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他和维多利亚的婚礼上。彼时塞壬刚刚从中国回来,是从去太平洋的行程计划里抽出的时间。他穿了一身低调干练的青衣,在西德尼家花园的角落里,把自己埋进阴影,逗弄一条从中国带回来的名叫女王的青蛇。
亚力克萨偶然注意到,黑魔王的宠物蛇从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吐着红信,靠近了他。然后他看着他低下头,与那条蛇对话。
对话。
亚力克萨从来不知道塞壬是个蛇佬腔。事实上,应该从来没有任何人知道。即使在他们四年级,蛇怪横行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在寻找斯莱特林的继承人是谁的时候,他也从 来没有表现出他会蛇语。他甚至杀掉了那条萨拉扎留下的蛇怪。
他当然从来没有被怀疑过跟萨拉扎·斯莱特林有所联系。他是个孤儿,母亲是中国女巫,父亲不知是谁,如此而已。只是现在,偶然地,低下头,学着一条蛇的嘶嘶声而已。他一直这么解释与女王的交流。而女王聪明得甚至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英语。
可是那是黑魔王的宠物蛇,却不是随便嘶嘶声就能打发的。那条蛇喜怒无常,只听黑魔王的话,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头痛。
可是她却盘踞在塞壬前面,吐着舌头,乖巧得像是一条绳子。
塞壬刚从中国回来,不认得黑魔王的宠物蛇。当黑魔王忽然在婚礼中间走进来,发出嘶嘶声召唤他的蛇时,亚力克萨能看见塞壬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惊讶。
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乎是他最后一次出现那样柔和的表情。
所有人都躬身欢迎黑魔王的到来,只有那个人挺拔地站着,与黑魔王直视。冰色的眼眸,竖瞳张开着。亚力克萨忽然意识到,他的瞳孔与黑魔王的瞳孔,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以前怎么会觉得像猫眼?那分明是爬行动物特有的棱形瞳孔!
黑魔王开口发出了一串嘶嘶声,而他也用嘶嘶声回答。
那是那样诡异的,像是在铁器上刮过的恐怖声音,像是一阵阴风从袖子里面灌进衣服,冷了全身。
终于。那个从来高傲不曾臣服过任何人的人低下眉,向黑魔王跪下,举起他的手臂,在上面烙下黑魔标记。
烙下那个印记的感觉是极为疼痛的。但那个人的面色淡漠,好像没有一丝痛感。
谁都知道蛇佬腔意味着什么。只有斯莱特林的血亲后代才会蛇佬腔。而黑魔王是最后一个斯莱特林的后裔。现在,加上了塞壬。
那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塞壬维埃只可能是黑魔王的血亲。他那个不知是谁的父亲,也许就是黑魔王本人。
亚力克萨记得隔天晚上,塞壬煮了一剂血缘魔药。父亲的骨,仆人的肉,仇敌的血……那结果是很显然的,毫无参考价值。
无论塞壬还是黑魔王本人,都没对别人的猜测有过任何否认或者肯定。只是,塞壬确实成了黑魔王的宠儿,他一直以来多少的孤傲和任性,甚至于一些不敬,都被容忍。当他冷漠地说,杀人很无聊,不想参加食死徒的聚会狂欢时,黑魔王也只是挥挥手,让他自己去练习魔法去。
他是黑魔王手中一柄剑,锋芒寒烁。沾过多少鲜血,剑上却如一泓秋水,明快而干净,耀眼夺目。凡是黑魔王的指示,他便冷着脸一丝不苟地执行。无论要杀谁,对他而言都跟杀一两只实验老鼠没什么区别。除此之外,谁的面子他都懒得给。只有斯内普教授是例外。
亚力克萨还记得有人曾在黑魔王面前问他,为什么他在校时与哈利波特关系密切,甚至与一个泥巴种谈恋爱,如今却可以抛弃那些成为食死徒,与曾经的朋友魔杖相向?
他回答,感情随时可以变更,权势财富终究会散尽,唯有伟大的力量,才是所能掌握,不会被夺走的一切。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
亚力克萨不知道,在去了中国的一年里,塞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现在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当年那个总带着柔和笑容,明明有强大的力量却只会在反击时使用,让人总是忘记他事实上有多可怕的那个人了。如今的他,是一柄一不小心就会割伤了手的凶器,寒光逼人。
蜘蛛尾巷的谈话 。。。
等到贝拉姨妈的钻心剜骨留下的痕迹终于褪去,已经是一周之后了。德拉科知道,哪怕再怎么癫狂凶残,贝拉姨妈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保护他免于被黑魔王杀死,或者被那个疯子维埃折磨到流干血液……然后再被教父的补血剂救回来。
老鼠佩德鲁在不久之前搬出了蜘蛛尾巷,现在作为仆人的,是个中国来的极为清秀羞涩,举止温柔的白衣少年。德拉科此前从没见过他,在他被教父带回家照顾后第二天,他才突然出现。
这些天里,教父忙着制作黑魔王布置下来的魔药,还有用于治疗他身上钻心咒后遗症的魔药,一直照顾着德拉科的,就是这个白衣少年。那样无微不至的关怀,远比家养小精灵细心体贴得多,永远不会有令人头痛的尖叫撞墙声,德拉科从前从来没体验过。连他的母亲,也不会这样照料他。
近来母亲总是形色匆匆。每天晚上来看过他,她不会停留超过五分钟就会离开。黑魔王住在马尔福庄园里,她连她的儿子都无法顾及,只能拜托给丈夫的好友儿子的教父。
等德拉科终于有力气的时候,才能问他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下眉,安静地回答:“我……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德拉科诧异地问。
“没有人……来给我命名。”他回答。
“那我叫你珀西菲特吧。”德拉科脱口而出。
等到德拉科能够起床的时候,珀西菲特会每天扶着他走动,在没有家务要做的时候默默地陪他看书。德拉科有时候觉得,如果没有黑魔王没有战争,如果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向前,那该多好。
近来食死徒们在全国各地制造一起又一起死亡。德拉科恢复得差不多时,贝拉姨妈就来拖他出去“长见识”了。所有的黑色恐慌、鲜红色的血和火焰之后,德拉科一想到在蜘蛛尾巷还有一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年等着他,就会突然觉得平静下来。
门铃响的时候,德拉科刚从凶杀现场回来,在珀西菲特的帮助下换上一套家常服装。珀西菲特去开的门。塞壬维埃走了进来。
“你好,德拉科,西弗勒斯在吗?”他淡淡地问,表情十分平和。德拉科怀疑,那是他在维埃加入食死徒后的这一年里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冷酷漠然或者残忍嗜血之外的表情。
“教父还在做魔药。”德拉科回答。
“那么我在这里等吧。”他道,居然没有一丝在面对别的食死徒时常有的不耐。
他在沙发上坐下,接过珀西菲特奉上的一杯中国绿茶,双手捧着那必然是装着沸腾的水极为烫手的玻璃杯子,轻轻饮了一口,“你随意吧。”他的目光游离,表情若有所思。
德拉科到底没敢跟一个嗜血的杀人魔坐在一个房间里。哪怕这个杀人魔恍然好像回到学校时那样柔和。他拖着珀西菲特躲进了教父的实验室。
西弗勒斯正在熬一锅魔药,皱着一点眉头,表情生硬。这是他在做魔药时几乎不会出现的精神状态。德拉科没敢打扰他,只是抓着珀西菲特有些凉的手不放。白衣少年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丝毫不悦。不知过了多久,这锅魔药终于熬完了。等西弗勒斯装完瓶,贴好标签摆好,把坩埚丢进清洗池,德拉科才终于哆哆嗦嗦报告:“塞壬维埃来了。”
“他来了多久?”西弗勒斯问。
“从你往里面加覆盆子叶的时候来的。”德拉科道,他突然想起来如果他的魔药技能还没完全还给自己的教父兼教授的话,这一步应该是至少一个半小时前的事。天啊,他把一个杀人魔独自丢在客厅里一个半小时!不知道现在斯内普的客厅会被毁成了什么样子!
但客厅完好无损。维埃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一个半小时之前的姿势,连那杯茶都没少掉多少,若不是颜色淡如白水了,好像德拉科只离开了两三秒钟。
“你好,西弗勒斯。”他微笑起来,眼睑微垂,柔和极了。
“黑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