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目光一闪,抬头看着李隆基,囁嚅着唇却到底没有问出话来。李元却是伸出手 来拉着李隆基,温言道:“谁说我家三郎哥哥无能?今夜要不是哥哥警醒,怕是大家都 要陷入麻烦了。要我说,三郎哥哥最是聪明了……”说着,她偏了脑袋倒在李隆基的肩 头蹭了蹭。一副讨好的神情让原本一脸沉郁的李隆基渐渐柔和了表情。虽然仍是没有笑 ,目光却是温柔起来。
半眯了眼,薛崇简试探着问道:“莫非刚才李重润说了什么?可是……”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大声喝问之声。马蹄达达声里,一个洪亮的嗓门 在大声喝问:“四门落匙,众坊宵禁,何人如此大胆,深夜犯禁?!”
薛崇简挑起眉来,刚嘀咕了一句“金吾卫”,外面随在车旁的王毛仲已朗声回话: “不知哪位将军当面?咱们是‘五王宅’的。车上乃是临淄郡王与燕国公……”
听了这话,那挡在车前的将军也是一怔。抬眼看看不显奢华的马车,验看过令牌后 ,才让开道路,又策马于车旁,恭声问道:“可是郡王与国公当面?还请一见。”
李隆基抿唇一笑,还未说话,薛崇简已经一把推开车门,怒道:“正是本公在此, 可还要我下车与你看个仔细?!”
那金吾卫被他一声喝斥,却不显恐慌,只是于马上抱拳道:“得罪了。职责所在, 望国公恕罪。”话说得客气,却是一番从容之态。
薛崇简目光一闪,仔细打量了几眼那身材魁梧,胡须浓密貌似胡人的金吾卫。笑问 :“究竟是哪位将军当面?”
那金吾卫目光微闪,却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道:“某名野呼利,小小校尉,不敢当国 公将军之称。”
“野呼……”李隆基定定地看了那野呼利两眼,忽然笑问:“可是李将军之婿?” 见他颌首默认,便微微一笑,却未如薛崇简一样直接拉关系。
虽同是武皇孙辈,他的身份却比薛崇简更为敏感,到底不好与这些武将结交。倒是 薛崇简不象李隆基一样想得多,大大方方地与野呼利闲扯数句,又定了改日请他喝酒, 这才作别各往东西。
远远地望着李氏车马远去,野呼利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淡去。在他身后的一个侍卫便 低声道:“看起来好象是从安定坊那边出来的,永泰郡主府便在那边。”见野呼利转头 看来,他又低声加了一句:“听说今夜东宫邵王便是赴郡主府赴宴的……”
瞥了他一眼,野呼利只是低哼了一声:“若是喜欢传话,不妨学舌坊间风月,皇家 事你还是少说为妙。两京里这么多年,你不知什么是祸从口出吗?”
正说话间,突听一声厉喝,野呼利忙拔转马头望去。却是从前面一马飞驰而来。饶 是巡夜的兵士大声呼喝,来者也未放缓速度。野呼利大怒,一声令下,便有兵士弯弓相 向。那骑士无奈,只得放慢速度,却是大声道:“某乃麟台监属下,身负要务,尔等还 不快快让开!”
野呼利目光忽闪,眼中难掩一丝厌恶之色,脸上却还是放缓了神情。令手下上前查 了令牌,这才放行。眼见那骑士快马加鞭,竟是直奔大明宫方向。不禁皱起眉来,心中 暗自思忖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麟台监是近年武皇命名,其实就是前朝的秘书监,管理国家图书档案,权势并不大 。可是现在出任麟台监的却是武皇身边的宠臣张易之,所以这麟台监也便风生水起,成 了炙手可热的好去处。
虽然打心底里有些瞧不起张氏兄弟,可野呼利也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会轻易开罪 张氏门人。倒是他身后的侍卫看着那渐远的背影,“呸”地一声啐道:“有什么大事? 还真当自己身负紧急军情不成?竟敢如此纵马长街,怕是那些亲王都没有他们来得嚣张 。”又窃语道:“将军可看到,这人也是从安定坊而来,莫不是东宫邵王那边……”
“闭嘴!”野呼利一声冷喝,吓得那侍卫乖乖闭嘴。野呼利却是瞪过他之后沉着脸 转目遥望着远处高耸的宫墙。
墙内飞桅斗拱雄浑壮丽,沉沉夜色中,重重宫阙直如连接着天际一般威仪庄严……
此刻的大明宫,就仿佛是沉睡的巨龙,肃穆中透着令人畏惧的森然……
野呼利静静地遥望着这座宏丽的宫城,忍不住一声轻叹:“看来今夜有很多人要睡 不着了……”
典妾
第三十五章父子翁婿
第三十五章父子翁婿天未放白,鼓声未起,便有十数骑飞驰出大明宫。又于宫门外 兵分两路,一队驰往长乐坊,另一路却是穿过第五横街,直入安定坊永泰郡主府。
骑士飞马闯入郡主府时,正好响起晨鼓第一声。
鼓声中,随意倒在大堂的罗汉床上的李重润正慢慢睁开双眼,院外些许微白,远处 不知是哪家的狗叫得又急又凶,让他再也无法熟睡。
揉着太阳穴,他转头看了眼枕在床边的绿衣小婢,唇边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刚刚 伸出手还未触到那绿衣小婢的面颊,便听到堂下一阵喧哗之声。
皱起眉来,李重润坐起身来,双脚垂落在地,冷眼望着不顾下人阻拦,直闯大堂的 骑士。“呔,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那骑士一身铠甲,手扶腰际长剑,神态也甚是倨傲,见李重润问,也只是抱拳道: “问邵王安,某乃奉太子之令,带邵王回东宫问询。”
一句话说得又直又硬,竟似全然不把李重润这个皇太孙放在眼中。李重润当即大怒 ,正待开口喝斥,却听得外面一片哗然。举目望着堂前阶下,却是数名骑士推攘着衣衫 不整的武延基,神态举止一所眼前这骑士一般嚣张无二。
虽然心中震怒,可看这样的架势,李重润也知事情不妥。便强压了怒火沉声问道: “你既说乃是奉了太子令?可有手令?便是奉殿下之令,又是哪个允尔等这样无礼?还 不叫你的人放开郡马!”
那骑士打了个哈哈,却不应声,只笑道:“还请邵王莫要为难某,这便请吧!”
李重润气极,连掩在袖中捏起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最后却仍只是转目冲着早被惊 醒,一脸惶恐的婢女点了点头。那绿衣小婢便战战兢兢地上前,服侍着李重润穿好了衣 裳,又自袖袋中取出木梳细细梳拢他的头发。
李重润抬眼看着面露不耐之色的骑士,淡淡道:“既是大人相召,我为人之子者, 又岂敢失礼大人面前?”
骑士撇了撇嘴,虽然不耐,却也不好出声催促。
李重润便转过身,张开双臂而立,令那小婢细细整(www。87book。com)理前襟。又在那小婢俯身上前时 看似轻佻地抚上那小婢的面颊。
看在眼中,那骑士便一声微哼,转过头去。在他转头的瞬间,李重润立刻低下头, 附在婢女耳边低语道:“小蝶,速速报于太子妃,求她救我。”
婢女小蝶闻言一愕,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李重润。李重润却已转过头去,抚弄着她 面颊的指尖一颤,便颓然垂下。
“大王……”小蝶一声低唤,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尾袖 角自掌心滑过。
李重润大步走下台阶,冷然喝道:“既是大人召见询问,又未曾说我兄弟乃是身犯 重罪,尔等还如此无礼作甚,还不快快放手。”
那骑士抿唇一笑,扬了扬头,那些正揪着武延基的人便撒开手。却不后退,就这样 簇拥着李、武二人缓步走出郡主府的大门。
小蝶呆呆地望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