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赵元长又在市集上遇见了这小乞丐。他正捡了别人掉在地上的馒头要往嘴里送。赵元长着急向快些走过去,却没料一个蹡踉险些摔倒。小乞丐扬起脸看着他,将包在嘴里的馒头吐了出来。赵元长走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腕,抢了他手里的脏馒头皱了眉。他红着眼框突然笑了。
“你怎能捡地上的东西吃。”
他只是笑。
赵元长叹口气扯了嘴角笑道:“还想吃阳春面吗?”
他点点头。
赵元长便带着他来到上次的那间面铺,要了一碗放了很多辣酱的阳春面。他吃完过后又是赵元长帮他擦的嘴。店小二见此情景便对高声对赵元长笑侃道:“我看老先生还真是这小乞丐的贵人,我在这条街上呆了这么些年只见过他两次,而这两次他也都好巧遇到了老先生。小乞丐,莫不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遇上这位老先生。”
他只是笑。
赵元长转头看了看他,道:“吃饱了吗?”
他点头。
“那就走吧。”临出店铺时,赵元长对店小二道:“以后就让他在此吃面罢,我会来付钱。”
“好嘞。”
可是三日后赵元长来到面铺结账,店小二却告诉他那小乞丐这几日一次也没来过,他甚至没见到那小乞丐在这街上的身影。赵元长道了句谢谢走出面铺,站在不太热闹的街道上左右望了望,还是找不到他的影子。走了几条街便忍不住喘气的赵元长终于在墙角里找到了他。
他却是缩着身子坐在地上,抱了双膝埋着头。赵元长用苍哑的嗓子叫了一声喂,小乞丐便抬起头来,冲着赵元长一笑。那脸颊上的淤青映在赵元长眼底,竟让他吃紧地痛。
赵元长伸手碰了一下:“这怎么回事?”
他指指旁边店铺门口的石阶。赵元长扭头去看,却瞥见了躲在街对面的一群孩子,探头探脑往这边瞧着。赵元长暗叹口气:“爷爷今日请你吃糖葫芦可好?”
小乞丐笑着点头。赵元长便站起身向整条街环视了一番,找到卖糖葫芦的地方走过去。他紧紧跟上去使劲在自己身上擦擦手,拽了赵元长的袖子却怎都不肯放了,抬了头看着他笑弯了眼。
见他这副模样,赵元长却不知为何竟生了爱怜的心。真像,这笑真像。
赵元长问他:“若是你愿意,便跟爷爷回家。”
他笑着猛地一点头。
于是赵元长给他买了串儿糖葫芦便带他回了家。路过一排竹子地之时,他停下来抬头望着竹叶,走过去踮起脚却还是够不着。赵元长走过去摘了一片叶子给他。他看了看叶子摇摇头,指着另一片竹叶。赵元长摘下给他,他捻着叶片儿一拉,便擦去竹叶上的尘埃。
竹叶在唇间轻轻被吹响,很熟悉的调子,曾几何时,总是有个人在他耳边吹奏。
赵元长听着听着便跟了一道哼起来,可是刚一开口,就红了眼眶。他抬头看他,浅浅一笑,也是红了双眼。
路过山脚赵元长便向大婶讨了身小孩衣裳,又烧了热水让他洗澡。他胸前心窝上有一条浅浅的印子,有些像花瓣片儿。这印子是出生时便有的胎记,是前世不能抹去也不肯抹去的记忆。梳洗过后的小乞丐穿着干净的衣裳,绑了发走到赵元长面前。竟是莹润的脸,挺直的鼻梁,浅浅弯眼一笑,清清然然。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几十年前,他一声轻语,他愕然回头,他浅静一笑,他倾尽一生。
小乞丐拽了赵元长的衣衫走到桌前,用食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一行字。
我是延一。
赵元长愣了良久,而后跌坐到地上,浊泪顺着脸上的褶子流向两旁,他勉强扯起笑,用最后一口气,道:“延一……好别致的名字……”
延一抱住他,流着泪点了一下头。
门外起了大风,吹落了许多树叶儿,仅有一片,随风飞了很远,很远,似乎入了云端,入了天际,不再归来……
前生是否太匆匆,即便回眸亦是空?
若是与君缘尚浅,还需几世可相逢?
今生是否仍匆过,何故缘初却已终?
本是情深及万海,奈何不寿命难容。
—完—
☆、番外 混沌之源
莫为集一生只爱过一个女子,那便是他在客栈遇见的庚晴。那时节,正值无数蝉鸣齐奏乐,庚晴拿着一把大剪刀抓住莫为集拴在马棚里最爱一匹马的马尾剪下一大撮毛来,被莫为集撞见,便不由得爱上了。
庚晴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只是从小被乐师傅捡回去,跟着学了一身的乐艺。嫁入莫家那日起,她虽表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也不用再受那些登徒浪子污秽的言语与眼神,可在莫府中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只有她自己才味的出来。
二十五年前,莫为集受圣上之意提炼出了妖毒,却不曾想,他亲手提炼出来的东西却会害死自己的女人。大夫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礼且聪慧过人,生得骄傲的她却偏偏得不到夫君的心。妖毒一出之后,她便让陪自己嫁过来的丫鬟每日每餐在庚晴母女俩的饭菜里放一点。
三年后,自知死期将至的庚晴偷偷放走了自己的女儿,让她永远不要再回中敬。
婉馨将自己的姓氏改作庚,誓与莫家再无任何瓜葛。她回去顺宜,却发现顺宜似乎同七年前有些不一样了。七年而已,他们曾经居住的府邸竟被蛛网占去,她那时常吹凑曲子哄她开心的外祖父也去了,连座孤坟都没留下。
她是在一间包子铺外面遇上的赵鸿瑜。那日,大司马弟弟徐维绰撞落了她刚买的包子,只要了一口连馅儿都没尝到。庚婉馨正欲说什么,徐维绰便谦逊地赔了礼。
庚婉馨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陪我包子。”
站在徐维绰身后的赵鸿瑜便笑着合上手里的折扇,笑道:“好啊。”说完便带着庚婉馨去了顺宜最好的酒家。
又是一个三年,诞下太子而被侧为皇后的女人让太后为庚婉馨和徐维绰赐婚。徐维绰是皇后亲姐姐的小叔,本也十分喜欢庚婉馨,于是太后便允了。
成亲前一夜,庚婉馨去了她与赵鸿瑜的那片晚鳞湖。这门亲事她不能说个不字,赵鸿瑜也不能。皇后的哥哥才是真正手握朝权之人,若她进了宫,她便必定会闹起来,合着自己的哥哥威胁赵鸿瑜的江山。
若想制人,必先自制,这才不失为一名好皇帝。这句话是太后赐婚之前赵鸿瑜欲将庚婉馨侧为昭仪时,庚婉馨说的话。
到了晚鳞湖,未料赵鸿瑜竟先来了。晚湖粼粼,一阵涟漪。赵鸿瑜抿着唇看着庚婉馨微笑着走到自己身边。
这一晚,只有晚鳞湖上的白月光见到了他们之间未牵到的红绳,以及他们解衣相拥的道别。三世调的曲子绕林而起,连绵沉远。
过门不多久,庚婉馨便有了身孕。皇后派人从宫里送来了一些补品,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小心又高兴地待她。可只有徐维绰和庚婉馨自己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徐家的。
此后,庚婉馨开始变得怪异,最初只是浑身发痒,到后来不仅小腿上长起青鳞,有时也会失去心智伤人。翯城里中了妖毒的人让她回中敬,不然若是被人知道了连肚里的孩子也会逃不了。庚婉馨走的这日,徐维绰奔波而来,却难料最终被妖怪毒死。
临走之前,庚婉馨去了晚鳞湖,留下一首诀别的诗。兴许,她此生都无机会再回到此处了。
回到中敬,庚婉馨去了妖怪聚集的村子,不久后生下一名男婴,取名庚延一。
庚延一五岁这年,庚婉馨去世,有好心的村里人带着庚延一与被庚婉馨收养的宋家兄弟俩花了很久的时间在屋外挖了一个不太大却刚好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