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是否该打电话给瘸子说一声,就已经走到店门口了。我胸前抱着一箱货遮着脸走了进去,这时,眼睛一斜,刚才还觉得蹊跷可一眼认出此人就全明白了。只是没想到,严雨惟的妈妈会是一名警察,没错,这个穿老虎皮的老女人就是她,比起以前脸色要蜡黄了许多,头发也多添了几根白。
杨帅,她在这儿坐了半天,一直等你!店上的促销走来指着她对我说。
严雨惟的妈妈见我来了,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望着我。我冷冷的说,再等一会!
我把刚到的新货以及一些手机配件抱进了库房,又一一对库管做了交代,直磨了十多分钟,这才走过去坐下。说实话,我很不愿见这个老女人,一想到现在的严雨惟再想到那个家,马上就会有满肚子的气,但在自己的店里又不好发火。
她对我说,要找你也真是不容易,雨惟现在……
我打断她,用客气的口吻说着不客气的话,直接讲,找我啥事?我很忙!
她一脸的蜡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神情了,只听她说,我女儿想见见你。
对不起!我没时间!我武断的回绝了她。然后又起身准备去做别的事情以此打发她快快离开,我回头又补了一句,没啥事就不要来找我,要来也不要穿这身制服,我这儿是正经生意!
哇!杨帅,头一回见你这么威风,警察也敢撵起走,整得人家大气不敢出一声,你太讲风格了!严雨惟的妈妈走后,店上的几个女生走过来开我的玩笑。
自己都去做事,不要在这打我马虎,还没下班!刚对她们说完,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是她们提醒了我。严雨惟的妈妈,一个老女人被打发后却像一个小女生一样眼泪汪汪的。
赶紧追出门跑到她妈妈面前,我说,阿姨,刚才对不起,我不晓得你真有事。
唯一瞧出了她的伤心是眼眶在开始红了,她变得激动起来,哽咽的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什么。
不着急,慢慢说。我劝住她,给她也递了纸巾。
雨惟想见见你……她在华西医院……昨天刚转的院……
听到华西医院这四个字,当时耳边就像B…52轰炸机刚开过一样,全是嗡嗡作响的引擎声。华西医院我是知道的,一般没什么大病是不会住这家医院的,况且还说是昨天转院,我感觉事情有些严重。
尾声
我立刻在店上打了招呼。走,马上去!转身出来拉着她妈妈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路上,我小心的询问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妈妈尽力控制着情绪,一点一点的告诉我实情,四个月前,雨惟生理上就有点异常,她老是说她觉得累,吃饭也没啥胃口,我平时工作也比较忙就顾不过来,因为她当时也在参加两项专业考试,加上英语要准备过级,那时我也只是以为可能是学习上压的她有点累。
我耐心的听着她妈妈的讲述,没敢乱问。她妈妈继续说,其实雨惟一直都很听话嘞!我也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这个当妈的也是没尽到责任才搞成今天这样子。就在参加考试之前,校方对他们这批娃娃进行了一次体检,本来就要参加考试了,我却接到她班主任给我的一个电话,让我带雨惟去医院好好查一下血和尿样。
她妈妈脸上的皱纹,如今有几条已经是连化妆都遮不过去了,泪水从一条条皱纹直滑到嘴边。苦涩的对我说,和她爸爸一样,得的是肾病。现在成了肾衰竭的晚期尿毒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呐!开始我也不相信第一家医院给这样的结论,第二次在华西找专家会诊后看来结果是真的了。
这让我听来连我也无法再分辨她妈妈伤心到了什么程度,即便是再无情的人,见了她妈妈都会惊讶她现在的痛苦,已是将近半张的年纪当再用说不出话来的泪水表现着对女儿的母爱时,并让我看到,瞬间像是掉进冰窟窿里然后又被救起,解冻时的寒冷与颤抖破碎了我周身的每一个坚硬。
我咬咬牙,打断了她妈妈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情绪。淡淡的说,去看她,我们这就去看她……
虽然我并不懂医,但曾经听雨惟说过,她的亲身父亲就是得了这种病死掉的,我也根本不敢再问下去,完全能理解她妈妈经历了这之前的灾难后对雨惟更加的疼爱,我不傻,此时已能隐隐察觉出雨惟的这场病痛可能会就此夭折掉妈妈后半生所有的爱。
站在病房的门口,我停了下来,脚步被预知的事实绊住。
我看了看她妈妈,她妈妈说,进去嘛!就是这间病房,她在里面。
我指了指她妈妈的脸,我说,你去厕所洗一下再来嘛!免得她看见了不好。直到望着她妈妈拐进了走廊的另一端,我这才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靠墙的一床睡着一个老人,看不清楚是太婆还是老头,只知道很老。中间那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眼睛闭的很死。靠窗户的那床,我想应该就是她了,盘腿坐在床上背对着我这一边,我踮脚走过去,见她正在看一本漫画书。
我尽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上前用手轻轻的按住她的眼眶,好让她猜猜我是谁。刚摸到她的脸,我的手上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当她转过身来看我时我惊呆了,之前想好该装的表情也再装不出来了。
她的脸明显有些水肿,甚至刚才用手按过的部位出现了两根手指印,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她开口了,对我说,根本不用猜,我晓得你会来。
我俯下身帮她理顺了前额的头发,也不知道我笑的是不是很虚伪,被她瞧了出来。她问,是不是比以前要丑些了?
没等我回答。她又说,每个星期都要做透析,脸上是会出现水肿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勉强回答她,是嘞!你的警察妈妈来店上捉我,我就过来了。
那我妈人哪儿去了?她平躺下来问我。
我说,上厕所去了!一会就回来。
我继续虚伪的笑着,就算她看出来我也要笑。我问,你住院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没想到她也笑起来,只是那张脸比我更容易遮盖这种虚假。她说,本来那天就想告诉你,算了,不说了!反正当时跟你说了对不起嘞,是你自己不要,现在莫指望我再说对不起了。
她见我发起呆,又对我说,你吃水果嘛!他们不知道我不能吃水果,结果又买了不少,放这浪费了。
我见柜子上堆满了送来的礼物。笑着问,这花很漂亮,谁送的?
她笑着说,以前高中同学送的,还有不少帅哥哟!
我问,遥遥知道你现在不?
这时她的妈妈进来了。房间内很安静,稍微有一点小小的举动都能让对方听出来看出来,我再也装不下去了,转身冲出门,和她妈妈轮换着去了厕所。
等我回来时,她妈妈站在门口望着我。她妈妈说,她怕你又走了,非要让我出来看看你。其实雨惟很懂事,常跟我说你这个哥哥对她很好,她住院期间你就迁就一下,多陪陪她,好不好?我在这儿谢谢你了。
说着,她妈妈的眼眶又红肿起来,我连忙点着头。我问,我刚才和她说了几句,感觉她好像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情?
她妈妈说,原来她爸爸得过这种病,躺了好几年,当时她还小,我也不知道她记没记事。我就是怕她啥都晓得,从住院一直到现在,她也从没问一句自己的情况,我也不敢跟她提这些。但就是担心她胡思乱想啊!
和她妈妈在门口交谈了几句后,这时医生来查床了。她妈妈看看表,又对我说,快中午饭了,干脆你不忙走,在这陪她一会,我去端点饭来吃?
我点着头,转身进去守着医生对严雨惟做着检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间安静的病房里我怎么也坐不住,她只是对我笑,这样的笑容也让我发怵,来回踱了几步,转身走出门,就要掉泪了。
你好!我想问一下3床的病情?我见医生走出来,连忙拉着他问。
面前的中年眼镜打量着我,问道,你跟病人啥关系,咋从来没见过你?
她哥。我回答他说。
眼镜笑着说,办住院手续那天起,她妈见我就说,只得这么一个女儿哟,该是她朋友吧?
我不耐烦的点着头,没想到他还不依不饶了。又问,男朋友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