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奇怪的是,班主任竟把陈建功留了下来,原来是怕他回去告状,家长来车皮脱不了身。所以她故意借题发挥,抓住建功练习册上的作业没做好的小毛病把他狠训一通。这是和建功挨打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可班主任为了推托自己应付的责任,硬把他们扯到了一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周围的人再傻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办公室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说:“你也真是,人都成这样了,你还训他呀!”
护送陈建功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心里很沉重。嘴巴刻薄的李新俊打趣建功血迹斑斑的白西服,衬得他像朝鲜回来的战士。这句话现在想起来很好笑,他也是为了调节气氛,才故意幽默的来句玩笑话。可惜开的不是时候,以至于像引爆雷管那样引发了朱勇的怒气,脾气暴躁的他冲过去要揍那家伙。好在被我拦住了,人家也无心之失嘛,何况我们自己打起来被赵雪峰那小子知道了,岂不是偷着乐。见到了建功老爸,大家告完状就作鸟兽散了。
建功的老爸是厂长,也是个能量不小的人物,却没有像我们希望的那样去学校理论,帮儿子讨个公道。大概他认为打已经挨了,出口气也无济于事,何况小孩子么,磕磕碰碰终究难免,这点小事就让它过去算了。此外,文化不高的他对所有老师都很崇敬,认为老师的处理总是对的。可惜这种大度完全白搭,赵雪峰未受半点感动,他依旧爱欺负老实人。
大家在为建功鸣不平的同时,不由暗暗怀疑他是否是个倒霉蛋。晦气仿佛总跟着他,比方跳个集体舞也会出岔子。左边的人说他转圈时跑快了,右边的又说他跟不上进度,总之,两边不讨好。要是换个狠点的角色,哪怕他骨头发育的过分粗壮,完全不合节拍,也没人敢说他。看来“人善招人欺,马善招人骑”这句话没说错。
姓赵的小子自从上次在老师的庇护下,安然无恙之后,一直认为吃了亏,想找建功报复。我们看出来了,就总和建功在一起,可还是看出了岔子。做完课间操后的短短几分钟,是每天最快乐的时光。这段时间我们能自由活动。走廊上,大家玩得正开心。赵雪峰突然照陈建功就是一脚,他故意朝裆间踢的,当场建功就捂着小腹蹲了下去。
这无缘无故的狠毒招术被我瞅个正着,望着疼的站不起来的好友,我火“噌”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干嘛踢人,下脚这么狠要是把人废俩怎么办?真是丧心病狂!”
“关你屁事?”
“我就要管这闲事。”
“再说一句。”
赵雪峰恶狠狠的盯着我,像要把我研碎,这辈子我也忘不了那凶残的眼睛。我勇敢地迎着野兽般的目光望过去,他那近视却没戴眼镜的三角眼显得格外凶狠,像小狼。现在我也镶上了玻璃,可对着眼镜无论怎样努力,我也做不出那副凶恶的扮相。
“你想死呀!”他终于发话打破了这充满火药味的宁静,我的愤怒压倒了他想用死亡制造的恐惧。不等他的拳脚过来,我就扑上去和他扭成了一团。这场混乱很快见了分晓,近战中,他没占到丝毫便宜,我揪着他的衣领,扭着他的手说:“快向陈建功道歉。”他不肯,我又说:“要你道歉你听到没有?”赵雪峰软了,憋着气勉强说了句:“对不起。”
我刚把手松开,他就想揪我的头发,刚才还不敢和我对视的眼睛这下又闪出了寒光。吸取建功的教训,对他这种人我提防得很紧。这回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把他放倒在地。我骑在他身上问:“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他带着哭腔说:“再也不敢了。”大家爆发出一阵掌声和狂笑,像欢迎英雄凯旋般为我祝贺。
赵雪峰拍拍身上的尘土,还想吓唬我,可看看我的脸色,只好把话咽进了肚里。正在大家准备再次为我叫好时,值日生偷偷报告了班主任,我被请进了办公室。
从此,我的恶梦开始了。
第二章 爱与恨
事后我才知道赵雪峰那一脚踢偏了,当时建功很疼过后却什么事都没有。他的石头落了地,我的麻烦就大了。的确赵雪峰先动的手,这在场的所有人都能证明,可我毕竟还了手。学校处理这种事向来是各打五十大板,没谁去问个中缘由。何况他再霸道,毕竟未敲诈勒索,又没在老师心目中挂号,我也不是个五讲四美,一贯表现良好的“三好生”。这次落到老师手来历可掉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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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竞赛是甭想去了,这个我不心疼。可请家长,写保证书,检讨书却是免不了的事。同学们的证明,我的声辩,班主任不屑去听,或者她本来就想修理修理我,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容错过。更大的苦头还在后面,刚回家,老爸的棍棒就像雨天的水柱般落在我身上。他要我记住以后“再想和人打架,就想想有没有回家挨打痛”。父亲铁了心要把我造就成任人宰割的羔羊。今天我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可他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了,因为在食肉动物太多的世界里,羊是最不安全的。
他为人倒很正直,只是和所有大人一样,在单位上受了气,就爱往孩子身上撒,加上那让孩子逆来顺受的过时思想,就让我更倒霉了。母亲呢?要知道老爸发火时,她也会遭殃。自然,他打过以后,也会很心痛很懊悔,这时他会给我讲通道理。但你想想,在因为打了90分比邻居的孩子低1分就挨训甚至挨打,因为没捞上了小官丢了他的面子所以回家要挨骂的情况下,我听得进这些道理吗?
晚上躺在床上我还在流泪,想干脆半夜3点钟从楼上跳下去得了,但半夜我没醒,所以这个解脱方案就没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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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后,我就和喜爱溜号,经常旷课的孩子们为伍了。并非我对自暴自弃情有独衷,可就让你选择挨打和逃学,你选哪样?打是亲,骂是爱不错。可让家长和孩子颠倒一下试试?逃学的起因只是作业或是不知哪儿出了点小毛病,老师们对挠痒这样的小错总是很认真,可对欺负、殴打、敲诈的小痞子们却没太多的办法。让你为这点小事请家长,你知道回去后就有顿“红烧肉”等着,除了跷课你有别的选择吗?
不过我只躲开班主任的课,别的老师讲时我照听不误。可不请家长你就不得安宁,在这种恶性循环下,我着实领教了度日如年的滋味。更气人的是,有人给老师打小报告,在我听课听得最入迷的时候,大煞风景的班主任突然会走近来,把你拉出去,让你请家长。
以前最让我陶醉的语文课,现在就像老虎一样让我害怕。因为班主任的目光只要觉察到我的存在,就会照例从嘴里吐出“请家长”三个字。他的课让我寒心,同时我也奇怪这家伙像变色龙吞吃昆虫那样总能捕捉到我。好在甘心抹杀良心替他卖命的只是少数,绝大多数同学无论男女,甚至连我们的班长——市长的儿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