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刺痛双眼,随之骤然清晰的景物,似在提醒他现今所处的状态。
气息随对方波动,关靖抓紧治焯的双肩,汗水从掌心流下。被侵入仿佛也成了让人依赖的归属,令人眷恋的温暖。
盛夏雨夜,帷帐之中,两人在微亮夜色中绞缠。
“父亲,为何移树需移根……”
两人像要交融为一体般,随着木榻摇动的声音,滴落的汗液也动人心弦。
“无根之树多会毁朽……”
节奏剧烈的震荡愈发紊乱,随着一片再次冲入云端的苍白,关靖屏气,十指深深扣进治焯的上臂。
窗外的雨无声润木,天空依旧是混沦沉重的乌青色,二人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
曾经,有人被斩断了根基,斩断了过去。他不能死,而是傀儡般苟活。
此刻,在竹榻上,治焯支起双肘,望着夜色中,回望他的那双闪烁星光般的眼眸。
激情的热汗濡湿了他们的肌体和眉目。治焯伸手拨开关靖眼前的发丝,指节轻触过对方柔和的眉眼。这一刻,有东西从心底滋长,就像初芽伸展叶片。
曾经本是断根的枯木,丑陋,脆弱,毫无生气,看不出存在的意义;上天却给了它一个长出新根,发芽抽枝的机会。
治焯俯下身,深深吻上关靖的双唇。再度交融的吹息,令人迷醉。
也许待到阳光拨开云雾时,园中会抽出几枝绿茎,绽出几丛新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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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造访的痕迹让郡守府着实慌乱了一阵。
但由于无任何伤亡,邸宅很快安宁下来。虽有“中丞主客同寝一室”的传闻悄悄蔓延,众人主要的精力还是回到治水诸事上。
“不知为何,遣去奏事的东郡谒者都没有回音。”
午前的阳光投到室外的园圃里,金光中传来清脆的鸟叫。治焯静静地看一眼身边人的脸孔,一如过往里无数个痴妄的梦。
身边光影依旧,连忙碌的事也是先前的紧密接续,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你认为有人从中做了手脚?”关靖的嗓音拉回治焯的分神,“可目的是?”
“难说。”治焯跟他视线一碰,先前他只认为田汀土醢彩浅骞鼐敢蝗硕矗妆坏陌瞪币皇拢倏囱巯露に汲胁还耍判盐蚬础U饷创蟮氖拢谐颂锿‘,谁能掩盖?先前他怀疑刘安要反,现在反观田汀虑槟挠幸惶跞嗣敲醇虻ィ?br />
“若真是处心积虑掩盖,那藏在暗处之人可能有一个弥天大计划。”
“要我即刻动身去长安么?”
“……”治焯语塞,他回望关靖在重席上挺直的背脊。一夜缱绻后,他能负担长途跋涉么?
关靖看懂了他的沉默,不等应允便站起身。
“武艺如我,你大可不必担心。东郡地形我不甚了解,跟那些什么大人什么名士的也不甚熟识。你留下助力郡太守治水,总比我有用得多。”
治焯望着日光中他离开的背影,不禁失笑。
“敬诺。”他侧过头对身后的郭涣,请他为关靖打点马匹细软,接着便执起耳杯,斟酒独饮。
“大人,需要小人跟从么?”郭涣已觉察到二人之间的变化,他们过去也相互关切调侃,但那种暧昧现已到露骨的程度。他自己的过去足以使他明晰,有些蜕变已在静谧中完成。
“不必,此乃密报,轻阵要紧。”
“唯。”郭涣望着治焯远视花草流动金光的眼眸,不知为何,此刻分外让他动容。
“不过,还请你为他备一面旗。”
治焯低声详细吩咐后,郭涣便起身离开。
转过回廊,一曲悠然的乐音流转而上。郭涣瞥见治焯手持一管黑漆横吹,惯于持剑的十指按放音孔,气息鼓动穿流出婉转的声音。
不知是哪一地的风乐,闻来只觉得溪跃蝶舞,春光怡人。
日光落在他英俊坚毅的五官上,暖风吹过庭院,鼓动治焯的靛色大袖。乐音随风时浓时淡,令郭涣亦愉亦郁。他恍然望着那名似无看客的鼓乐者,伸手摸过自己腰间缫丝绳结紧系的一枚白玉。
温润的玉面上篆刻着一个字:“夫”。
那是于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一个名字,它令他到了治焯身边,也决定他即将参与的每一步行动。
☆、卷三十二 恒
“你看看这天色……”
刘彻抬起手指向天边,回头望见霍去病,怔了怔,“夏日甚好,”跟去病谈论景美辰良总觉不合适,他话锋一转,“攘夷任重啊!”
霍去病似懂非懂称唯,接着明白过来似的朝刘彻笑道:“陛下观美景而心忧宇内,实乃大汉圣主!”
刘彻索然应了声,接着问道:“去病,你有多久未见治焯了?”
“足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刘彻收回天边的目光。这些时日足够从长安到渤海郡往返三次,治焯却一点音讯都没有。是流连山水忘返,还是出了事?
夕阳渐退的夜色中,各殿宫灯被次第点亮。初秋至,但宫中花苑却夏意盎然,能工巧匠雕琢的假山也移步换景,虽常见,玩味起来也并不无聊。
忽然宦官李善趋步走近,对他说马邑遣驰传密报。等刘彻回到非常室,却发现跪在殿外的人,身边摆放马邑驻军将军李息的军旗,抬起头来竟是治焯的门客,关靖。
“是你……假传密报,大胆!”
霍去病执戟上前,刘彻却抬手阻止了他。
刘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令他起身,也不令中郎上前。
关靖沉静地望着刘彻,纱灯映照的夜色中,彼此对视别有深意。
“中丞何如?”半晌,刘彻开口。
关靖向刘彻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撒下六七枚弩/箭发亮的铁镞。
“瓠子口河大决堤,来长安途中,刺客甚多。”他顿了顿,望着刘彻皱起的眉头,继续道,“他很好。”
刘彻狐疑道:“何意?”
“东郡大水淹城,急需助援;派来上奏的使者都毫无音讯,从小人遇到的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遇刺了;他身负重伤赴您之命,险些死了,好在有天庇佑,已无大碍。”
刘彻眉心不舒展,关靖身负军旗,得以速速入宫见他,实则是治焯提醒他,一心过于攘外,天大的事发生在眼皮底下,却后知后觉。
“你主人的话,朕听到了。”刘彻听见自己打发关靖,“你下一步是回宅上向孺人报平安么?”
关靖一愣,再次俯身稽首:“主人在瓠子治水,小人自当不离左右。入宫时用了非常之法,即刻出宫,还请陛下不计前嫌。”
刘彻点了点头命他起身,关靖按剑走过他身后,随卫士往未央北门外走去。
“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算不得真勇士!”霍去病低声鄙夷。
刘彻转头望望他,霍去病并非器量狭小之人,却单单对关靖容忍不下。他明白这是何种情愫,此刻却不是调侃的时候。
“拟一封可投宿传舍的印信给他罢!”刘彻出人意料地吩咐李善道。
无视霍去病愕然的神情,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线残阳。那赤色,是次日宣室殿中即将爆发的一场争斗,会溅出的血光。
翌日未央北门外,群臣交头接耳传开刘彻前日被使者携军旗造访的奇闻。瓠子大决堤的事也在窃窃私语中时被提及,很多人听后十分惊异,少数人虽然也张口结舌,神情却透露出早已获知的平静。
“大汉江山,在朕眼皮底下被黄流掩盖……现今黄河南十六郡市无全族,途有饿殍,丞相,请你告诉朕,‘九州皆安然’是为何意?!”
宣室殿内,蟠龙袖缘随刘彻怒火,扫落常侍郎奉上的奏疏。
廷上鸦雀无声,百官一时无从表情,纷纷低下头。
“众卿都是大汉眼耳,是百姓福祉,请不要告诉我,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朕是否要将诸位统统送至廷尉,知情不报者举族枭首,驰传各郡以谢天下?!丞相,请你说一说,为何大臣之众,却无人向朕说起此事!”
皇帝震怒掷地有声,廷下官员闻言都吓得发抖。田汀涕倨ぐ阒遄诺难垌⑽⒁徊潭鸫潘难劬Α?br />
“淫/水漫关内,是诸神之愿!”
“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