿时绷紧了牙关,忍了下来。
待回到陈家后,不多时,只见陈家四个女儿全往外逃,陈家的扫帚直接飞到了路牙子上。
而刘氏怒火中烧的怒骂声在整个沈家村传响。
这一动静,只听得小元氏心惊肉跳,媚儿一时捂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道:“娘亲,这刘大娘好生可怕啊,她一贯是个好人的,怎么今儿个成了这样的啊,吓死媚儿了,她方才恨不得吃了媚儿!”
小元氏听了,忙将沈媚儿及磊哥儿搂在了怀里,一阵后怕道:“这刘大姐一向是个和气的,我竟也不知,她何时成了这般满目可憎之人。”
边说着,小元氏忙一把摸了摸媚儿、磊哥儿的头,道:媚儿,磊儿莫怕,咱们往后莫要再去招惹她们家了,一会儿你们爹爹马上便要回来了,千万莫怕啊!”
沈媚儿听了,立马一头栽进了小元氏的怀里,心道:终于远离了这毒妇一分,可是,这才哪到哪儿呀!
第16章夜涟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半扇猪肉媚儿当真要讨要回来啊,可那刘大姐一贯吝啬不已,她一年到头就靠着那几头猪过活,将猪看得比家中几个姐儿还要重要,定然不会舍得给的!”
小元氏虽单纯善良,却并不是个蠢的。
陈家那刘氏在村子里的风评一贯不大好,一贯以吝啬蛮横著称,小元氏岂会不知,不过,那陈刘氏因能在小元氏手里讨到好,一直对她客客气气,只恨不得捧将她捧上了天。
没人会伸手去打笑脸人的。
何况陈沈两家乃近邻,秉持着远亲不如近邻的想法,小元氏亦是对其客气有加,后见陈家几个姐儿打小赤脚长大,衣裳破破烂烂,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小元氏瞧着有些心疼,便一直明里暗里的帮衬着。
却不想,相邻十多年了,为了这么些利益,竟彻底撕破了脸皮。
原来,十多年的邻里之情,竟比不过半匹料子。
这事发生了,只觉得讽刺不已。
小元氏也是渐渐醒悟了过来,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却有着越是迁就越能惯出来的坏。
她一是出于心疼小孩,二是为了能讨好邻居,这才一次又一次的对陈家好,对方受了她的恩惠,便也在言语行动上一直高捧着她。
而一旦这其中的利好不在了,小元氏便不想再讨好她们了,而对方便也不会再对她好言相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元氏一时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对了,媚儿何时要捐赠衣裳跟银两啊?城外的流民还很多么?是跟大舅家旁银姐儿、惠姐儿几个一道商议的么?什么时候的事啊,媚儿怎么不同娘亲说,娘亲若是知晓了,一定不敢乱动你的这些宝贝的?”
事后,小元氏特意将这一堆衣裳全部浆洗了一遍,又全部一一整理整齐了,后又将自个的好些旧衣裳翻找了出来,非常支持她这行善助人的行径,甚至还觉得,女儿此番遭此大劫后,变得愈发善良可爱了,他日得抽空去庙里拜拜,给庙里也捐些香火钱才是。
哎,其实沈媚儿也没想一定要将那半匹布拼死抢夺回来,她的目的是想要瓦解陈沈两家和睦的关系,并不是想去树一个死敌,陈家那一屋子,就跟粪坑里的活蚷似的,媚儿此生,只想有多远躲多远,并不想再被这群臭虫糊上!
至于捐衣裳捐钱,沈媚儿哪里想得出这般善事来?
不过是她临时寻的打发刘氏的借口罢了。
不过,她前世无论走哪都遭人嫌却是确有其事,村里的人人人高捧着她,背地里却将她骂得一文不值,而镇上,舅舅家旁的那些商贩之女,亦是各个从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们都是家里娇养出来的娇小姐,一个个打小便请了教书先生算账认字的,不像沈媚儿,大字认不得几个不说,还遭人嫌弃,不过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皮囊虽美,可这出身做派,就是个勾栏货色,正经大户人家哪个瞧得上。
镇上那几家商贩之家从不带沈媚儿一道玩,她们玩的都是高雅之事,什么认字作诗,什么郊外踏青,什么河边放灯,以及筹备善款,救济灾民之类的。
重活一世,沈媚儿忽然想起,她前世逃跑时亦是曾混迹在流民叫花子堆里,生生饿了几宿,亦是当过几日的流民和叫花子的!
没有经历过,不会知道那般日子究竟有多绝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故而,虽是随口推脱之词,亦不算作假,沈媚儿想着,待过上几日,她便也捐些衣裳捐些银钱行行善事罢,权当回馈感谢,这白白讨得的一世阳寿罢。
顺道,去镇上探探,看看大舅舅妈,以及```探探那打铁铺子!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只周老婆子领着孙儿在沈家坡下转悠过两回,似乎在悄悄窥探沈媚儿在不在屋子里,有没有再发疯之类的,后来又摸进了陈家,在陈家待了大半日,与刘氏那恶婆娘唧唧呱呱的说了大半日,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两个婆子,往日里针尖对麦芒的,这会儿却是王八看绿豆,竟相互看上眼了。
只站在沈家坡下,朝着沈家指指点点,说得唾沫横飞。
沈媚儿见了,举着菜刀在屋子外头晃荡一下,再回来时,那两个臭婆子这才没影了。
却说,这晚,沈老二回来时给沈媚儿带回了个好消息,原来再过上几日大舅舅元朗便要从外地回来了,特意写了信过来,让沈老二过几日将媚儿磊儿送去镇上让他好生瞧瞧。
元朗年后走水运押送货物去了洛阳,这一去便是整整三个月,说对媚儿磊哥儿甚是想念,还特意提及了,给媚儿捎了礼物回。
媚儿听了高兴不已,当夜,高兴得跟磊儿在饭桌上吃饭比赛,媚儿这小鸟胃竟难得胃口大开,一次性吃了两碗饭,磊哥儿更是夸张不已,一口干了四碗,还在媚儿的怂恿下,偷偷吃了爹爹小半杯酒,转头便头冒金星,歪倒在了媚儿怀里。
媚儿原本想抱着弟弟上炕睡觉的,只刚刚将他的胳膊抬起整个人便差点儿跌倒了,她这身子娇弱得要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从来没有提过重物的,哪里搬得动磊哥儿这死沉死沉的小胖猪。
还是爹爹见了,呼哧一下,轻而易举的便将磊儿抱了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磊哥儿睡着后,烛光下,已是残羹冷饭,不过这日沈老二似乎心情极好,久久未曾放下筷子,小元氏见状,又去厨房加了一小碟黄豆芽,一盘花生米,给沈老二下酒吃。
沈媚儿见沈老二吃得香,便也拿着筷子往沈老二酒杯里蘸了蘸。
沈老二见状,只低低笑了,良久,胀红了一张老脸,看了小元氏一眼,小元氏便笑着打趣道:“媚儿可还记得,打小爹爹便将你抱着坐在双腿上,也是这样,用筷子蘸着酒喂给你吃的!”
说着,小元氏只捏着帕子笑着道:“吃得小嘴火辣辣的,你爹爹便撕块牛肉塞你嘴里,吃完了牛肉,竟还嚷嚷着要吃酒,没几下便晕头转向摸着脑门呼呼大睡了,比磊儿还醉得深了!”
小元氏津津有味的说着。
只这些话里的画面,沈媚儿全都不记得了,不过,光听小元氏说着,媚儿都觉得温馨有趣,忍不住在脑海中补了一副想象的画面。
片刻后,沈媚儿只端起了一只空酒杯,冲沈老二道:“用筷子蘸酒吃是小玩意儿,媚儿如今长大了,要吃酒便也是跟爹爹一样,要大大方方的吃,爹爹,怎么样,赏媚儿一杯酒呗!”
沈媚儿一脸豪迈的看着沈老二。
沈老二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小元氏一脸如临大敌道:“媚儿,你个女娃娃家家的,怎么能吃酒呢,不成不成,这要吃醉了,闹起了可咋办?”
小元氏立马要起身夺媚儿的杯子,沈老二却将酒壶一拎,当即给沈媚儿添了足足一满杯子,勾了勾嘴角,道:“越是女娃娃,越要能吃上几杯酒!”
沈媚儿听了顿时冲小元氏吐了吐舌头道:“爹爹说的是,娘亲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席话瞬间堵得小元氏哑口无言,小元氏顿时又气又笑,又舍不得反驳,最终,难得见这爷俩这般尽兴,终是没舍得数落。
沈媚儿看着眼前这杯酒,眼睛却一点一点湿润了。
当年,她便是败在了这样一杯酒上。
沈媚儿暗自发誓着,这辈子,她定要躲过这杯酒的祸。
这样想着,沈媚儿闷头一杯将整杯酒一口灌了,吓得小元氏跌破了眼,沈老二亦是一惊,差点儿要来夺她的酒杯。
媚儿跟随着磊哥儿的脚步一杯倒,倒下后,只歪在沈老二怀里撒着娇,晕头转向的一口一口缠着爹爹,也要爹爹跟抱磊哥儿一样抱着她上炕,也好爹爹给她擦脸拖鞋,是缠得沈老二哭笑不得,一张万年绷直的老脸微微胀红了几分,心窝子却是前所未有的热乎。
一直到照看媚儿彻底歇下后,已是快到后半夜了,小元氏回到堂屋时,却见丈夫那憨夫一夜之间,一个人灌了大半坛子酒,那大坛子酒竟全见底了。
而那沈老二却是趴在桌子上,不知是不是人事不知了。
小元氏见了顿时太阳穴突突突跳得厉害。
这样喝下去,人还不得喝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老二每日会喝几杯酒暖身子,却从不贪杯,许久不见他这般兴致了。
小元氏心知定是女儿今日亲近他的缘故。
可这木头呆子,便是再高兴,也不能这般没完没了的喝啊!
小元氏刚伺候了小的,这会儿连桌子都来不及收拾,只赶忙又跑过来伺候大的。
却不想,她刚走过去,还没得及细细察看,便见趴在桌子上的那人冷不丁将头抬了起来,然后砰地一下将头重重的砸在了小元氏肚子上,将脸深深埋在了小元氏身上。
小元氏顿时紧紧捂着胸口,被他这般举动吓了一大跳。
正要摸他的脑门,看看人还清不清醒,下一瞬,只见双腿忽而一紧,双腿仿佛被跟铁链紧紧困住了似的,小元氏瞬间动弹不得。
小元氏以为他吃醉了,要耍酒疯来了,正哭笑不得之际,下一刻,整个身子忽而不稳,忽而被人拔地而起,被人直挺挺的整个抱了起来。
“啊——”
小元氏身子骤然凌空,摇晃不稳,她尖叫一声,立马抱住了沈老二的脖子,惊慌低头时,正好对上了沈老二仰头看向她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牢牢抱着她的大腿,将她整个人高举了起来。
埋在她肚子处的那张脸却胀红一片,脸上已经有了些醉意,然而双眼却清亮无比,里头赤红一片,看向小元氏的目光像是恶狼看着小羊,发着绿幽幽的光。
小元氏如何看不懂。
脸只瞬间刷地一下胀红了,红得滴血。
良久,小元氏只用帕子遮住了对方火辣辣的目光,一脸羞涩道:“你这浑人,不许这样瞅我!”
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喉咙上下滚动一下,然后一步一步抱着小元氏进了里屋。
夜已深,却又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17章畜现身。
第二日,日照三杆,媚儿是被一阵鞭炮声给吵醒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鞭炮声劈里啪啦,仿佛就在耳边。
仿佛回到了除夕夜似的。
沈媚儿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终于醒了过来。
吃了酒,微醺,睡得可真饱。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只隐隐有些满足。
重活一世,对沈媚儿而言,没什么比睡得饱,吃得香,又一家和睦,团圆温馨的日子更令她满足了。
媚儿赖在被子里,隐隐有些不想起来,她想,懒惰是她骨子里的劣根性,懒惰是不会害人的,这辈子除了这么个毛病改不了,其他的还是要改的。
媚儿为赖床不断寻找着借口。
直到太阳都要晒屁股了,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掀开被子,慢吞吞的爬了起来。
这时,屋子外头又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隐隐伴随着一阵敲锣打鼓声。
鞭炮声就在沈家前坪的坡下,劈里啪啦,炸得人头皮发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在沈家,是陈家?
沈媚儿边穿衣裳边沉思了一阵,片刻后,缓过神来,噢,今儿个是陈家那翠花过生辰,她的及笄礼,翠花比她小上几月,去年年底,沈媚儿的及笄礼办得轰轰烈烈,热闹不已,全村的小孩都来沈家讨要了果子点心。
不过,以刘氏那吝啬模样,一个小小的及笄礼,定然是舍不得给自家闺女大办的。
今儿个又是鞭炮,又是锣鼓的,是季家来提亲了罢?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神色恍惚了一阵。
前世,因媚儿被翠花推倒,摔破了额头,她怒火中烧,告状又无人相信她,寻那翠花对峙,翠花又对她冷嘲热讽,后季家那白郎私下相会媚儿,嘴上哄着她,实则怯懦失信,唯唯诺诺,压根不敢忤逆他娘推了与陈家的亲事,再加上,媚儿瞧见自己的宝贝珍视的绸缎冷不丁穿在了翠花身上。
翠花那日一身红衣,秀丽温柔,却朝着沈媚儿隐隐挑衅的目光瞬间激怒了沈媚儿暴躁的性子,沈媚儿只咬牙闷头闯进了陈家,大闹陈家,要当场撕烂了翠花身上那一身红。
前世的愚蠢,注定了她那世的悲惨。
这一辈子,媚儿并无其他念想,只想,离陈家,离翠花远点儿,好好珍惜家人,善待娘亲,宠溺弟弟,好生听爹爹的话,这辈子方能万事大吉。
沈媚儿穿好衣裳后,人还在里屋,声音便先一步传了出去:“娘亲,我肚子饿啦,媚儿肚子饿了,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
又嚷嚷着:“磊儿,你阿姐醒了,还不速速过来服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哇哇一顿乱喊着。
喊了大半日却无一丝回应。
都不在屋子里么?
媚儿掀开帘子里里外外的搜寻了一阵,搜寻无果后,这才踏出了屋子,不想,刚出了屋子便见坡下乌泱泱的聚集了一大堆人。
这```这陈家今儿个好生热闹啊!
大半个村的人全都赶来了罢!
简直比前世媚儿的及笄礼还要热闹啊!
前世沈媚儿大闹陈家时分明未见如此多的人啊?
陈家今儿个怎么如此大发呢?
沈媚儿隐隐有些意外。
她端着杯子缓缓走到了井口旁,打了一桶水上来,一边洗脸一边洗牙漱口,一边好奇的朝着坡下张望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是,挂念着屋子里正在睡觉的媚儿,娘亲叮嘱过磊儿,阿姐一个人在家睡觉时屋子外头得有人守着,只见磊哥儿气喘吁吁一口气冲进了屋子里头,见屋子里没人,又闷头冲了出来,这才发现就站在井口旁得沈媚儿。
沈媚儿被磊哥儿虎头虎脑的模样乐得闷笑不止,不多时,将磊哥儿拉扯了过来,也给他搽了把脸,随口问道:“这一大早的,娘亲去哪儿···”
磊哥儿正巴巴的叮嘱沈媚儿吃早饭,说锅里热了早点,听到媚儿发问,便立马回道:“娘亲去村长家了!”
村长是沈家宗族家,与沈家是五服内的本家,村长大媳妇儿红大伯娘一直同小元氏交好,两家时不时串门,并不意外。
小元氏在沈家村也就这么个交好的,去了总免不了久叙一顿,一时半会儿怕是轻易不得回来。
沈媚儿点了点头,又随口问着:“陈家今儿个怎么这么热闹啊,是不是季家来送礼求亲呢?”
沈媚儿问的随意。
不过,磊哥儿听了后,却是将小嘴一抿,随即,只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季陈两家,与季沈两家的事情早些日子在整个沈家村传得沸沸扬扬,磊儿走哪儿都能听到奚落嘲笑声,全村人都在笑话他:季家不要你姐,说你姐是个没脑子的赔钱货!
磊哥儿似乎没料到阿姐今日竟然会这般坦然的提起季家,犹豫了一阵,想了想,又挠了挠头,随即缓缓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的说着:“季大哥没来,来的是个大胡子!”
磊哥儿缓缓说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胡子?”
沈媚儿听了只有些疑惑。
大胡子,哪儿来的大胡子。
季家孤儿寡母的,早就死了家中的主事的,季家又是外姓人,后搬过进沈家村的,别说大胡子,就连亲戚朋友也未见一个。
怎么来的是个大胡子?
难不成,今儿个陈家提亲的不是季家的?
要知道,季家虽清高高洁,实则家境穷酸程度不比陈家好多少。
可今儿个这场面,着实不是一个小小的陈家与季家撑得起的啊!
难不成今儿个来陈家求娶的当真不是季家的?
这个想法一时令沈媚儿警钟大震。
怎么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跟前世不一样呢?
前世明明季陈两家成功联姻,后恶心了沈媚儿整整三年,一直到她惨死。
怎么,怎么这会儿就变了呢?
若是季陈两家的婚事变了,那么沈家,媚儿今后的人生轨迹是不会也会随之而变呢?
不会吧,应该不会罢。
不知为何,这个发现,令沈媚儿心脏一下子砰砰砰的,直乱跳得厉害。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大早的,媚儿脑袋有些犯晕。
“大胡子,什么大胡子,磊儿跟阿姐好生说道说道!”
震惊过后,媚儿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良久,只努力逼迫自己镇定。
小孩子说话胡诌,颠三倒四的,还是得问清楚的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然,省得白高兴,或者白担忧激动一场了。
磊哥儿倒是没有留意到媚儿的异常,想了想,只虎头虎脑的如实说着:“来的是个满脸都是胡子的大胡子,给翠儿姐姐送了大锅,送了大盆,还送了好些犁田用的铁具,噢,对了,那个大胡子是驾着马车来的,马儿如今就栓在了坡下,好些人都在围着扯马毛,大人们说大胡子便是那个```便是那个打死了老虎的打虎英雄,村里人这会儿全都赶了过来,将他围起来了!”
磊哥儿鼓着脸,说得津津有味。
说到最后几句时,明显双眼亮了亮,隐隐有些激动了起来。
而他话音一落,沈媚儿立马五做三步一口气跑到了山坡上,往坡下一瞧,果然,只见坡下的矮脚树上正拴着一匹老马,老马毛掉光了,一副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样子。
周围围了一圈小孩,在拔它的马尾,它亦神色厌厌的,未见挣扎。
这匹老畜生,陌生又熟悉,正是当年被媚儿嫌弃万分,老得快要掉牙的老家伙。
而此刻老马头上绑着一块红绸。
喜庆十足。
媚儿呆呆地看着。
不多时,只听到“砰”地一声,手中的杯子滑落坠地,瞬间应声而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8章终重逢。
媚儿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片刻后,眼前一黑,身子忽而不稳,一时摇摇欲坠,差点儿一头栽倒滚落到了坡下。
整个世界一片眩晕,就如同天塌下来了似的。
沈媚儿只用力握拳不断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脑袋一时疼得厉害。
一阵一阵的晕头转向的,又生生撕裂得疼痛。
那是打铁匠的马,沈媚儿一眼便认出来了,一匹老得牙齿都快要掉光了的马,是打铁匠的心头好。
镇日被他拴在铺子外头,他每日早起会亲自给它刷毛,会赶早去外头割最新鲜的草给它当作马料,一早,会牵着它去铺子里,夜里,又亲自牵着回到家中。
对它好得不得了。
甚至,对它不比对沈媚儿差。
沈媚儿有时一生气,便会偷偷去拔马毛泻火,日日对它冷眼相待,骂它是匹又老又难看还费粮食的蠢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故而,这老家伙不喜欢她,见了她便用屁股对着她,还会趁沈媚儿不注意时,高高甩起它的马毛,弄得沈媚儿发饰一片凌乱。
许是因为它太老了,打铁匠多牵着它走,鲜少骑它,不过,每回沈媚儿回沈家村时,打铁匠会抱她上马,让她坐在马背上,他牵着她们走。
然而此刻,那老马身后正拖着一架板车,一瞧便知,是运送着东西来的。
这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时候,铺子里的铁器笨重,有时押送货物,东西较多时,那打铁匠甚至会另付银钱雇牛车运送货物,为了便是不让这老马受累,如今,他却让它亲自奔赴几十里,运送货物而来!
所以,来陈家,给翠花提亲的人不是季白,而是他!
打铁匠要娶翠花?
这个发现,这个念头一起,瞬间犹如在□□里炸响了一声闷雷,炸的沈媚儿当即身子发颤,只觉得内心一阵排山倒海,脑海一片眩晕,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两眼一翻,差点当即喷出一口血水来!
她原还准备打算去找他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可是,可是他却要娶翠花!
娶谁都行,为什么偏偏是翠花,为什么是她!
沈媚儿不许,她坚决不允许。
那翠花表面看着听话懂事,又温顺勤快,实则```实则她压根不是个好女人,倘若她沈媚儿配不上打铁匠,那么,那么那个女人越发配不上!
媚儿当年其实是走运逃回了沈家村的,却不想爹爹娘亲带着磊哥儿搬离了沈家村,她逃回沈家村时,整个人已形同鬼魅,奄奄一息了,回来后才发现她们的屋子早已经被姑姑小沈氏一家霸占了。
小沈氏、杏姐儿被沈媚儿那模样吓了一大跳,原是慌慌张张准备去镇上寻沈家报信的,却不想才刚出门便被陈家生生拦住了。
那时,沈媚儿以为她终于逃出了魔窟,她泣不成声,形如疯癫了。
却不想,被那两家子烂了心肝的勾结在了一起,又连夜将她送回了那座地狱。
而那主事之人,正是那位心地善良,温厚勤快的陈翠翠。
噢,对了,后来她嫁给季家,季白隔年中了秀才,一家人身份地位顿时水涨船高,紧随着沈媚儿一道搬去了镇上,改名陈翠依。
季白改唤她:依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时候,沈媚儿以为她们两个只是不对付,她以为翠花对她只是不喜,却不知,她恨透了她,恨不得让她死。
媚儿不喜欢翠花,重活一世,她甚至有些怕她,她害怕极了那种看似温柔善良实则阴险残暴如恶魔般的人。
多少次梦中惊醒。
多少次惨叫出声。
沈媚儿不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恶魔,怎么打败恶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还尚且稚嫩、力小的时候,努力远离恶魔。
然而,眼下,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打铁匠是她前世的丈夫,到底夫妻一场,她绝对不允许他娶那样的女人。
看着坡下那匹老马,想起前世种种,沈媚儿顿时双眼赤红了起来。
不多时,媚儿双手紧紧攥紧了双拳,只恶狠狠的瞪着那双殷红的眼,只一脸凶神恶煞、怒气冲冲的朝着坡下冲了去。
媚儿笔直冲向陈家。
此时的陈家人海涌动,一层围着一层,大半个村里的人全来了,只将整个陈家围得水泄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家是外村搬到沈家村来的,是外姓人,势单力薄,又加上陈家穷酸,,刘氏吝啬彪悍,陈家并不得人心。
然而今日,陈家人山人海,远远的只见就连村子里的老弱妇孺们全来了。
远远的只听到村里的小孩们在蹦跶追赶喊着:“栓子,彪儿,快来,快来瞧,是打虎的英雄,生的好生威武,阿爷说就跟戏文里的猛虎将军似的!”
“好多人,将他围住了,俺挤不进去!”
“钻,往□□钻就是了!”
中间间或夹杂着婆子妇人的议论声,道:“嗯,瞧着是个威武厉害的,听说是刚打战场上回来的,难怪能徒手打死一只老虎,啧啧,这般厉害,得杀多少敌人才练得出来啊!”
“这般厉害,怕不是那军队里哪位叱诧风云的大将军罢!”
“切,大将军不在朝廷封大官,怎么会沦落到咱们这小地方来打虎来了,我说,定是走那狗屎运,遇着了那饿了一个冬天,奄奄一息的病猫虎了罢,也就是因为上报到了县衙,这才吹嘘得这般厉害!”
整个陈家门外,议论纷纷,热情高亢,并没有多少人留意沈媚儿的到来。
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亦是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远地看着她,主动打招呼的人并不多。
沈媚儿一贯骄纵蛮横,事儿又多,村子里的人多不想沾染上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她往日里一露面,定然是妆扮美艳,艳压群芳,活脱脱一副公主小姐的架势,今儿个却是披头散发,冷眼瞅着,还有些许憔悴。
季陈沈三家之间似乎有些嫌隙。
年前,好像有人撞见季家那书生跟沈家那大小姐在村口的槐树下偷偷摸摸私会,此事,被不止一人撞见了,撞见的次数多了便慢慢在村子里传开了。
都到了婚嫁年纪,只要不出格,瞧着也算正常,且一个会念书写字,是正经的读书人,又生的面白唇红,一脸俊俏,一个生得貌赛西施,虽性子有些骄纵,可家底不错,郎才女貌,倒是令人津津乐道。
时间一久,村子里便开始传季沈两家要结亲了。
不想,此事没多久便传到了季家尤氏耳朵里,不想,尤氏竟无比激动,一贯清冷高傲的她,竟叉腰站在自家大门口,跟个泼妇似的,一声一声将村子里的那些个长舌妇骂了三日三夜不止,后又扬言道:“便是让自家儿子去庙里去当和尚,也不会去娶一个勾引男人,空有相貌的狐狸精,赔钱货色!”
此事一出没多久,季陈两家便走动了起来。
如今,陈家大姐儿翠花定亲得聘,沈媚儿冷不丁闯了过来,不免叫人觉得意味深长,又见她一副来势汹汹的架势,当即,一个个偷偷偷偷咬起了耳朵,道:来戏了,来好戏了!
沈媚儿瞧着这满地的热闹,听着这满地对那位“打虎英雄”的议论与称赞,不知怎么的,忽而令她神色恍惚,竟令她一时想起了前世她嫁给打铁匠的画面。
只觉得与眼前的景致一模一样,也是眼前这些人,也是眼前这般热闹,就连那些称赞和议论的话,竟全都一模一样。
看着看着,沈媚儿不知怎么的,双眼竟慢慢模糊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良久,她只咬了咬牙,紧紧咬着唇,高抬着下巴四下搜寻去,只见陈家前坪池子边处的人格外多,一层一层簇拥着,簇拥得像是个铜墙铁壁似的。
那里头,定是今日这前来提亲备受欢迎的“主人公”!
沈媚儿一时握紧了双拳便要往来冲,不想这时,那人群里头忽然有人温柔羞涩浅笑着挤了出来。
只见那人手中端着一个茶壶,身着一身大红褂子,将长长的头发高高绾起,头上绑着根红绳,又见她身形清瘦窈窕,相貌清秀婉约,不说多么美貌漂亮,可今日这般正经打扮一下,却也叫人忍不住连连称赞。
此人正是今日的寿星公,今日坐收聘礼的,亦是今日另外一号主人公之一的陈翠翠。
看到翠花冷不丁迎面而来,沈媚儿顿时双眼一缩,步子嗖地一停。
而翠花抬眼间看到沈媚儿的到来,顿时神色一怔,不多时,亦是缓缓停下了脚步,只直直盯着沈媚儿看着。
两人四目相对着。
沈媚儿将翠花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的扫视了一圈,虽然早早便知道了,她心爱的这块料子会出现在对方身上,甚至,早在前世,沈媚儿便已经瞧见过了对方这副模样,可这会儿,再看,沈媚儿依然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
往日里黑黑瘦瘦的,好生打扮一番,竟也像模像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在打量翠花时,陈翠翠亦是在打量着沈媚儿。
看到沈媚儿出现的第一眼,陈翠翠心里只有些慌,毕竟,沈媚儿是个无脑蛮横的,做起事来是不管不顾的,而今日,却是她的大日子。
不过,不消片刻后,陈翠翠脸上的担忧便顷刻间消失了。
她只淡淡的勾唇,主动朝着沈媚儿笑了笑。
这笑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落到了沈媚儿眼里,都是浓浓的挑衅及满满的得意。
沈媚儿只微微攥紧了垂落到了身侧的两只拳头。
只死死盯着陈翠翠。
这时,正好簇拥的人群冷不丁四下散开了,陈父陈老二笑着招呼人散开,只笑着喊话着:“莫要挤了,莫要挤了,莫要将英雄挤落到池塘里了!”
一时,人群哄笑着避开,散开了一条道来。
人群一散,边将簇拥在铜墙铁壁的东西及人显露了出来——
只见陈家的前坪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器具,两口亮堂的大锅,大锅足足两个井口大,打磨得锃亮闪光,一架崭新洋气的织布机,一架笨重威武的犁田铁器,余下还有大大小小的刀具、虎头、锄头之类的庄稼农具,只满满当当的摆放了大半个陈家前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这些东西上头,全都清一色的系着耀眼喜庆的红绸!
原来,这些全部都是聘礼!
而两口大锅之间,正杵着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
只见对方身形高大,八尺有余足足近九尺,他肩宽阔背,身形彪悍,瞧着便是个孔武有力之辈,矗立在人群中,像凶狠的猛兽般,将周围人衬托得宛若蝼蚁。
又见他剑眉星目,双眼锋利冷漠,隐隐瞧着,眉眼似乎有股杀气,相貌却是瞧不清的,只见从脸颊到下巴,密密麻麻全部被胡子遮住,那满脸的络腮胡衬托得整个人危险又吓人。
而这人,正是前世那个与沈媚儿同床共枕一年有余,最终,被沈媚儿狠心抛弃的前夫打铁匠薛平山。
冷不丁看到了前世那张熟悉的脸,沈媚儿当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而对方,似乎亦正好走出人群,只走了两步,发现有人在看他,那双犀利精悍的眼眸只嗖地一下直直朝着不远处的沈媚儿扫来,随即,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沈媚儿脸上。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二人直直对视着。
一道目光犀利困惑。
一道目光僵硬发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怔了不知多久,直到落到沈媚儿身上的那道目光缓缓移开,不知为何,沈媚儿的心脏忽然开始阵阵紧缩着。
对方看她就跟看待陌生人似的。
他不记得她,他不认得她。
他将她彻底当作了陌生人。
前世,沈媚儿可以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以后,却再也挥不动了,他再也不会听她的了。
他还```他还要娶那个讨人厌得翠花!
一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沈媚儿心里竟没由来的生起了阵阵委屈。
她看了看眼前这个陌生冷漠的打铁匠,又看了看这满地的聘礼,良久,沈媚儿双眼瞬间泛红了,下一瞬,只见沈媚儿紧紧握着双拳,发了疯似的忽而一把朝着那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冲了过去,就像前世那般,她用力的举起双手,恶狠狠的朝着对方胸膛死命的推了一把。
对方依然稳健坚定的杵在原地纹丝不动。
沈媚儿更气了,她又推又拿拳头砸,一下一下砸在对方胸口,最终,砸得手都红了,对方依然岿然不动,沈媚儿顿时委屈得朝着对方大喊了一声:“你```你混蛋,呜呜——”
喊完,沈媚儿哇地一声,蹲在地上抱紧了双腿,伤心欲绝的大哭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9章被人欺。
前世的痛苦与愚蠢,重生的迷茫与害怕,以及前世与今生所有际遇的天差地别,委屈与悔恨,全都在此刻,在这一嗓子的嚎哭中宣泄了出来。
在此以前,重活一世,沈媚儿有欢喜,有难以置信,有激动,有天下砸了一块馅饼后的欣喜欲狂,当然,也有后怕与忐忑,悔恨与不安,唯独,没有委屈。
可不知为何,就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委屈像喷薄而出的潮水般,瞬间要将她整个淹没了。
她有什么资格?
可偏偏,她就是委屈,还委屈得不行。
沈媚儿紧紧抱着双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双肩一抽一抽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浑身微微啜泣着。
她虽人时常趾高气昂,可到底娇小娇弱,这会儿委屈巴巴,弱得像是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猫似的,倒觉得难得有一丝可怜味。
围观在周围得村民纷纷面面相觑,片刻后,纷纷指着沈媚儿,指着那道满脸络腮胡子的打虎英雄议论不止,只小声咬耳朵道:“这又是什么个情况,这打虎英雄如何招惹上这位大小姐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刘氏此刻整个人已经气得癫狂了,抬起腿便将吊在她腿上的那道身影一脚踢飞了出去。
那道身影跌落在地上,滚出了半丈之远,只匍匐在地上疼得一时爬不起来,却是恶狠狠的抬着双眼,死死盯着刘氏一字一句道:“不许欺负我阿姐,你不许欺负我阿姐!”
他双目发红,像是一头嗷嗷嚎叫的小兽,恶狠狠的盯着刘氏。
人虽小,气势却已然不俗。
就连刘氏都被对方镇住了片刻。
沈媚儿看到那道匍匐在地的身影,愣了良久,不多时,双眼一红,只飞快跑过去,一把将地上的小兽紧紧搂住,只颤着声音浑身发抖道:“磊儿,磊儿——”
竟是磊哥儿。
沈媚儿紧紧搂着磊哥儿,整个人有些懵,脑子里一头乱撞,一片混沌。
她万万没有料到,一向乖巧的磊哥儿会在这个时候冲出来。
她跌跪在地上,连忙慌乱的察看磊儿的伤口。
这时,刘氏反应了过来,只瘸着一只腿恶狠狠的冲了上来,她咽不下这口气,不想,她刚冲到了沈家姐弟二人跟前,抓起一旁的铁器便要招呼下去,这时,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上前一步,如同一睹坚硬的城墙似的,挡在了一脸狼狈的姐弟二人跟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21章入v公告。
男人像是一堵宽阔又结实的铜墙铁壁。
他穿得普通,不过是一身粗布衣裳,不过,厚重的衣裳如何也遮不住里头一身鼓鼓囊囊的腱子肉。
刘氏仰着脸,朝着对方脸上看去,对上对方满脸络腮胡子的脸及那双凶悍锐利的眼,刘氏握着铁器的手微微一紧。
眼前这人又高又精壮无比,他连老虎都生生打死了,她手中这一家伙招呼上去,对方怕是连动都不待动弹一下的,反倒是震得她手疼。
刘氏见了,顿时一肚子咆哮怒火谩骂全都憋了回去,良久,却是梗着脖子嘴硬般的冲其道:“你,你这是要作甚?你作甚要护着这个小贱人,你替咱们村除了那祸害畜生,俺``俺敬你是条好汉,可```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插手俺们家的私事,还是```还是堂堂打虎英雄,被这勾栏货色,被这贱蹄子给迷了眼不成,看来这英雄也不过如此——“
刘氏忍痛扯着嗓子嗷嗷喊着。
世人都贯会恃强凌弱,她不敢对着眼前这位耍横,只能梗着脖子耍嘴皮子。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不屑一顾。
只见那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连眉眼都不曾动弹一下。
不过,这人生的威武雄壮,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一上山,村子里寻常汉子打不到的猎物他全部都能猎得到,听说又是军营出来的,杀了十多年的敌人,是杀过活人的,身上隐隐有股无声的戾气,令人见之生憷,又加上对方打虎英雄的威名在外,这眉眼一凛,直叫人心惊肉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氏见了心头猛的一跳,下意识地便后退避让了半步,正支支吾吾,琢磨着还要再争嘴几句,这时,只见陈翠翠立马上前,拉着她小声劝解道:“娘,算了,家里还有这么多客人瞧着了!“
说着,只又往对面那道挡在那姐弟二人跟前纹丝未动的那道身影上看了一眼,随即微微抿着嘴,道:“您的伤要紧,且让我瞧瞧你的伤罢!
身边人见了,也间或有人过来劝解一二。
当然,最主要的是,刘氏跟人狗咬狗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可这打虎英雄可是全村人的恩人,见刘氏不要脸的污名化他,自然有人瞧不过眼,开始打抱不平起来。
“算什么算,你个丢人现眼的酒囊饭袋,那小骚货都欺负到俺们头上来了,你却只晓得装死了事,俺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用的贱胚子!”
刘氏见风向不对,顿时面上的气焰又矮了三分,一转眼,就看到陈翠翠丧眉拉眼的处在自己跟前,顿时心窝子冒火,顿时一巴掌朝着陈翠翠脸上扇了去,骂道:“没用的东西,滚远儿点!”
说完,便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刘氏眼珠子一转,顿时捂住屁股往地上一倒,边倒边哀嚎道:“杀人了,杀人了,沈家那恶女发疯杀人啊,俺若是流血过多活不过今晚,便是做了恶鬼俺也不会放过你的——”
刘氏边哭喊着,边两眼一翻,一口气没上来,昏厥了过去。
一时,整个陈家大乱,纷纷手忙脚乱的将人抬了进去。
这一去,人便散了大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余下一半,全是围着那打虎英雄道:“英雄,莫要与那恶妇计较,她一贯跋扈惯了。”
“英雄,你能给咱们讲讲那打虎事宜么?”
之类云云。
薛平山见事情落定了大半,只神色淡淡的冲着簇拥着他的父老乡亲们点了点头,并未曾多言,不多时,只抬眼,将视线落在了远处的角落里的书生季白脸上,冲其淡淡开口道:“货已送到,劳烦钦点!”
原来他是来送货的!
这是他来到陈家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十分低沉,像是许久许久未曾开过口了,有股淡淡的冷冽及低低的沙哑。
声线很沉,像是深山里野兽低沉的咆哮喘息声,闷闷的,可不过一道浅浅的呼吸声,便能令整座森林里所有的动物四下飞蹿,达到万径人踪灭的效果。
又像是惨烈战场上战马呼啸而过的冷硬肃杀声,气势雄浑,又冷漠萧瑟。
他一开口,不过短短几个字,便瞬间让整个熙熙攘攘的人群噪杂声嗖地一停。
季白冷不丁被人点名了,他愣了一下,片刻后,立马略有些慌张的朝着薛平山作揖道:“已```已点好了,数目皆对,劳烦```劳烦薛师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季白结结巴巴的冲薛平山说着。
薛平山冲其微微颔首,不多时,直接大步转身离去,经过沈媚儿与磊哥儿身边时,他微微伏身,一手拽着磊哥儿的后衣领,就跟拎货物似的,直接将匍匐在地上的磊哥儿的给整个徒手拎了起来。
另外一只手似乎也准备拎沈媚儿,只指尖方触碰到她衣领时,又很快将手掌握成了拳,很快收了回去。
他拎着磊哥儿大步往外走。
沈媚儿见了愣了一愣,愣了再愣后,只后知后觉的从地上一脸狼狈的爬了起来,然后拔腿便匆匆跟了上去。
这场闹剧到这里,才算真正散了。
看着前方那道勇猛威武,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沈媚儿鼻尖瞬间泛酸,不多时,心脏忽而不受控制似的,竟砰砰砰胡乱跳动了起来。
她没想到磊哥儿今日会护着她,更没有想到打铁匠亦会挺身而出,惊讶连连的同时,心里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本该护着她,他就该护着她才是。
若是是前世的打铁匠,今儿个这一幕压根就不会出现,早在那刘泼妇张嘴的那一刻,他就该拧断她的胳膊了。
前世的打铁匠是断断不会等到这会儿才出手的,不过,沈媚儿心里头依然有些开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为什么要帮她?
前世他护着她是理所应当的,她本是他的妻,可今生,她与他却是素不相识的啊。
他为什么帮她呢?
沈媚儿晕头转向的跟在打铁匠身后,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这个问题,想着要不要上前感谢一番,或是质问一番?
这时,忽而只见走在前头的那道庞大的背影嗖地一停。
只见打铁匠走出了陈家的范围,走到马路牙子上后,便将手中的货物磊儿一松,见他直接将磊儿搁在了马路牙子上,然后,那人便头也不回,直接朝着对面的栓着的老马而去。
他连看也没有朝身后的沈媚儿看一眼,步履坚决,毫不犹豫,背影更是直挺挺的,不待任何犹疑。
沈媚儿只以为看错了,她甚至还伸手揉了揉眼,眼看着对方解开了马绳,牵着马绳便直接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了,从头到尾视身后的沈媚儿为无物般,沈媚儿只微微睁大了双眼,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她还在心里琢磨着该主动开口同他说话,她甚至还准备感谢他来着,他却将她当作了空气般,竟然就那样直接走了。
沈媚儿顿时呼吸急促,胸前一阵剧烈起伏。
下一瞬,眼瞅着对方牵着马僧转弯下了坡道,眼看便要消失不见了,沈媚儿只气得咬紧了牙关,将脚用力的往地上跺了几跺后,不多时,飞快牵着磊哥儿拼命追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跑了没两步,在陈家池塘边看到了躲在树下偷偷抹眼泪的陈翠翠,沈媚儿愣了一愣。
这才想起,方才她遭了刘氏的打。
遭了打不说,好端端的大喜事都被她毁尽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恨她似乎都是有理由的。
只是,前世,沈媚儿确实无脑蠢笨,而这一世,她确实是无心的,她从未曾想要过招惹她,招惹整个陈家,更是没有想要过害她,哪怕前世她那般惨死。
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甚至比前世更加严重。
沈媚儿看向陈翠翠时,陈翠翠也正好转身朝着沈媚儿看来。
插肩而过时,两人直直对视着。
陈翠翠死死盯着沈媚儿,目光阴狠毒辣。
这是前世及今生,沈媚儿头一次在陈翠翠眼中看到她对她最直观的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恨意,不是临时起意,也并非随意之举,更像是被刻意克制着,抑制着,隐藏了足足半生的滔天大恨,在这一刻,全部不受控制的展露了出来。
原来,早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注定了两人敌对的一生。
沈媚儿怔了良久,手心有些发凉,顿了顿,她只有些害怕似的,只用力的牵着磊哥儿的手,撒腿朝着打铁匠的方向追了去。
一直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沈媚儿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22章气急眼。
却说沈媚儿一路牵着磊哥儿跟在打铁匠身后十数丈之远的距离。
他牵着老马走着。
她牵着磊哥儿跟着。
他走快几分,沈媚儿便一路小跑加快了几分。
他放缓了几分,沈媚儿便咬嘴跟慢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铁匠一贯耳力惊人,往往他人分明前脚还在打铁铺子里咚咚咚的打着铁,后脚便将窗子门窗全开了,光听脚步他都能听出是沈媚儿来铺子了,那会子她分明还在门外了。
故而,此番,他虽一直未曾回头,定然是知道有人在身后跟着他的。
媚儿几次想要冲上去拦住对方,可她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率先低下头来。
这打铁匠不过是粗鲁匹夫,她还是个闺阁中的娇娇儿,怎能率先拉下脸面去迎合他?
不过,这个死疙瘩真是块铁疙瘩,是个榆木疙瘩,明明知道有人跟着他,他不知道回过头来瞧上两眼么?他是耳朵聋了,还是耳朵聋了?
沈媚儿跟在身后,一会儿瞪眼,一会儿放肆拧紧了帕子,一会儿恨不得将脚下的地给跺烂了。
不过,看着前方那道越瞧越熟悉的背影,沈媚儿的思绪有片刻漂浮。
所以,打铁匠此番是回到了那家打铁铺子了么,今儿个他压根不是来陈家下聘的,不过是受了陈家的雇佣,过来给陈家送聘礼的。
陈家家贫,家里连些像样的农具铁器都没有,往年都是傍着他们沈家,借用沈家的骡子车、牛车犁田拉货,如今嫁女,向季家索要些农具做聘礼,亦不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事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所以,那些铁器全都是他亲自打的么?
想到这里,又一时想到方才在陈家的荒唐惊人之举,沈媚儿一时有些尴尬不已。
她方才是脑子抽了么,竟不分青红皂白的,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冲了上去,跟个怨妇似的,拳打打铁匠,又当着全村人的面嚎啕大哭,她沈媚儿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这样丢过脸。
便是乱了根头发丝,裂了根绣花鞋的绣线,她都是要躲着人走的,要匆匆赶回家中梳理好的,那会儿也不知怎么了,整个人就跟着了魔、犯了障似的,整个人晕头转向的,发了疯似的就冲了上去。
她只知道,打铁匠要是敢娶翠花,她当场怕是会发了疯般咬死他。
想到这里,沈媚儿不由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敲了几下。
打铁匠怕不会将她当成了疯婆子罢。
前世,她撒泼发疯的时候众多,他嘴上不说,眉头却是蹙得紧紧的,嘴角亦是抿得紧紧的,沈媚儿知道,他是不喜欢疯女人的,他越不喜欢什么,她越要做什么,总是要气到他才满心得意。
可是,无论前世她怎么作精,他都是甩不开她的,只有她抛弃他的份,然而现在,她又不是他的什么。
等等,她这是在乱想些什么,她就疯婆子了,怎么了,她就是撒泼发疯,怎么了,关他这个莽夫什么事。
能救助于她,是她赏脸,是他的荣幸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至于他怎么看,怎么想,谁稀罕?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沈媚儿心里不断这样告诉着自己,然而整个人依旧有些不爽,结果走着走着,不小心踩到了块小石子,沈媚儿几乎想也没想,便一脚将石子踢走了。
不想,下一刻,便听到前方响起了一道低哑的马鸣声。
沈媚儿一愣,随即立马定睛一看,只见原本一直不紧不慢驮着车走的那匹老马不知怎么的竟冷不丁停了下来,它只停在原地,胡乱甩着马尾,高高抬起了两条马前蹄,一边低吼一边嘶嚎,仿佛有些莫名躁动。
它身旁那道粗狂生威的身影见状也缓缓停了下来,下一瞬,只见对方抬手往那老畜牲的马屁股上轻轻的揉了揉。
老畜牲马嘴里一声一声哼着,难受又舒服。
沈媚儿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方才将那石子一脚踢到了马屁股上。
打铁匠摸了摸马屁股,下一瞬,似乎微微斜着眼,用余光扫了身后一眼。
沈媚儿见状立马拉着磊哥儿停了下来,下一刻,她又飞快的抬起了下巴,斜眼扫着他,像是一只高高在上的大孔雀,斜视着他。
沈媚儿看到对方坚硬的侧脸一晃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为他要不悦的看向她,毕竟,对付眼前这人,她应对有招,横竖,随时随地只要先发制人,摆出一副高姿态倒打一耙便是了,这是前世沈媚儿稳操胜券的法宝。
不想,想象中的对峙压根没有到来。
沈媚儿已经早早摆好姿势了,却见那人很快抓起马绳,随即一个干净利索的翻身上马,然后嘴里低低喝斥一声:驾。
竟直接驾着那匹老畜生飞快走远了。
马儿跑得飞快,驼着人,拖着一辆大大的板车,卷起了漫天尘土。
尘土飞扬,瞬间将沈媚儿及磊哥儿二人淹没。
沈媚儿一边呛着嗓子,一边紧紧捂着口鼻,拉着磊哥儿四处躲蹿。
等到尘土散去,沈媚儿定睛一看,只见那匹老畜牲驮着那个老东西早已经跑远了,气得沈媚儿胸前剧烈起伏,只冲着越来越远的那一团影子气急败坏的怒骂道:“混蛋,姓```姓薛的,活该你一辈子打铁!这辈子你打光棍去吧!”
沈媚儿来到村口那颗老槐树下,一直到远处那马那人由一个黑团变成了个黑点,最终彻底消失不见了,沈媚儿这才转过身来,只气鼓了脸,将那颗老槐树的老树皮全部揪秃了皮。
每揪一下,嘴里就气鼓了脸咒骂一句。
一直到一大圈全光了,沈媚儿这才消了气,收了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转身,只见磊哥儿正杵在原地,抿着嘴,一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沈媚儿愣了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气疯了,吓着磊哥儿了。
沈媚儿立马蹲在磊哥儿面前,摸了摸他的脸,又拉着他的手,道:“阿姐是不是吓着你了,阿姐闹着玩的呢,方才那人是打虎英雄,他方才又帮了阿姐和磊儿,阿姐想上前道声谢的,可那人生的太吓人了,一脸大胡子,长得比老虎还恐怖,阿姐不敢过去,没想到一转眼人就走了,撵都撵不上,气得阿姐心肝都在打颤,磊儿,你也很气对不对,你说他跑那么快作甚,后头又没有鬼在追他!”
沈媚儿尽量用温和的语气朝磊哥儿耐心解释着。
只是,磊儿已经有七八岁了,已经知事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了。
沈媚儿越解释,他小脸皱巴得越紧。
最终,沈媚儿幽幽盯着他,重复质问了一遍,道:“磊儿,你说,气不气人?”
话音一落,磊哥儿在沈媚儿的“淫威”下,立马跟捣蒜似的,拼命点着小下巴。
沈媚儿一脸得意的揉了揉磊哥儿的脑袋,顿了顿,想起他方才遭了那老婆娘一脚,忙拉开磊哥儿的衣裳再次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边,末了,忽而拉着磊哥儿一本正经的问道:“磊儿,方才,方才你不怕么,为什么要冲上来,你要是受伤了,阿姐跟爹娘会难受死的。”
沈媚儿微微咬着唇,说着。
磊哥儿听了,看了沈媚儿一眼,犹豫了良久,只缓缓道:“她们欺负你,你受伤了,爹爹娘亲也会难受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顿了顿,磊哥儿垂了垂眼,只又小声补充了一句:“我```我也会难受。”
前世,磊哥儿恨透了沈媚儿。
沈媚儿永远记得,她将娘亲气晕,将爹爹气白了头的那一日,磊哥儿一脸凶狠的冲过来跟只凶恶的兽似的,一头将她撞倒的模样,他眼里的恨意,那般浓烈,令她不敢对视。
然而,也是他,还是这么小的他,却在今日,跟个小英雄似的,恶狠狠的冲了出来,这一回,却是为了护她。
两个一模一样的举动,原来,竟可以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
他是感受到了她的```改变罢。
听了磊哥儿的话后,沈媚儿忍不住又是一阵鼻酸。
真好,被人护的感觉真好。
她这辈子不要再遭人恨了,尤其是家人,太难受了。
“往后,阿姐也定要护着磊儿。”
沈媚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小孩子的这份赤诚与真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良久,她只定定的看着磊哥儿,一字一句承诺道。
终归,今儿个是精彩又绝伦的一天。
虽与人干了一仗,丢了大脸,不知为何,心里却是畅快的。
姐弟二人一脸狼狈,沈媚儿摸出帕子,蹲在池子边正要绞干了帕子将脸洗干净了,便把家回,不想,她刚往池子边一蹲,边听到一声焦急的声音打身后传来了:“媚儿妹妹,你莫要想不开啊!”
“媚儿妹妹,你千万莫要干傻事!”
沈媚儿整个人还没反映过来,就见那季家白朗连跑带跌的从坡上滚落了下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后,一把紧紧拽着不明就里的沈媚儿就往上拖。
沈媚儿被人偷袭顿时吓了一大跳,还没将人瞧清,方才对付那刘婆子的那股狠劲便立马涌了出来,只听到她“啊啊啊”尖叫几声,便伸着长长的指甲一把狠挠了过去,双脚一顿乱踹,只听到扑腾一声,一道青布身影从她眼前一晃而过,扑腾一声,滚落到了河里。
“媚儿姐,磊子,哎呦喂,你们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怎么还有功夫在这儿玩闹,陈家将那刘氏抬到你们家,带人将你们娘亲围在家里呢,正在闹事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这时,栓子、彪子几个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冲沈媚儿、磊哥儿报信来了。
听了他们的话后,沈媚儿与磊哥儿齐齐一愣,下一刻,姐弟二人只撒腿往家里跑去。
“媚```媚儿```妹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整个村口,一时间只剩下河里不会游泳的季白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拼命挣扎着。
第23章遭围剿。
沈媚儿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最多两家后续会相互拜访慰问一番了事,前世,沈媚儿大闹陈家,后来便是沈老二拎着肉食礼品等物件亲自登门致歉,便很快告一段落了。
然而,沈媚儿却大大低估了人性的恶,也远远低估了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凶残与无情。
前世,沈陈两家并没有撕破脸皮,还有利可图的。
而这一回,沈陈两家闹开了,面子里子早已经丢了,陈家怕是要趁机将沈家好好敲诈一笔了事了。
沈媚儿跟磊哥儿二人一口气冲回了家,还在坡下,便见沈家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隔着厚厚的人墙,中间断断续续传来了女人、老小的哭啼声:“娘,娘,您不能死啊,您要是死了,咱们全家老小该怎么活啊,弟弟还这么小,没了您他该怎么办啊?”
“老二媳妇儿,你要挺住啊,你若是走了,咱们陈家二房就得散了,嗷,老头子,俺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啊,前脚老大被老虎叼走了,老婆子俺还没有缓过神来,老二媳妇儿又紧接着要被人咬死了,咱们老陈家是作了什么孽啊,这是要将咱们全家赶尽杀绝啊,老头子,你将老婆子俺也带走吧,老二媳妇儿要是有个好歹来,老婆子我也不活了,呜呜```”
惨绝人寰的哭诉中,夹杂着老婆子的哭喊声,十几岁,七八岁,五六岁,还是一两岁小孩的啼哭声,一声一声全部混合簇拥在一起,比村里哪家死了人办丧失还要悲痛惨烈。
围在沈家瞧热闹的人,比方才围在陈家的人还要多,怕是整个沈家村的人全都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沈媚儿见了这阵仗后,心脏下意识地一紧,脸色嗖地一白,该不会那刘氏被她给咬死了罢。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专门忍着恶心,挑着肉厚的地方咬的,又不是什么要害之地,虽然她那会儿没有控制住情绪,咬狠了些,可肉没有掉下来,最多皮肉翻滚,是万万没有到性命之忧的地步的。
重活一世,沈媚儿已经有心向好了,可若是,可若是,她伤了人的姓名,那还怎么好得起来。
哪怕前世沈媚儿骄纵恶毒,却不过是在性情言语上使坏罢了,她从未曾有过害人之心的。
沈媚儿立在原地怔了一怔,这时,磊哥儿率先一步从人群中挤压了进去。
沈媚儿很快反应过来,娘亲还在里头呢,她方才不在家,对在陈家发生的事情压根一无所知,如今陈家拖家带口的过来围攻,小元氏那般胆小,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怕是早就被这阵仗给吓坏了。
这样一想,沈媚儿只攥紧了拳头,很快便也冲了过去。
围观的村民见到沈家姐弟二人回来,倒是十分识趣的分开了一条岔道。
沈媚儿从人群中穿过,便见沈家门口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堆人,密密麻麻的,怕是有十几二十余人,陈家二房和刘氏娘家的全来了,全是老的小的,残的弱的,躺的躺,歪的歪,撒泼打滚的哭啼嚎叫着,将整个沈家围得水泄不通。
而沈家的正门口,她们将刘氏直挺挺的抬着摆在了沈家正门口放着,额头上枕着白毛巾,双眼紧闭着,脸上、手上、衣裳裤子上全是血,脸色也一脸煞白,远远的瞧上去,就跟死了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到沈媚儿过来,只见陈家那老婆子一边哭着一边凶神恶煞的朝着沈媚儿生朴了过来,只咬牙切齿的冲沈媚儿道:“你这个烂了心肝的,老二媳妇儿对你那么好,见天在俺们跟前夸赞你,你怎么就如此歹毒,要将她给活活咬死,你小小年纪,怎就如此狠毒,你赔我儿媳妇,你赔我儿媳妇儿```”
陈老婆子老得牙齿都快要掉了,劲头竟然十足的大,她趴在地上,一把紧紧攥着沈媚儿的裤子,不撒手。
沈媚儿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只见那老婆子哎哟唉哟一声栽倒在地上,只趴在地上,拼命拿手捶打着地板,激动撒泼道:“如今你连俺这个老掉牙的都不放过,老婆子俺造了什么孽啊,你咬死俺罢,有本事你将俺一道咬死了·```”
老婆子趴在地上一段乱滚。
身后陈家大房的五六岁、两三岁的孙子孙女哇哇哭着跟着一道乱滚。
陈家二丫三丫哭喊着:“祖母,祖母,您别这样,您都快七十了,禁不住这般折腾了,您快起来,您当心着身子啊!“
说着,转身仰头便冲着沈媚儿咬牙道:“你别动我祖母,要打要杀便冲我来,有本事,你```你将我也给咬死了罢!”
陈家大儿媳则幽幽抹泪,哀声哭喊道:“乱套了,乱套了,全乱套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大朗,大朗,你个杀千刀的,你倒是被老虎吃了,一了百了了,却丢了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这可交我怎么活啊!”
说着,陈家那大儿媳也咬牙跟着看向沈媚儿道:“媚姐儿,横竖俺也不想活了,你将咱们全家人全弄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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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媚儿被对方这倒打一耙的做法给气炸了。
什么叫做“别动我祖母”,什么叫做“要打要杀便冲我来”,她不过是被那刘氏指着鼻子侮辱这才堪堪忍受不住回击了一二,这群癞皮狗竟如此这般不要脸的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她头上了。
她动都没动那陈婆子一下,是她自个儿滚在地上的。
沈媚儿被她们倒打一耙的不要脸的架势给气得说不上话了。
虽前世她也老爱这招,可,可她用这招只对打铁匠用过,也只对打铁匠管用,对其他人压根不灵,这会儿,才切身的感受到了,这招究竟有多歹毒,有多恶心。
并且,她那些招呼在这群癞皮狗跟前,压根是不够瞧的,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对付无赖,压根没招,唯一能做的只能比对方更加无赖。
沈媚儿只气得恨不得也跟着往地上一倒,也跟着往地上一滚,也跟着耍泼打滚,看谁赖得过谁。
不想,正在这时,磊哥儿忽而从侧门冲了出来,白着一张脸,冲沈媚儿哭喊道:“阿姐,阿姐,娘亲```娘亲晕过去了。”
沈媚儿听了双眼一黑,身子险些有些不站稳,她此刻纵使被气晕了头,也压根无心搭理这些吸人血的泼皮无赖,只想冲进家门,不想,就在这时,小腿微微一疼,沈媚儿疼得团团乱转,低头一瞧,只见陈家大房那小崽子一把抓着沈媚儿的脚张嘴便朝她腿上咬了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媚儿疼得尖叫一声,抬起脚便将那小崽子踢开了。
“俺的孙儿呐,俺的宝贝大孙子,你个杀人凶手,你竟然连个五岁的小娃娃都不放过,俺```俺打你死!”
陈婆子见他孙子被踢,顿时一个鲤鱼打滚便从地上跳了起来,扯着沈媚儿便要开打。
她一起,身后乌泱泱的跟着跳起了一大片,哗啦啦便将沈媚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媚儿被一路逼到水井旁,不小心踢到了井沿,差点儿一头栽进了井里。
她跌倒到了井边,想起早起洗牙时看到爹爹的磨刀石摆在井后,顿时爬起来搬起了那块磨刀石便一把举到了头顶上,只赤红了双眼,恶狠狠的冲着陈婆子道:“别过来,别```别过来,谁过来```谁过来我便砸死谁!”
沈媚儿一副凶神恶煞的泼妇样。
联想到她往日骄纵的行径,又想起她方才在陈家大闹时的疯魔模样,陈家人顿时一脸忌惮。
陈婆子将她那嗷嗷大哭的大孙子嘴巴用力一捂,只恶狠狠盯着沈媚儿。
就在双方两两对峙的紧张之际,就在这牵一发而动全身之际,这时,只忽而听到人群外响起了一道激动的叫嚷声:“老二,二郎你回来了!”
“老二,你媳妇儿晕过去了,你们家```你们家媚姐儿闯大祸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道声音一响,就见跟安了开关似的,陈家人以陈婆子为首的众人就在全村人的眼皮子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齐刷刷地往地上一躺,只一边乱滚,一边捶打哭喊道:“哎哟喂,杀人啦,青天白日里有人要杀人了,俺可怜的儿媳,你要挺住啊,你若是死了,那杀人凶手有个得势的舅舅,有个厉害的爹爹,咱们家无权无视势,没人替你撑腰,你怕是要白死了。”
“哇,祖母,呜呜```”
“可怜的二婶```”
“大孙子,俺的大孙子,她这黑了心的竟连你都不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