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地,年轻的九阿哥脸红了,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呵呵,没关系的,听格格说,她想请您有空的时候去骑马……还是您先去约?〃
〃八哥,十四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赶跑了一个,待桑玛拔出倭刀、面对十四阿哥时,周围的空气一窒。
〃十四阿哥,仅仅是切磋,请手下留情……特别是请放过桑玛唯一可以见人的脸。〃桑玛努力缓了缓这股肃杀之气,但也只能是越描越黑罢了。
耳边传来讨厌的笑声,大概是最近似乎很闲的八贝勒。
现在要对付十四阿哥是越来越困难了。刀体相交时,桑玛只觉得手臂发麻,只能放弃直接交锋,采用马刀中很少见的斜挑与劈的姿势,还间杂着刺刀的招式,两厢也战了个不相上下。
最后是八贝勒喊的停,让两人喘口气。因为他发现桑玛可不像一般的女子那样体力不支:她可是支得很!看来是平时极重视训练的。
两名随从捧上大盘子,点心茶水一应俱全。
这些〃尊贵〃的人,对她也太客气了吧?恐怕这茶点不好享用……桑玛豪迈地一口干掉上好的茶,看得一名随从直皱眉头。
〃对了,昨晚十四阿哥怎么也不肯跳舞?拉也拉不进来,姑娘们都好失望呢!〃
〃扑〃十四阿哥一口茶喷到桌面上,顿时一片狼籍。
桑玛是真的觉得奇怪,〃不跳舞,怎么去追求漂亮的小姐呢?〃
〃咳,桑玛,追求漂亮的小姐不需要跳舞。〃八贝勒温和道。
唉,又成了假春风了!桑玛幽怨地看了八贝勒一眼,好好的一张年轻端正的脸,若是真心开怀,不知会吸引多少姑娘的痴心!
当然,那一位被看得更加莫名其妙:难道他欠了什么风流债不成?……要欠也不会欠她龙佳·桑玛的啊!
〃咳,咱们不再说笑了。〃十四阿哥不再呛咳,开始转动着手上的茶盏。
他们想说什么?桑玛可猜不出,于是开始研究手上的茶杯。
〃这景泰蓝很特别呢!像蓝水晶般剔透。花纹也特别。〃
八贝勒垂下眼,掩饰住猜疑的目光,〃这掐丝珐琅器是大元传下来的东西。〃'3'
〃哦……肯定很值钱。〃桑玛无限敬畏、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
〃放心,桑玛,摔坏了不会找你赔钱。〃你也赔不起!
〃真的?〃
〃真的!〃八贝勒再次确认。
而桑玛也信了。〃八贝勒、十四阿哥,以桑玛的身份没有资格与您二位同坐。所以,请问有什么麻烦的事?〃
她看一眼两名随从。八贝勒摇头,〃都是自己人,不必避开。〃
桑玛眨了眨眼,就见那两人的眼中露出感动的目光来。
〃桑玛。〃
〃有!〃
〃你对生苗的寨子可熟悉?我见你昨天晚上跳的舞与苗民的颇有相似之处。〃
桑玛笑开,〃那是诺苏一族的舞蹈。不过,请问什么是生苗?苗族我是知道的,生苗是另一族吗?他们住在哪里?〃
〃湖南。〃
〃凤凰城?〃
两名皇子互相看了一眼。
〃你知道红苗凤凰寨?〃十四阿哥脱口而出。
〃凤凰有好多寨子。可,为何叫生苗、红苗?〃
〃那些苗民尚未开化,生性剽悍不驯,故称为生苗。〃
八贝勒平静地解说着,桑玛却能感到其中的不屑与厌恶。
〃因为朝廷没有去宣教,不让苗民的孩子上学,不把他们当大清的子民看待?〃桑玛忍不住反问一句。
没人回答。过了会,八贝勒轻轻道,〃如今湖南苗人作乱,附近汉人县镇遭劫难,数百人被杀,十几处村庄被洗劫。今年,朝廷派军两千有余,其中四百余人、在两天之内丧命于崇岭中的苗寨。〃
桑玛困难地吞咽着,〃……他们用的什么旗子?〃
〃旗子?〃什么意思?
〃如果使用三角形的那种小旗子,那就是战旗、令旗。只要旗张在,苗族的勇士便在,所有村寨里能挥刀射箭的男人,都会跟着首领去战斗。〃
八贝勒沉吟了会,〃郭琇的折子上好象有提到。〃
〃八哥,是否保郭琇……〃十四阿哥轻轻问道。
〃先不忙这个郭琇。桑玛,你可知,如果应对苗寨?〃
桑玛想的是老爹的一名同期军校同学,在与部族叛军交手时的悲惨遭遇。一整个团被打得七零八落,白白葬送在险恶山水间,连尸骨都难收!
〃一个寨子还可以收拾,若是一百个寨子一同呼应,大清的军人……五千、六千的根本不够。〃
十四阿哥倒吸一口冷气。〃就不信比噶尔丹还难打!〃
桑玛还是听了不少这个蒙古部落王的故事,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每个寨子都是个堡垒、易守难攻,而外地的士卒又不熟悉地形,刚开始时当然要吃亏。若是重金找来当地向导,各个击破、尤其是领头的寨子,那要平起来不难。难的是今后。〃
桑玛抬起头,深深望进八贝勒的眼中,〃若仅仅是弹压而不去安抚、归化、教育,那些战死者的儿子、孙子,长大了后就会向汉人、满人复仇。难道您很喜欢看到每隔二十年就打仗?!〃
〃你放肆!〃十四阿哥喝道。
桑玛立即站起、弯腰、单膝行礼,眼睛都不眨一下。
〃桑玛有失礼之处,还请八贝勒和十四阿哥赎罪。〃
〃坐,桑玛。你说的有理。〃
八贝勒声音温和、语速缓慢,却隐含不容反抗的威严。那是种从出生就在培养的气势,让桑玛不由自主地就照办。
这怎么跟面对四贝勒时差不多?唉,都是一个爹生的,等级和权力也一样,连气势都像……唉!
小小的桌子四周静得可以听到不同人呼吸的频率。
桑玛最先受不了这份沉默。她开始不安分地吃点心,顺便偷看俩皇子的沉静面容这十四阿哥好象比十三阿哥沉得住气,虽然他也不过十几岁,却比不是她正当此年纪时能比的,也就是说,〃人比人气死人!〃
〃这个,十四阿哥,能不能……〃这十四阿哥面貌一般,没她家老爹的英俊,但眼睛非常漂亮,睫毛又长又密,让她嫉妒得想去拔光了……〃呃,能否跟桑玛讲讲多尔衮入关后的进军路线?〃
经过了多年的宫廷生活和朝堂争斗,从八贝勒的面上看不大出他的真实情绪,但眼中的惊疑是难以掩饰的,尤其是桑玛在桌子上准确地用小块点心摆出进军路线的时候:除了在当地经营多年的将领与地方官,一般人很少有能搞清楚他们嘴里的〃天下〃的。
但桑玛没怎么注意,她只听着十四简单却不掩自豪地介绍满人入关后的大小战役屠杀的、劫掠的种种当然不会在其中。而后者非常乐意与桑玛讨论军事上的事,而浑然忘了正在和一年轻的女子交谈。
〃……为何当初不直接攻下西南和南方?新疆又是如何稳定的呢?〃
十四阿哥窒了窒。
〃先巩固京畿,稳定中原大地、恢复民生要紧。江南一马平川,并非军事要地;而西南地势艰险易守难攻,新疆路途遥远、补给困难且冬季不宜用兵。〃八贝勒平静地解释着,像是在对弟弟说话般与桑玛自由交谈。
桑玛在其他人惊愕的目光里、用指尖无意识地在桌上慢慢画着全国地图:蒙古、新疆、西藏、云贵,还有让她痛心至极的……东北、上海、南京不,是江宁。
〃一旦过了长江,就可一直推进到福建乃至广东?〃
〃……是。〃这姑娘到底是何人?!
〃若是东北、东南沿海全部沦落,那,惟有死守滇、黔、川,拖住敌之兵力;拉长敌补给并给予打击;自缅甸运送物资、军人……趁机反扑……〃
到后来,桑玛完全是一个人在低声自言自语,到最后居然俯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要回去……要回去打仗……去救被屠戮的同胞们……〃
院中无言。
她为谁哭?为何而哭?
又,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天地无解。
〃你今天到八弟那里去了?〃
桑玛一回住处,就被拎去二堂会审。
做什么?桑玛莫名其妙地看着面沉似水的四贝勒,与皱紧浓眉的十三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