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时间迷失自己的方向,让一切不知如何随它而消逝。
“宣仁,你在里面吗?”敲门声起,温柔的声音如尖锥钻耳。
世界永远不会在刹那毁灭。
阿诚蓦然心寒,几欲疯狂,猛得把压制自己的人一把推开,着力胸前他马
上得逞,只是看到强硬的人皱紧眉头,脸色苍白汗沁额头。
“对不起,少爷……”不知道怎么了,可他连自己痛得发狂的心都顾不得,
要逃生!打开门,推开堵在门口的女人夺路而去。
“啊,这下人怎么回事啊?!这么没规没矩的!”门口传来张丽莎被惊吓
地呼叫。
“丽……莎,不必管他,”胸口的刺疼还没有停止,冯宣仁连忙跟着奔向
门口,“没事没事,什么事儿也没有……”最后一句已经软弱,他也怕解释。
“脸色怎么这么白?宣仁,你没事吧?”抬头看到对方的脸,把张丽莎给
吓坏,连忙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未婚夫,忙不迭地掏出手绢替他擦拭额头上的细
汗。
“没什么,只是伤口有些发疼。”冯宣仁握住惊乱的小手,给她一个宽慰
的笑容,虽然他一点也不想笑。
“伤口常痛吗?回医院再检查一下吧,”张丽莎心疼地提议,“你不要一
个人住在这儿啊,不安全,都是些下人,连贴心的都没有,哪能知暖知冷。跟伯
母回去住吧,我也可安心点。”把人扶上椅子,弯腰伸手揽着他的肩。
“我知道,别担心,没事的。”笑容是温和的,只是神思游荡。
“你不要哄我,”阿丽莎看出他的心有旁骛,“你呀,总会出些莫明其妙
的事,这次出事又吓了大家一大跳,连我爹都怀疑……你……”情急下失言,连
忙收口。
“什么?”冯宣仁终于收回神思。
“怀疑你干……不正经的事嘛。”张丽莎略有心虚的回道。
“什么不正经的事,”笑容依旧,“我可是每天老老实实去上班,卖力地
干活,替国民效力哦,再说有你这个首屈一指的大家名媛作陪,哪有闲情去外面
搞七捻三。”
“嗳呀,”面对未婚夫的刻意奉捧,丽莎心里颇为受用,娇嗔地攫着对方
的袖管轻推着,“哪是说报上给你编派的那些风流账啊,爹怕你背地里做些不妥
的事,危害到将来的前程,连命都难保。”
“哦?”冯宣仁推开那只手,心里暗惊。
“毕竟他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是想得多些,”丽莎寻思着对方的反应,
不怎么开心的模样,“仁,你不要跟他介意哦。”
“当然不会,我怎么能和你爸介意呢。”抚拍着伸到掌心里的小手,直到
看见对方宽慰的笑容,冯二少始终得体地扮着优秀情人的角色。
张丽莎满意地把脑袋靠在宽阔的肩背上,鼻间滑过淡淡的烟味和清爽的剃
须沫香味,让她意醉神迷。年底,她将是他的新娘啊,她将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新
娘。两年的若即若离终让她的温柔和执着给抹刹干净,使他屈服,心甘情愿意地
把订婚戒指戴在她手指上并承诺一生。
“仁,爱我吗?”她轻轻地问他。
“嗯。”对方立即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笑了,灿烂如窗外晴空的阳光,不管这世界如何的纷纷扰扰,她坚信这
个男人会给她足够的安全和幸福,自第一眼的相识她就此确定不疑。
只是没有想过被抱着的人是否同样坚信?就算他曾经假装坚信过,而现在,
好象连假装都有些困难,那么的违心,违心到善于伪装的高手都觉查到伪装的无
奈。他给阿诚选择的机会,但他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机会由谁来给?或许他比阿诚
更无奈,连选择的机会也不会有,所以伪装必须进行下去。
“我送你回去吧,”他转头对她温柔地笑,还带些调皮,“我会替你编理
由给伯父伯母解释你的一夜未归,保证通过。”
丽莎有些羞恼,伸出纤纤素指点着他的脑门:“怕个什么,本快是夫妻了,
何况我们昨晚……”脸儿发烫,连忙住嘴。
“对不起,我昨夜实在是……”冯宣仁一本正经地说。
“够了!宣仁!”捏起绢子恨不得塞到那张嘴里去,丽莎咬紧嘴唇,脸上
已经泛红。
“新婚之夜保证不会。”越发不让说他越要说,且是越来越带劲的样子,
丽莎终于发觉再温柔的男人可恶起来一样地让人吃不消。
“冯二公子!再说我就恼了啊?!”叉起细腰终于发起雌威。昨夜确有些
失望,但想保留到新婚之夜岂不是更好,倒也未觉什么,但闺秀面薄,实在经不
得当面提及,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可恶的嘴巴终于换题,接口笑着:“好了,不说就不说。我送你走吧。”
温柔的逐客令,受者不知:“我不想回去,你伤口那么痛,我怎么能安心
回去?”
恳求的笑容:“回去吧,今天有很多工作要做,陪不了你,于其让你闷着,
还不如放你回去才能让我心安啊。”
这痛,你冶不了。他想对她说,但是不能。
“知道啦,”看出他的坚决,丽莎知道妥协,该叮咛的不可不说,“不要
累着哦,改天来看你。不用亲自送我,阿刚就行啦,你先歇着,万不可劳累,工
作可停着,还是身体要紧。”
冯宣仁好脾气地一一点头,在他妈面前都没有这么听话过。
待人满意而去时,他已觉得相当地乏累。伤口痛罢,想站起身来去找从嘴
下逃走的人,却不由失了勇气,犹豫着缓缓回忆被打断前所做的事,用脑汁来感
受他回应的余味,笨拙而小心,像个初次学语的孩子,僵硬地搅动着舌头,胆怯
地吐出又吐回,很吃力,却因初尝到新鲜而欲罢不能。
他也欲罢不能,掉失了两年的滋味,再次迷陷,好似蚀坏神经的毒瘾,硬
生生地被勾起,不知道如何来控制这股让他害怕的狂乱冲动。
罗嘉生说得对,见不到人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两年前他已经做到,现在自
己却又把它破坏殆尽,而再见到人的那刻,他知道两年前做的事已经无法重新来
过,阿诚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把他心中最后一点防守破坏得干干净净。
他恨透那丝压迫感,却又秘密地喜爱着。
☆ ☆ ☆初夏来得快,
挟带着大量雨汽和些许的燥热,气候总是在寒热中交替变幻,难以捉摸。五月中
旬的介亭街旁铁栅栏里盛放着满藤满架的蔷薇,空气中弥漫着温郁的芬芳,像女
人颊边未褪尽隔夜香水的余威,不热烈的却是缠在鼻尖让人无法摆脱,只是这使
人酥软的气味不能影响介亭街一贯的冷清,带不来丁点的迷人风情。
时有时无的战局消息使这里喜欢未雨绸缪的贵人们心惊肉跳,稍有风吹草
动,就立即锁门走人,纵使事后知道这里依旧相对安全,有心存余惊的一切再做
打算。也有想得开的知道走哪里皆不如回来,毕竟这是租界,有所保证,于是这
地方就热闹一阵冷清一阵像这变幻的天气一般地阴晴不定。
这一切的变化与阿诚兄弟生活的距离似近实远,在他们看来,此地唯一的
变化就是工部局的探子们常叫人在街内撕贴在柱子上一些写着标语的白纸条,弄
了一地的纸渣,嘴巴里还要不清不爽的粗骂,让人避之三尺。
阿诚偶尔走过,看到其腰间别着的手枪,总觉心惊,未敢多瞧便急急地离
开去。他知道枪握在手里的感觉,沉而硬寒,十分硌手,他也亲眼从那黑管子抵
着人脑开火后,血溅五尺的惨状。
阿三告诉他,不久前少爷被人刺杀过,胸膛中枪,险些丧命。想起在那胸
膛口的一推,阿诚连手指都颤抖起来,心里疼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