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曼莹在床沿坐下,双手抄兜里,歪着头看了时朗一眼,问:“其实我说帮你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复出?”
时朗一秒也没有多想,摇头:“不……暂时。”
“明白的,我也不是叫你马上签约,修整个一年半载还是必要的,不过你不觉得应该找点事情做吗?”
罗曼莹留下一个号码:“打这个,随时可以联系到我。”她还特地补充,“24小时。”
时朗送她到车里,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也曾经遇到同样的事,现在一样好好坐在这里。时朗,人生苦短,不管别人伤得你多深,你都会痊愈的,只是时间问题。”
时朗愣住,车子消失在视野里,因为她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他又感觉到了痛,但是摸摸脸颊,已经没有
流泪的冲动,这是否意味着离康复又近了一步?
MP4里的歌声戛然而止,柏岚皱眉偏过头,马汀板着脸说:“不许听歌!”
“就算是快死的人也有权利娱乐吧。”
“心情要保持乐观!你也为你妈妈想一下,捐半个肝给你不是为了让你继续糟蹋自己的!”
柏岚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乐观了。”不乐观他会听音乐么。
马汀没有理他,把床位升高,一边给他做常规检查一边嘀咕:“再不退烧就要错过手术时机了,喂!你赶紧退烧呀!”
柏岚斜着眼睛看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老外,还全球首屈一指的专家,他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不由得喃喃说了出来:“你真的是那个权威?”
“咦,你看出来了?”马汀啧啧叹道,“看来回光返照的人确实很难骗啊,放心,我是哈佛医科毕业生,不过现在,是个演员。”
柏岚愣了一下,头更痛了:“你果然是我妈请来演戏的。”居然瞒得过整间医院的医生护士,“真的马汀里瑟奇在哪?”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主刀的不会是你吧?”
“怎么可能。”马汀笑了,“是恩咏医院的方院长,今天晚上我们要把你送过去,在此之前你必须把烧退了,否则只有冒险行事,你和你妈妈都会死在手术室,明不明白?”
“最后一个问题,”柏岚虚弱地问,“只移植一半的肝脏,是不是有很大可能性复发,我要听实话。”
马汀将床位放低回原位,这次竟然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不,你会活蹦乱跳的。”
柏岚想警告他无论如何都要以冷文如的安危为先,但话没说出口就被莫名侵袭的睡意打败,也不知道马汀先前给他打了什么针,他有预感,这一觉会睡很久很久,情急之下,残留的那点意识让他抓住了马汀的袖子,但是马汀拍拍他的手背,扯开他的手放进了被子里。
马汀走出病房,冷文如就站在门的左侧。“刚才怎么不进来?要知道这可是你最后跟他说话的机会了。”
冷文如淡淡一笑:“我会露馅。”
“那倒也是。”
“谢谢你,班。”
“我欠你的。”马汀掸了掸雪白的大褂,“何况你给我一大笔钱。”
“柏岚拜托你了,恩咏见。”
“知道,十点。”
冷文如似乎想要进去看看柏岚,但最终打消念头,转身朝电梯走去。
她没有开自己那辆雪铁龙,而是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别克,在系安全带
之前,她检查了一下手袋,柯尔特左轮安静地呆在里面。
冷文如驱车出城,沿湖一直开,过了度假区后,是一片山林,林子里只有一间守林人会住的木屋,但现在这一片已经被任家买下来,除了保留最低限度的树木数量外,其余都会锯倒,改为二期度假山庄,所以守林人是不需要的。
那是整座山里唯一的一间空屋。
冷文如到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停了一辆车,任其芳的欢乐女神。木屋门不是很牢固,她一拉就开了。
任其芳回头看到是她,有些讶异:“你怎么会在这?”瞬即明白过来,“那个人也通知了你?”
冷文如笑了笑:“不,通知你的人就是我。”她手从手袋里抽出来,扣下了蟒蛇的扳机。一连六发,全部打在任其芳胸前。
一直到转轮打空,她还在扣着,任凭手枪发出空响。
任其芳已经死了,但脸上的表情像是没看清楚冷文如用什么对着他一样,只是疑惑,连震惊都没来得及显露。
过了许久冷文如才反应过来,并且相信,自己已经把任其芳从这个世上除掉了。
她呆呆站在原地,突然失声痛哭。
哭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她渐渐止住眼泪,走过去合上了任其芳的双眼,把手枪和自己的手套放在血泊旁边,然后走出木屋,开走了任其芳的车,把那辆别克留在原地。
等到明天雷靖龙和任灏发现任其芳的尸体,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了。
她打了个电话给马汀:“柏岚情况怎么样?”
“稳定,比预期的顺利,我们再有十分钟就可以到恩咏了。”
“我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冷文如看了看GPS,“我现在沿着青南岭一直开,到玉兰街应该就差不多了,你们来找我吧。”
挂断电话,她靠边停下,从手袋里找出一个药瓶,把白色药片全部倒在手心,喝一口水,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每隔一会儿就往嘴里送一片药。
离玉兰街还有差不多五分钟路程时,药效隐约有发作的势头了,但还不算明显,冷文如手里药片仍有一小把,她没有停,继续驾车前行。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轻飘飘的感觉下,她仿佛听到耳畔有音乐响起,忽然就想起了一首歌,并且不自主地哼了出来。
我真爱你的时候
其实很难说出口
那些关于爱情的
甜蜜荒唐字眼
你不明白我的沉默
其实我也时常困惑
然而正如我告诉你的
亲爱的
如果有天我失去声音
沉
默从此是唯一语言
我仍是你寄托
你不会因为寂静
而寂寞
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尽管深埋心底过了二十年。冷文如头往后靠去,觉得身体很轻很轻,从未这样放松,四周起了白雾,她赫然发现自己不是在车里,而是在河上,雾里有人摇船而来,桨声哗哗,极为悦耳。
她知道,是柏澄澈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