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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和她用这个‘我’字,只在背过人时与她单独说说,明知道她等他在半夜是为了什么目的,却还是要自欺欺人,他知道她有求于他不会直言反驳,那就当她是真的想他吧,他终究没有勇气让她知道他的苦衷,人前的冷漠疏离,人后的人情似火,她这样慧黠的女子岂会不问缘由,若然问了,他要如何应答,告诉她他的身不由己,如此显赫的地位,怎么会身不由已,若有一天让她知道他的一切皆是自甘堕为傀儡换来的,她会如何看他,他宁肯她是畏惧他的,也不要从她眼中看见轻蔑,那是他最后的一丝骄傲了。
兮若如墨羽所料的未曾反驳他,也没有继续与他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浅浅一笑,言简意赅的陈述了自己的要求,“妾身希望将军大人明日携妾身进宫求父皇网开一面,放过十五皇兄这一回。”
心头一阵失落,即便早已分明,却还是希望她何以与他斗斗嘴,让他口头上占些便宜,奈何她这样直奔主题,很是不留余地,他也只有收了歪心思,正色冷言,“他既然有胆量偷我的女人,自当知道后果,我凭什么要救你的兄长?”
他在强调她的兄长,不过她选择自动忽略他的暗示,直接阐述事实,“香容腹中的骨肉并非将军大人的,求将军大人看在与她略有些情义的份上,给她留条活路。”
墨羽对兮若知晓赵香容怀的不是他的骨肉一事有些吃惊,继而想到她来等他,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倒也不问她如何得知,只漠不关心道:“既不是我墨家的血脉,我更不需护着了,如此不是更好,他们两人情深意重,生不能同床,等他们同日死后,我会看在有过几分情义的份上,成全他们死同穴的幻想。”
兮若自然不可能幻想墨羽存着妇人之仁,听他这样说,她并不泄气,反倒展颜一笑,用优雅闲适的语调慢条斯理的说了起来,“虽父皇封你为大将军,可南国大半军权全在张方碧手中,父皇将我送给了你,只是欲拉拢你与张方碧的势力相抗衡,你恨凤家的所有人,可至今却也只是对我展示你的仇恨,并非是不想覆灭凤家的人,而是你暂时没办法动手,南国岌岌可危,可南国最大的敌人还不是你,而是张方碧和暂时受她摆布的西番赤德赞普两股最强大的势力。”
说到此处,兮若缓了缓神,见墨羽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她知他并没有醉倒糊涂,听他饱含玩味的口吻准她继续说下去,看来他今晚心情还不错,对她随意猜测他的大不敬并不恼火,复又开口一鼓作气道:“大家心知肚明,妾身十五皇兄和赵香容不过是着了张方碧的道儿,将军大人若任由事态发展,且不是让张方碧愈发得意?”
她神采飞扬的侃侃而谈让他移不开视线,他喜欢这样的‘花前月下’,即便没有肢体的缠绵,却体会着心灵上的满足,嘴角掀起好看的弧度,却依旧冷言冷语道:“此事已经张扬开来,甚损本将军声誉,若再礼让三分,且不是遗人诟病?”
兮若知他妥协,笑得愈发光彩夺目,声音婉转清冽,“将军若在意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诋毁之言,就不会在宾朋满座时与女人调笑,不会在内宫中与妃嫔有染,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下欺辱弱质女流,不过将军大人若要成全了张方碧的诡计,且不说压在手中的筹码又少了一个,便是将军大人的从众也当静心考虑考虑,将军大人竟是由着敌手肆意挑衅的孬种,这样的领主,怕才遗人诟病。”
众目睽睽下欺辱弱质女流?她到底还是有些记恨他的,复又苦涩一笑,暂且先将烦心情事抛诸脑后,她那句手中筹码又少了一个的说法与他颇为合衬,不免唏嘘,若没有那般难堪的过往,她会是他轩辕墨羽实至名归的正妻不二人选——也就是北夷唯一的王后,嘴角的笑容延伸至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口气轻快了许多,却不再透着那种恣意的轻佻,“好,明日我带你入宫,可你拿什么酬谢我?”
第一卷 初见 第九十九章 雪歌迷茫
第九十九章 雪歌迷茫
此番,他是将存在她心底那卑鄙无耻的变态色胚形容复又浓墨重彩的描了几笔,累至根深蒂固,一时半晌怕是难以求得她托以真心了。
如此小心翼翼,终究敌不过她展颜一笑,他知自己的无力,遂日夜不见,怕的便是相见的一刻对自己狠不下心来,这般索求,熨帖的不过是他日益空虚的身心,对她却只能算是咬牙承受。
天色渐蒙蒙,他放纵着自己的眷恋,拖过一刻又一刻,她极倦怠,沉沉的睡着,心无城府的枕着他的手臂,微微蜷曲了身子由他靠近,他的指尖滑过她憔悴的面容,心一阵阵的抽痛。
那日醒来已不见锦槐,莫桑等人不知其去向,最后还是牟刺坦言相告,有御医与凤仙桐随行,将他二人由地城抬出后,御医细细诊察,言墨羽并无大碍,却断定锦槐药石罔效,牟刺信誓旦旦,御医医不好的锦槐,遇上了那人,定能暂时脱开无常索命。
这世上有几个‘那人’能有如此本事,又有几个‘那人’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再是忽略,却还是避不开‘那人’的如影随形,可他忤逆了‘那人’, 时至今日,‘那人’却没来寻他,大概是脱不开身,那就再让他随心所欲一次,暗暗告诉自己,只这一次就好。
东山鬼林竹屋内,黑色斗篷严严实实遮着的挺拔身影傍窗而立,遥望启明星晨空独亮。
推门而入的牟刺微怔,缓行两步顿住步伐,他这个角度,刚好将轩辕尘羽的背影与那天边的明星收在眼底,不知怎得,牟刺竟觉得轩辕尘羽和那颗星子有些相似。
联姻无望,想他也不可能一直耗在这里,于公于私,临行前总要单独见一见轩辕尘羽的,费尽周折将他约出来,见了,却不知要从何谈起。
“她究竟哪里好?”
寡淡轻柔的嗓音,一如既往的虚无缥缈,徐缓的飘进牟刺耳中,牟刺一时反应不迭,讷讷问,“谁?”
静寂片刻,轩辕尘羽慢慢的转过身子,待到看清他的面罩,竟叫牟刺一愣,愕然惊呼,“是你,你怎么敢?”
平日里牟刺见到的轩辕尘羽,眉目全覆在面罩后,今日的面罩却露出了那双银色的眸,这世上有几人的眸子是这样的颜色,牟刺自然认得出他来,惊呼过后,又是一阵哆嗦,轩辕尘羽绝不是个含糊大意的人,今日将自己的身份展示给他,定是有所图谋的,他当小心提防。
二人对视了一阵,还是轩辕尘羽先露出了他习惯性的温文笑脸,牟刺眼中的计较只是转瞬,却逃不开他那双洞悉一切的银眸,抬手摘下面罩,露出撼人心魄的绝艳容颜,轻声道:“雪歌助大殿下谋得西番兵权,大殿下自是欠雪歌个人情,雪歌从不做折本的买卖,这人情总是要讨回的,早晚有一天墨羽必须知道北辰宫的宫主是谁,旁人皆牵扯在利害关系内,将来如实相告,总要让他心存芥蒂,这个秘密从大殿下口中说出,再妥帖不过。”
牟刺感觉被那双银色的眸子看出了一阵阵的寒意,勉强嘻哈道:“你又打什么算盘。”
雪歌浅笑以对,并不应他,须臾,又将先前的疑问重复了一遍,“她究竟哪里好?”
这个话题转的太快,让牟刺有些抓不住重点,搔首不解道:“什么?”
雪歌微微垂了眉目,“大殿下从不离身的玉骨扇绝非附庸风雅的玩物,此扇原为大殿下迎娶正妃所用信物之一,扇骨乃整块上等玉石雕就,当年本该赠予大殿下的正妃,却因大殿下尤其喜欢这扇,遂一直留在身边,如今却将它转赠她人,此中深意,自是不必雪歌再费唇舌。”
牟刺笑容僵了僵,讷讷道:“这都被你发现了,话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琐事你都要一一留心,还用睡觉么?”
雪歌抬了眼,嘴角勾着笑,“知己知彼方可运筹帷幄,雪歌只是不知她究竟哪里好?”
牟刺眨了眨眼,突然明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北辰宫宫主也有迷茫的一日,这个发现让他心情大好,笑得像头狐狸,遮着唇吃吃的,半晌,阴阳怪气道:“个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啧啧,妙哉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