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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1 / 2)

>勾践低头笑笑。

初夏的阳光很烈,也很艳,打在他脸上,有些透明的发白,以至于这个笑容看起来,多少有点失真。

“不客气。”他温柔亲切地回答,“在灭亡自己祖国方面,勾践的确对将军而言,十分好用。”

岐籍再次挑眉。

有趣的家伙。

这位越国世子,并不愚笃么。对自己的处境,了解得十分透彻,对这次战争的本质,也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竟然还如此镇定坦然。

——他真的能眼见着自己的国家灭亡,己身沦为阶下囚而无动于衷么?

还是,另有图谋?

岐籍微微勾唇,冷笑一声。

手中长剑上抬,剑尖点在勾践的下颌上,慢慢地将他的脸抬起来。

“听说世子和敝国的伍相有旧,为什么他不出手保你?——也免得阵前交锋,世子有个什么闪失啊。”

“伍相的确保了我。”勾践柔和地一笑,“只是勾践运气不好。”

“你的确运气不好。”岐籍冷冷地说,“越国的运气也很不好,这是人运,也是天命。你看得开,是你的运气。”

勾践依然在笑。即使利刃在喉,他还是笑得风清月明,不带半点灰暗的情绪:“只是,将军的运气又如何?”

他直视着岐籍,缓缓说:“听说将军十年未曾带兵了。”

岐籍猛然皱眉,低喝:“王子以为岐籍没有带兵的实力么?!”

勾践暗笑。

自尊非常脆弱的人么?

他依然直视着岐籍,目色之明丽,像吸了很多太阳的碎片。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他说,“我的意思只是……阖闾既然从未要将军独自带兵,这次将军领军出征,难道就不怕返朝之日,就是将军人头落地之时?”

岐籍心下猛地一沉。

一瞬间,他想到的,不是过往种种,亦不是自己多年征战片断,而竟是出京以前,阖闾将虎符交给自己时,唇边那一抹浅笑。

两人对视片刻,岐籍才缓缓收回了剑,冷冷道:“世子说笑了。这种话,世子说了,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回马,吩咐下去:“好生照看越国世子。行军之时,不许给他一滴水喝!”

——倒看你能伶牙俐齿到几时。

眼前的太湖,碧波万顷,在初夏的艳阳下,星星点点都是金色的闪光。但岐籍心中,原先的豪情与斗志,都消失不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这才举剑,大喝:“起兵!”

将士整齐划一的呼喊声,立刻排山倒海般喧嚣回来。

湖上,起风了。

后宫中的花开了又谢,没有了时序。

为着赏心悦目的目的,所有的花序都经过精巧的安排。无论何时,宫苑中都有开得极盛的花朵。无论春夏秋冬,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姹紫嫣红的大好光景,仿佛这繁华这锦绣,永远不会消散。

但是反而言之,无论何时,也都有枯萎了的生命。

只是这些枯败的花草立刻就会被宫监移走,以免污了贵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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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阖闾。

问内监,内监只说:“大王忙于政务,其他的,奴婢们不知。”

他心下有些空落落的,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情绪,来得全无来由。

难道是习惯了么?

习惯了住在宫室内,习惯了被阖闾照看着,习惯了……

习惯了在一个男人的床上活下去?

承欢捻亮了烛,照着铜镜。

黄铜的镜面上,一个少年冷冷地笑。幽深的眸子里,收敛了情绪。

他抓住镜子,随手一挥,拍碎了案几上绘着竹枝花纹的陶器。

陶器的碎片抵在手心,用力刺下去,钝钝的痛。

承欢闭上眼睛。

这就对了。

不要忘记这个痛。不要麻木了自己。

他心里隐约有一丝悲哀。

需要用身体的痛来提醒自己,对阖闾的恨了么?

忽然传来门扉转动的轻微声音。

承欢猛然回头。

是伍子胥。

他只穿着薄薄的绢白色外衣,绣着同色的花纹,身上唯一的彩色是腰间乌金色与红色混织的枫叶图案腰带,站在那里,自有一种出奇宁静的气氛。

承欢一见到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就像晚霞看见火焰,明明都是那么的绚烂,偏偏自己没有它灿烂到了决绝的那一种绝对。一样是瞬间的彩色,却知道一个是黯然消沉,另一个,却是燃尽了才消逝。

伍子胥却对他很亲切。

他缓缓走进房间,连每一步的步伐都是优美而无懈可击的。

他直走到承欢面前,才微微一笑,说:“我可以坐下么?”

承欢茫然点头。

伍子胥坐下了,又抬目看他,先看他的眼,再看他的手。

承欢的手心,还瘀结着青紫色的血痕。

伍子胥微微皱眉,问:“何苦自残?”

他见承欢并不回答,只是攥紧了手,于是叹息:“我费了些许心力,才保住你,不让大王继续以残虐你为乐。你又是为什么,而伤害你自己?”

“先生您保住我的方法,就是让我去……去抱大王么?”承欢忍不住出言问,“先生说,迟早能够让我获得内心的宁静,但是我现在,却比以往更加痛苦!”

伍子胥微叹一声,细细打量对方。

他端正的脸庞并没有姐姐妙姬的天香国色,少年特有的清秀眉眼还未完全长开,却已经有着冷漠的神色。正视人的时候眼神直接而且倔强,绝不会有半点畏惧和躲闪的表情。

如身负仇恨而不能解,则容易愤懑失措;如身为男儿却以色侍人,常常沾染嫣媚女儿气。但是这两者,承欢都没有。

“你还恨着大王?”

“恨。”承欢咬咬下唇,回答。

他抬起头,直视着伍子胥,眼睛里是梦一样迷惘的神色:“但是,伍先生,为什么我想杀他的时候,却下不去手?”

伍子胥微笑:“除了无法杀他,你还有什么感觉?”

承欢沉思着,迷惑地摇头。

“比如,”伍子胥慢悠悠地说,“他的怀抱,温暖么?”

承欢听到这一句,咬了咬牙,却说不出话来。

他记忆所及的温暖,最早是自己很小的时候,父母与姐姐给予的。

那童年的珍贵记忆,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着,仿佛那就是他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勇气。

但是他无法正视却不得不经常想起的,是与阖闾共眠的夜晚,两人身躯贴合着,透过肌肤传来另一个人体的暖力。

他从未与人那么亲近地贴近过。

先剥夺了他人生中的温暖,而后再赐予他,他想,自己还是应该痛恨阖闾的。

他恨了。

他努力地恨,却发现仇恨犹如双面刃,有一半砍向自己。

伍子胥一直在观察着承欢,看他清澄的眼睛里灰暗的神采变幻,良久,才说:“其实我一直希望,你可以爱他,代替——”

他顿了顿,才说:“代替你姐姐。”

“可是,大王杀了我姐姐!”

“你要相信,王者有王者的思考和做事方式,也有王者不得不做的事情。”伍子胥站起来,淡淡说,“给自己一点时间去了解他,我想,对你和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他把一块东西放在承欢手心里。

承欢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块镌刻着繁复花纹的令牌。

“这是能够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伍子胥说,“对于你失去亲人的伤痛,我一直想补偿。我所能做的,只是保护你的生命,与给你选择的权利。”

承欢看着令牌,片刻后,又抬眼看他:“你是说,凭着这块令牌,我——可以自由地离开?”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承欢终于走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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