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嘴说的,可这话一说出口,武崇训就笑着跳了过来 :“既然二郎这般英武,那为兄也来敬你。”竟是武氏两兄弟大战一个薛崇简。
李隆基脸上笑着,眉毛却是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刚刚握住手边的酒杯,李重润却 已笑道:“如此正好,这样和乐融融,才是咱们武、李二氏的福气……”目光一闪,李 隆基原本握着酒杯的手便悄然松开。
虽然武氏与李氏这些年已经渐显和平相处,但早年的恶斗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忘记 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心思却还是要藏起来的好。
坐在对面的李裹儿抬起头来看着正闹作一团的三人,皱了皱眉,也不知是看哪个不 顺眼。低低哼了一声,却是扭头看向李仙蕙,似乎是想问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而这个时候,李重润却是把身子微微前倾,竟是拉着李隆基感慨道:“三郎,你我 兄弟乃是血亲,自可无话不言。不是我这作兄长的多虑,实是现在这种情形,咱们李氏 再不联合了武氏,只怕随时都要重演血洗之痛!”
听他说得骇人,李隆基不禁凝目相视。
李重润拍着案几,恨声道:“可恨!观现今朝野,已是谁家天下?!不过一群下作 的小人,依附裙带,也敢作此狂态……”
大概是有了几分醉意,李重润言词间已是毫无顾忌。可李隆基却还是清醒,听他一 说,便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虽然也是赞成,心里却仍是一惊。口齿微动,却并没有说 话,反倒是猛地扭头,瞥向就坐在他旁边的两个妹妹。
虽有李仙蕙与旁相陪,可李仪两姐妹到底年幼,这样的场合难免被疏忽。李仪此刻 却是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场中舞乐。反是李元,倒是时不时侧耳倾听,此刻,见得李隆基 抬眼看来,目中似有急切之色。李元不禁心头一慌,眨了下眼,她还在心中疑惑,便听 到李重润又道:“小人当道,奸佞于君侧,长久下去……”
电光石火间,她心头一凛,已然明白李隆基的心意。眉毛一掀,正在寻思要如何做 时,李仙蕙正好举杯相劝:“阿仪、元元,这来自波斯的葡萄酒其味甚美,你们也多喝 一些吧!”
目光一闪,李元笑应了一声,可伸出的手一错,竟是把案上的琉璃杯不小心碰到地 上,一声微响,那琉璃杯已碎作数片。
李仙蕙府中所用的琉璃杯自然是上品,晶莹剔透,壁薄如纸,酒中醇红,映着烛光 直如眩目的宝石。更难得的是这琉璃杯是一整套配齐的。此刻见到李元错手将一只琉璃 杯打碎,李仙蕙虽嘴上说着“不要紧”,可心里却到底是有此专疼。
似乎是看出她的心疼,李元讪讪笑着,竟起身去拾。这头李仙蕙还待阻止,李元却 已经伸出手去,一不小心,却是划破了手掌……
李元一声尖呼,眼泪便掉了下来。却也不起身,只是可怜兮兮地哀声唤道:“三郎 哥哥!”
李隆基早就在旁注意着李元的行动,听到她的哭声,便立刻跳起身来。直接抱起李 元,捏着她的手一看,却是吃了一惊:“怎么这么不小心?竟割得这么深!”
李元扁着嘴,也不说话,只是委屈地哭个不停。哭得李仪也慌了神,把着李隆基便 要看他怀里的李元。而一旁正斗酒斗得欢的薛崇简也闻声回过头来。
“快、快去请医师过来!”被三兄妹的情态闹得不知李元究竟伤得有多重。李仙蕙 一面叫,一面人就往前奔。
偏偏李元却是揽着李隆基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大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典妾
第三十四章不宁静的夜
被她这么一哭,李隆基似乎也没了主心骨。只得抱着她,匆匆告辞:“失礼了,兄 长。改日隆基设酒赔罪。”说罢,已急急抱着李元往外走,又回头叫道:“二郎!”
被他一叫,薛崇简才回了神,丢下酒杯,大步追了出去……
“三郎——”没料到李隆基竟是说走就走,李重润跳起身,只来得及唤了一声,李 氏兄妹早已下了台阶直往府外冲去。“这……”有些失措地低喃了一句,他摇头苦笑道 :“不过一小儿便乱了他的心,这还能做什么大事啊……”
李重润还在感慨,李裹儿却已“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恨声道:“我看李隆基分明 就是借故而去!不过是伤到手,哪里会是什么大伤了?偏就这样不顾而去,分明就是不 给大哥你和姐姐的面子,不愿意与我讲和罢了!”
李重润抬眼看她,不以为然地摇头,却没有开口说话。反是李仙蕙扶着腰走过去嗔 道:“裹儿,你不要乱想了。你也看到了,元元是真的伤了……”
“伤了伤了,她李元可真是有个好哥哥,不过是伤个手指也这样大惊小怪的……” 李裹儿冷哼一声,回头瞪着早就喝得满脸通红的武崇训,厉声喝道:“你喝够没有!若 是还醒着,就回去了……”说着,便拂袖向外走去。
“裹儿……”李仙蕙见唤不住李裹儿夫妇,只得低声一叹,身后武延基已经柔声相 劝:“娘子,你莫要难过了,你也知道裹儿就是那样的性子。或许再过几年懂事了也便 知道你的苦心了……”
李仙蕙回眸一笑,轻轻握住武延基的手,在丈夫相扶下又坐于胡床上。
那头李重润也挥手斥退乐伎,回过头来叹道:“若真如裹儿所说,三郎是借故告退 ,那事情可就是不妙了。”
“此言何意?”李仙蕙不解地低声相问。李重润却是一叹,沉声道:“我不过是才 起了个头,他便吓退,岂不是说三郎心中也惧那张氏兄弟?!”
听到李重润就这样把张氏兄弟之名说出,李仙蕙不由得神情一黯,垂下头去。反是 武延基点头道:“张氏兄弟现在权倾朝野,若是李隆基畏惧,倒也不奇怪。只是,连被 叫作‘阿瞒’的李隆基都这样畏惧,那怕是再没什么人敢于反抗了。”
“可恨!”一拳击在案几上,李重润借着一股酒气怒喝道:“不过是祖母的面首, 以色侍君的贱人罢了,居然也能高官厚禄,权倾朝野,这算什么世道?!祖母真是…… ”
“大哥!”李仙蕙厉声尖叫,虽然是阻止了李重润说出更严重的话来,却仍是脸色 煞白。
武延基看了她的脸色,忙过去安抚,又命婢女扶着李仙蕙先行安歇,自己却是返身 拉了李重润笑道:“兄长好不容易出宫,咱们不说别的,只饮酒一论岁月……”说着, 便唤上燕乐,举杯劝酒。
李重润一声叹息,举杯饮尽,便又立刻去抓酒壶:“且饮三百杯,一醉解千愁…… ”
月色迷朦,仰头相望,头顶却是一弯新月。只是,这月亮,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抹 糊……
薛崇简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扒着车厢,大声唤道:“停车停车,让我也上车 去。元元,你到底是伤得如何?怎不让我看看?”
被他这样扒着车厢,那御者没奈何,也只得停了车让他跳上车来。挤进车厢,薛崇 简硬是往里挤。却被坐在边上的李隆基信手推开,“醉了便好好歇着,莫要让酒气熏了 元元。”
薛崇简捂着嘴,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原本就发红的脸色便更红了三分 ,笑容越发显得憨直。为了掩饰窘态,薛崇简笑着嗔道:“元元恁地不小心,不过一只 琉璃杯,摔坏了便摔坏了,还去捡它作什么?”
他这头抱怨,只当李元必又是跳起驳他。却不想他一句话说罢,竟是没人理他。李 氏兄妹两个都紧张地看着李元,甚至李仪还推开秋眉,亲手为李元包裹伤处。
薛崇简撇了撇嘴,探头看去,只见李元白皙的掌心一道划痕,竟是直接横过左手掌 心。心头一惊,他的酒倒有几分醒了。“怎么会伤得这么重?不过是捡个碎琉璃片,怎 么竟能划到那儿?”声音突然一顿,他眨巴了下眼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李 元。
看看李元,李隆基紧张地问道:“阿仪,元元的伤可会留疤?”李仪还未回答,他 已重重一掌击在腿上。恨声道:“都怪哥哥无能,才害小妹这样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