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半晌,修砚撑不住了,皱着鼻头松了嘴,下巴上还是多了一片亮晶晶。我看着,然后觉得,好像更热了。
我知道,其实我从来都不是君子。所以,那些个君子所不齿的事,我完全可以做到熟稔。
于是,我半撑起身来,亲了过去。为了防止他逃跑,空着的一只手也非常尽责地扣着他的后脑勺免得他离太远。跟预料中一样,除了开始小小的象征性地挣扎过后,修砚开始享受起这种唾液交换的感觉来。
他的身体,向来比人要诚实。无论是从前精明如斯,还是如今天真可人,身体的反应永远诉说着他的掩藏是多么的笨拙。
尤其在我停下动作来看着他那双微微泛红并且生了一层水雾的眸子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继续,继续。
然后,我就继续了。
从前只是固执地喜欢他的人,后来发觉我们两个就连身体都是如此契合时,某个瞬间,我其实是心存感激的。
向来被我蔑视的造物主,在某个瞬间,我是感激着他为我创造了一条鲜活的生命来滋润我干涸的人生。
譬如,现在。
客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地毯也厚得令人满足,一场不算剧烈的情事,却还是累到我的修砚。他出了很多汗,过度的欢愉也让他在攀上顶峰后瞬间陷入了沉睡。像只猫样缩在我怀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手却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不肯放。
我的修砚,在当初醒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缩在我怀中安然入睡。不能离开我,也不想离开我。
而我,心满意足。
虽然应该抱他去浴室好好清洗一下身体再回卧室安稳睡个好觉,只是当我稍稍移动身子时,那双秀气的眉就有了不安地颤动。想了想,还是作罢。
就这样睡一会也没关系。在我怀里,他不会出什么状况。
不过,这点难得的静谧也没持续多久。不过一个钟头的光景,外面已经有了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看来是踌躇着不敢进来,却也难挨着就此离开。
能有资格留在这宅子里候命的,都是些聪明伶俐的属下,能让他们为难成这样,约莫也该是有必须要做的事了。
饶是不忍,还是硬了心抽出手指来。小东西眉头一下皱得死紧,仗着体力消耗过大没有登时醒过来,否则又得闹脾气。我先把他抱回了房后才二度下楼开了客厅的门,倒不意外门外快要把走廊都踩出洞来的手下面露急色。
“爷,上家刚刚来了人传话,月底的族会改到了今晚,地点也改了,祖祠是不用回去了,下午六点整在外埠碰面,直接上艇。”
“外埠?”
去外埠,最快也要三个钟头的车程。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整。
呵,有意思。
“爷,听他们的意思,今晚好像是要到公海上。”
☆、章回 八
很简单的问题,到了这儿就成了问题。
就此走了,留修砚一个人在家,安全是有了保障,只是待会醒来后寻不着我,大概又得闹脾气。而我这一去,只怕当夜是回不来的。
他会害怕。
可如果就这么连人一道领去,又怕中途会生什么想不到的乱子,威胁到他的安全。更何况,我很确定,这一晚绝不会是什么平安夜。
犹豫着,犯了难。
手下人在门外也跟着急,来回地踱步,实在撑不住了,还有胆大地悄声开了口提醒。
“爷,该走了,时间紧得很。”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
最终还是狠狠心,帮修砚压好被角后起了身。还是留他在家罢,没有他在身边,我也能打足了精神对上那一群快要成精的老古董们。
却没想,修砚竟就跟有了感应样倏地睁开了眼,一只手也隔空伸了来紧攥了我衣角。
那双清澄眸子里摆明在讲,不许抛下他。
“爷,三点一刻了,真得该走了。”
修砚依旧不肯松手,努力睁圆的眸子里还有水汽隐约浮现出来。
就好似一松手便再也没法相见样。
而我,心软了。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偶尔想起那日修砚的反应,总觉那孩子注定是为了拯救我而来到这个世上。拯救我的人,拯救我的心,连带着灵魂都藉以得了赦免。实际上,那一日,如果没有带上修砚,我,那时,当真会在几个钟头后变成那时。
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地带上车后,剩下的一路上,他都缩在我怀里睡得安逸。或许还做了个好梦,唇角总带着点微微笑。我看着他的睡颜,看了一路。
却总觉不够,想要看一辈子。
亏得手下开车技术好,三个钟头的路程硬是被他挤成了两个半。六点差五分,到了埠口,在那儿稳稳泊了艘游轮。
或者该说,是纠结了二十多年的宿命终点。
抱着修砚上船时,不是没瞧见旁人诧异的眼光。瞧见了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也没有人敢。修砚也在这时醒了来,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只拿一双骨碌乱转的眼四下里打量。瞧着众人意义不明的视线时,大约是觉着不好意思了,挣扎着就要下来。拗不过他,也只能松了手。只是不愿让他离得太远,就一直牵了手,紧紧箍着他。
修砚大概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耍性子,乖乖让我牵着进了舱。
游轮很快就离了岸。到公海还有几个钟头的时间,该露面的人也悉数藏在各自房间。本来担心着修砚没有睡足,想着带他回房再睡一会,他却兀自坚持着上甲板。想了想,还是随了他去。
闷在家里太久,还从没有带他出来过,这次上船,看看海景也不错。只是冬末的海上还是风大得很,温度也低,在甲板上站久了就怕他再受了凉。
想得多了,倒是在心里先无奈笑了下。活了近四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个合格的老妈子。
修砚可不管我心里想什么,上了甲板后就跟脱了缰的马驹样撒着欢儿地跑,这边到那边,那边到这边,跑够了就趴围栏上往下看,倒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大概觉着无聊了,跑回我身边就往怀里钻。我忙不迭解开风衣扣子把他裹怀里,一摸额头,居然也能跑出一层细汗来。
“累了?回房吧?”
头却摇得跟拨浪鼓样,费力扭着脖子就往茫茫夜色里瞅,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其实,我知道。
从小修砚就喜欢海。住在深宅里,平日里能瞧见得也不过是人造的山山水水,那时候偶尔有机会带他出海玩时,来得就是这外埠。那会儿,我记得清楚,他就是这样在甲板上疯跑着,累了就躺在甲板上看天听海,一脸的满足。
他喜欢海,因为海大得让他感觉没了束缚彻底自由。
而我,不喜欢。因为海安静地能让我愈发彻底理清思路算计别人的生死。
“过些日子,等哥哥手边事情全部忙完了,我们来海边度假好不好?之前置下的那套海景房也空得够久了,就等着我们砚宝去给攒些人气呢。”
修砚扬起头来,眸子亮晶晶地,却还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倒是好奇了。
“不是很喜欢看海的吗?”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很久,才伸了手来戳在我脸颊旁,二度摇了摇头。
风终归是大了些,也冷得厉害。能觉出他的指尖冷冰冰的,我却只觉心疼得像是要裂开。
我的孩子,从小就看进我灵魂中的孩子,看穿了我所有的伪装看透了我的骨。而现在,他看穿了我为了讨他开心而刻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