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夜,凌浅真的发了疯。
那一夜,不管身下的范宜景如何挣扎反抗,凌浅都彻底地侵犯了他。
第二天是个雨天,海边的旧火车站站台上,范宜景一个人彷徨地在等车。双眼的眼袋很肿,挤得原本的双眼皮大眼睛细小吊梢了,不太能搭配那张宽额突颧的俊脸,显得甚为憔悴。
手里拽着一张火车票的他,不断地低头看表,不断地在心里咒骂晚点的火车。
但他其实知道已经不行了。再怎么匆忙赶回去,也赶不上楚扬给他的上庭机会了。现在已经是十点,十一点就该要准备好一切,不留一丝纰漏地出现在楚扬面前的。现在的他,带着这副样子,如何敢出现在楚扬面前?
所以,这一天,不止是他溃烂的青春,还有他完整的将来都被凌浅毁坏了。
火车到点进站那刻,「靠后、靠后啦。」站台的乘务员吹哨喝令他。「火车来了……往后面站。」
他茫然地僵立着,没有听见。他现在浑身很痛,像要死了一样。早上他打了个电话给姚可谦,说他会尽快赶回去的。
但是姚可谦却轻轻在电话那端叹气说,「楚律师已经找别人了。」临挂断前,又关切地问多了一句:「小范你在哪里?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他哽咽地挂断电话,把头靠在公用电话上失声痛哭……
就在这一天,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再也受不了凌浅那个爱发疯的烂货了。
昨夜,凌浅不但一步都不让他离开,还不停地对他做那种事情;如果是他不喜欢的还好,可是他根本也是耽溺于凌浅带来的那些情交的快感。他不但不讨厌,还很渴望被那个烂货压在身下发出淫乱的喘息声,一次次地被那个烂货刺激到高潮射精,身体完全被男人操纵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感受,感受那又是一整夜响在耳边的疯狂情话以及自腰部以下部位传来的激烈撞击。
但是当那些激情散去,凌浅背向他心安理得地熟睡那刻,他问自己:他自己留下的是什么?是那遍布身体的吻痕?被过度撑挤的红肿后穴?还是对于正常光芒将来的失去?
楚扬早就警告过他的,所谓被男人玩弄到连正常人生都不能继续,就是他现在这样。
说真的,明天也这样过吗?
不,不要。再也不要这样过下去了。
「欸……少年仔,叫你靠后没听见啊?这么上前很危险知不知道?」火车进站那刻,乘务员将这个神情犹豫且凄苦的男生往后拉了好几步远。「你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靠近的?给我回来。」
在看到他的脸后,乘务员为他僵住了。他竟然在哭。那样高大英俊的一个男生,竟然止不住地在哭,伤心得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
但是是可以的。
在火车上,他捂住嘴抽噎着离开海边的时候,他跟自己说:忘了凌浅。
再也不要去靠近危险。
因为他跟凌浅比,他真的好输不起。
那之后的一个多礼拜里,范宜景每天从事务所下班都不敢走正门。
凌浅每天都偏执地蹲在那里等他。他甚至不敢骑车上班,因为凌浅每次都会轻易找到他的机车,再自然而然地找到他的人。
有一天,凌浅终于等到了他。
凌浅坐在他的机车座上,对他笑笑的,但是脸色却很憔悴,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支崭新的手机,说要送给他。
凌浅硬塞给他,但他不要。那好像是凌浅在为海边那次失心疯赔礼道歉,或者又好像是他一直被凌浅毫无缘由地强迫了做爱那么多次,到了最后,凌浅终于是良心发现,深感不安,要做点偿还。而且凌浅出现的时候,脸上有抓痕,血淋淋的,似乎是被指甲一类的东西抓伤的。那让范宜景觉得那支手机大概是凌浅偷的吧……
所以范宜景坚决不要。
他知道凌浅很缺钱,有的时候甚至连几百块的房租都拿不出来,现在拿这样贵重的手机来送给他,他自然是不会收下。还有更多的原因是他不会原谅那次在海边发生的事情。凌浅喝醉了,像个疯子一样对他所做的性压迫。
其实,说「原谅」二字其实是言过甚微了,范宜景现在心里面的感觉不止是被欺负后的怨恨,还夹杂了失望后的不再期待,心境木然地不会再对他们之间的事情有期待。
也不会再继续傻傻问自己:他们明天也这样过吗?
他们其实连明天都没有……何必再要去庸人自扰明天怎么过。
「干。」又是一个深夜,凌浅站在楚扬个人律师事务所的楼下一边抽烟,一边等范宜景,同样地没有等到他的出现。
面颊上被女人的指甲抓破的伤痕好多了,他经常这样被女人抓或者是打,根本没有原因,她就会朝他发脾气。他想,他不仅遗传了她会唱歌的嗓音,还遗传她身上的疯病吧。
不然,在海边的那一夜,为何要像个偏执的精神病患者一样,以醉酒为藉口,突然就发起疯来。对范宜景做的那些事情,一定是吓坏了那个内心没有阴暗面的白痴对不对?
那晚范宜景抽噎的痛骂的声音还停驻在他的思绪里,他将那些声音记得那么清楚,深刻地将它们刻在大脑皮层里,像是此生注定要背负的指责:「你又在发什么疯?你以为谁都是跟你一样不想要将来吗!」
那些声音好刺心,刺得凌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子在黑夜里瑟缩作一团。病态地将手里燃烧着的那根烟使劲按熄到自己手上,才可以暂时逃开那些声音的追问一秒的时间。
事务所的整幢楼早已漆黑,他知道范宜景为了躲他,又是找其他出口先走了。或者根本是为了躲他,都不来这里上班了。
范宜景的手机丢了之后,就顺便更换了新的号码,他已经找不到他了。每次打到范家去,那边的电话都是占线。
范宜景曾跟他说过,如果知道有讨厌的人要打电话到他家里来,那他家里的电话听筒便会一直故意不放好,让那个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
所以,凌浅以为只要不打电话,直接上门去找就好了。
可是等他去到范家,按响了门铃,出来开门的却是另外一家人。告诉他范家搬家了,范父忽然老来奋发,自己做起了老板,在乡下开了个制衣工厂,为了支援他,老婆和小孩都一起过去了。
凌浅问:「那个小孩不是还在念大学的吗?」
对方笑吟吟地回答,口气羡慕:「那个小孩子哦,都已经大四了,很有出息呢。已经在检控署找到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基本上写完论文,就不需要再去学校了。」
那一刻,凌浅才恍然,范宜景是个对将来好有计划的人,一步步地在照着既定规则走。不是跟他一样,根本没有想过将来。
这个世界没有人和我一样不想要将来……吗?
凌浅这样在心里反覆问自己。
一边问一边不断地把滚烫香烟按到手背上,扬起嘴角,不屑地笑。
呵。人类实在是好缺乏安全感的动物,明明只能活在现在,所能把握的根本也只有现在,为什么还要徒劳无功去想将来。好像非要有将来不可,或者想了将来,那将来就会美好得多。
但是老实说,那样一直想着会不会太傻了。因为将来是由得人选择的吗?特别是凌浅这样的人。
那个二十岁夏天要结束的时候,凌浅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范宜景。
一直拿来装扮懦弱内心的倨傲目光随着夏天的逝去,也一起消失了。
那个夏天,到底,为了那些不能放弃的,我们究竟放弃了什么。
第七章
外环公路的路面很宽广。两个经历着溃烂成长的年轻男生曾无数次结伴走在这条路上,说过无数天真烂漫的胡话:去北欧结婚、毕业后做大牌律师、不毕业就要成为当红歌星。
凌浅以为有范宜景在,这条路总是有尽头的,不仅很快就会走完了,还能走去最后想去的目的地。寂寞散去后,范宜景还在陪着他,那爱迪生乐队的名字还真的取得超屌的。
托马斯?爱迪生真的是个好伟人的发明家,人造光芒都实现了。在世界种下光明植被,让光像植物一样到处繁衍生长。
可惜那些到了最后,到了这刻,对凌浅来说还是无用,他看不见的。因为范宜景消失得那么快,如同一盏灯泡在被摁掉开关后,原本拥抱着凌浅的光芒就瞬间流逝的快速。
在凉夏的夜里逆风骑完那段公路,将机车停在清泉区的一间疗养院后,凌浅摸了摸泪湿的脸,吸了吸鼻子,整理好自己崩溃的情绪,耸着肩膀走进去,如常地进到女人的病房,轻声叫,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