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诸位彩排辛苦了,开始用餐吧。薰君的,小狗的,还有,这份双倍番茄的是吾辈的。”朔间零发完盒饭,眯起血红的眼睛,露出尖牙一笑,“照例没有阿多尼斯君的喏~”
阿多解开系得整齐的棉布包,端出简约木质的双层便当盒,说:“没关系。”
“阿多尼斯!今天带了什么!”
“哦,有烤了九分熟的小牛肋骨,大神要吃吗?”
“不!太熟了要怎么吃啊!?”
“真羡慕阿多尼斯君呢~而我们只能每天叫外卖。”
“神崎也说要给各位准备来着,不如我回家请他明天顺便做四份好了。”
“那就太麻烦飒马君了,不过说起来,”羽风薰塞了一口梅干,“你们的关系,已经到同居的那步了吗?”
“我们的关系,是最好的朋友。”
01.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得通告结束得早,阿多傍晚回家的时候,飒马正在把渍好的红姜夹出来装盘。
“神崎,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阿多尼斯殿下!”
“你今早说想吃的绀野亭的樱饼。”阿多放下手中的盒子,一圈一圈解下围巾。
“特意去买了吗?谢谢阿多尼斯殿下!”飒马替阿多收拾好外套和鞋子,忙不迭回到厨房。
砂锅里的煮物冒着升腾的热气,阿多的大衣上带着初春的寒意。飒马拧小燃气灶的火,盛出一小碟的汤试味。
洗菜池和切菜板都光洁如新,可见厨房的主人之一在准备食材的时候,顺手进行了清理,这样的好习惯只有受过严格教育的人才能保持。
阿多注意到满桌的饭菜和CD机里刚刚停止滚动的碟片、以及散落在电视旁边的、专辑封面上的三张意气风发的笑脸,眼神黯了黯:“神崎。”
“是不是饿了?饭菜马上就好!”
“我今天听到朔间前辈说,莲巳前辈似乎有意回归艺能界……你呢?神崎你也很想吧。”
“我……我今天做了咖喱猪排蛋包饭和味噌汤,用的是上周留下的速食咖喱和买来的现成味噌调料,总觉得有点抱歉,下次会自己熬制咖喱,也会去买鲣鱼干,这样才称职,对吧?我明明是一心一意想要站在阿多尼斯殿下身后,作为好友支持你的事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知道。自从莲巳前辈回寺院帮兄长打理事务,鬼龙前辈去南方的城市给妹妹陪读之后,红月就……但是神崎,如果你依然……”
“不会了,嘛,每天和阿多尼斯殿下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飒马扯开嘴角用力一弯,然后伸手彻底关了燃气灶的火,“吃饭吧。”
阿多扯开椅子:“谢谢你每天为我准备料理。”
“应该的,毕竟阿多尼斯殿下把每个月的薪水都给我了呢。”飒马解开围裙,也落了坐,“这个月要交的房租,我会出一半。”
“都说了全部由我付清。”
“这样的话,怎么看都不是‘合租’吧?别看我现在没有工作,从前的积蓄还是有的。”
“神崎打理家务也是需要开销的,如果愿意的话,以后我的领带全部让你买好了。”
“之前那些呢?”
“不要了。”
“阿多尼斯殿下也太浪费了……啊,我想起来了,偶像每次出镜都不能系同样的领带,对,是这样,我还记得一些偶像的规则。”飒马端起汤,猛咽了两口。
阿多心里一揪,管理住表情,没有让情绪显露出来:“嗯,神崎买什么,我系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02.
两位当事人一定会认为目前的生活状态,以“同居”这样暧昧的词汇来定义实在是言过其实。
只不过是,合租,好友之间的相互帮助罢了。
——包括上床,也是互相帮助解决生理需要。
有时也会亲吻,甚至是浓烈而忘我的。他们默认了做爱只不过是解决生理需要,亲吻是情欲的调味剂,无所谓该不该和能不能,感觉来了,兴致到了,自然而然。
沉默寡言的好友,很喜欢用唇舌表达无法拼凑起来的罗马音节。飒马的呼吸和津液都到了被抽干的极限,两腿发软,懒懒地挂在阿多的腰际,小腹贴上去,撒娇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
“想要了?”
“你也硬了。”
尽管适应了彼此的坚硬和柔软,进入之后飒马还是微微皱了下眉,阿多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滞涩,放慢了速度。
“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
“今天先……”
“阿多尼斯殿下。”
“?”
“阿多尼斯殿下喜欢什么类型呢?”
“?”
“巨乳,翘臀,还是那个……什么……诶?是什么呢……”
飒马也不太明白是不是饭后仰在沙发上就着樱饼喝下两罐黑啤的原因。酒精顺着神经末梢,蹿到大脑皮层,晕乎乎地,语无伦次:“总有人会替代我吧。哪天阿多尼斯殿下有了女朋友,我就从这里搬出去,或者,哪天我有了女朋友,我就从这里搬出去。反正,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飒马语速太快,阿多听不真切,只有“搬出去”三个字清楚入耳,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搬去哪里?”
“我可以去莲巳殿下的寺院,他不会不收留我的。那里是修行的好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修行剑道吗?”
“还要修行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呀。”飒马迎了迎身子,大口吞下了阿多全部的欲望,借着酒劲,命令身上的人,“把套子摘了。”
阿多抚了抚飒马的额头,拨开过长的刘海,嘴唇贴上去,似乎是让他别闹。
“射进来又怎样,会怀孕吗?”
“不会。”
“是啊,不会。”
“嗯,不会。”
“如果怀孕了,我们就做不成好友了,对吧?”
“……”
“那就不要怀孕,也不要戴套。男人真好,无所畏惧。我要你射进来,阿多尼斯殿下,射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飒马渴求着独一无二的、只有自己才有机会拥有的友情的见证——无论是白稠的液体本身还是那一瞬间的颤动。他的臀部像蛇一样扭动,穴口大概是有了意识,拼命把粗大的性器往里吸入,阿多差一点就被夹得缴械投降。
“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03.
阿多提前拍好了新的番宣cm里自己的戏份,staff们也乐得早早收工,互道辛苦后,正瞧见飒马在门口等他。
飒马解下口罩,冲他摆手。
“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监督见阿多的脸噌地红了,又调笑,“说什么偶像不准恋爱的,都是给粉丝听的,私底下和女孩子交往的可有很多哦。”
“不……不是。”
“是素人吗?介意来试试镜吗?”监督走进两步看了清楚,一拍大腿,“这不是神崎君吗?你隐退了快一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你好……”飒马慌忙挂上口罩。
阿多说了句失礼了,拉住飒马的手飞快走出录影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寒料峭,飒马的口罩再一次被解下,阿多把自己的口罩挂上去,大手搓了几下飒马被冻得通红的脸,说:“我的厚一点,你的太薄了。”
飒马眨着好看的眼睛,雾蒙蒙的空气中,眼瞳里没有一丝污秽。
“下次不要把好的东西都给我。”阿多搜肠刮肚想了些词汇,“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飒马露出牙齿笑了,不过阿多看不见口罩后的样子,只看到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然后阿多感到肩膀圈上来两条手臂,飒马隔着口罩,用鼻尖蹭自己的颈窝。
飒马说:“委屈不是用在这里的。阿多尼斯殿下你有多久没读《广辞苑》了?”
“唔,很久了。”这样回答着,阿多却想不通哪里用错了。
“不要停止学习呀,人总是要不断进步的啊……作为偶像也好,作为武士也好……”
飒马在努力把眼睛里的沙子揉出来。那颗薛定谔的沙子,猛地刺激了泪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阿多像是已经掌握了飒马情绪波动的频率,哪里是波峰,哪里是波谷,如何上升,如何下降,上升与下降各是什么节奏。他攥住飒马的手臂:“别哭。”
“我真的一点没有进步呢!从两年前就开始停滞不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神崎,抬起头。”
“……”
“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始终在进步。你做得比谁都好,没有人会为好友做到这么完美。”
“真的吗?”飒马能在阿多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挂满泪珠的睫毛。
“真的,因为你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好友,所以我想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被肯定的飒马停止了哭泣。
而阿多彻底体会到了如何才是言不由衷。比起把飒马留在身边,他更想让……
也罢,他允许自己在飒马流泪的时候,偶尔撒个小谎。
“阿多尼斯殿下……”
“好了,今天我们去放松一下吧,神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阿多把飒马薄薄的口罩挂在了自己的耳朵上,有点紧绷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04.
背后的旋转木马映射着七彩的灯光,即使在白天也如同梦境。
面前的过山车马上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翻转跳跃。飒马叼着发绳挽好在失重状态下散乱的长发,挤出一泵马油涂抹均匀,重新绑好头发。
阿多深吸了一口马油特有的、混合着留兰香的味道,这是一种他不会再在第二个人身上找到的味道,他感觉坐过山车造成的晕眩缓和了些,问那味道的主人:“你还好吧,神崎。”
“有点站不稳,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好,不要为我担心。从小在森林中生存过的阿多尼斯殿下也还好吧?体力的基础一定很棒吧!”
阿多显得没有那么自信:“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么惊险的活动了。我快要忘记家乡的森林是什么样子了,野兽和飞鸟,可能已经认不得我的笛声了。”
在都市中生活过很多年,看着越来越高的楼遮挡住地平线和渐行渐远的云,野性仅仅保留在了舞台上的设定里。
他在被这个城市同化之前,他不想否定,他先是被某一个人同化了。
始作俑者仰起脸望着过山车的轨道的最高处,那里几乎与摩天轮等高,放空了目光:“在最高处速降,是什么感觉呢?”然后自问自答道,“很不好受,阿多尼斯殿下,我觉得,很不好受。肚子发紧,胸口梗了什么东西似的。”
“神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最低处骤停呢?”
也同样不好受。车子突然停下,还没呼吸半秒,滑轮刹那启动,鼻息又要错位,前方的未知是比从前的惊吓更惊吓的存在——如果没有安全杠的束缚,我会抱住你,不让你在接下来突然快进的时间中惊慌失措——阿多当然不能将话说出口。他似乎意识到,以友情的名义产生这样的念头,有点奇怪,说不上的奇怪,好像在清咖啡中加入了条状的马苏里拉芝士,谈不上是错误的操作,但就是会令人感到奇怪。他只得回答道:“……总之不需要担心,就算停止,也终会前行。下次,抓紧安全杠,或者我的手。”
说罢,阿多感受到手心触碰到了飒马汗津津凉冰冰的手。
?“接下来平和一点的……我们去坐最近的旋转木马?”
“不要,那边都是情侣和亲子,两个大男人像什么话。”飒马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无意识地握了握阿多的手,肢体语言暴露了他心中小小的期待。
“神崎长这么大都没有坐过吧?”
“家里管得严……”
“而我的童年没有机会来这种地方,高中第一次来是开露天live,但是来去匆匆,就……所以……”阿多摘下墨镜,眼睛里是亮晶晶的。
“真拿你没办法……戴好墨镜!”
他们有过无数次的一拍即合,无数次填满彼此的遗憾。这只是其中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撒开我的手吧,别让人看见了。”
明明是你在抓着我的手。阿多摇头笑了笑。
“听你的,神崎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05.
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电视里吱吱呀呀地播着电车因故障停运的消息。飒马在削马铃薯的时候擦破了指头上的一层皮,然后就听到了电话铃声作响。
他起初以为是阿多,因为在手机诸多功能里,拨号是最简单的一项,他们都选择了这种原始的联络方式。
然而对面的声音却让飒马心里咯噔一下。
“……是母亲吗?”
“是我,小飒。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回家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高中毕业后选择离开家的原因很简单,想要在大城市中独立生活。不依靠神崎家的声望带来的便利,也拒绝了来自父母的资金援助。
从事偶像活动确实攒下来一些积蓄,不过很快就要用完了。
最近“不得不再找一份工作”的念头时时盘亘在脑海中,超市海鲜品售卖员和寿司铺后厨帮工之类的招聘信息攒了一大厚摞,码在客厅茶几底下。
难道要认命地去继承神崎家?显然弟弟更渴望这份差事。
……要怎么和即将离世的父亲交代现在的生活和未来的打算呢呢?
糟糕透了。
让他最能直观感受到糟糕的是,曾几何时腰间已经习惯不佩着那把纹路精美、象征着武士身份的太刀了。习惯真是可怕,习惯了自己和普通人一样混迹在普通人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藏匿好天生的骄傲和棱角,伪装成携带着脆弱温和的芸芸众生。武士或偶像的身份都太过耀眼,他正在离那两团光芒远去,逐渐变成一颗白矮星,在过于安逸的宇宙中沉睡。
要怎么办才好呢?
——“明天电车恢复了运行,我和你一起回去。”那天夜里阿多听了飒马的苦恼后,从身后圈住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好明天收录午夜节目,所以一整个白天都有空。”他补充。
“……毕竟是我个人的私事。”
“神崎是在拒绝我吗?”
“也不是。那种场合不是什么值得凑热闹的地方。”
“我不是要凑热闹……我想让神崎的父亲接受我、他儿子最好的朋友。”
“嗯。”
“让父亲知道,就算他不在世了,也一直有人守护你。”阿多收紧了胳膊。
“嗯。”
“你把接下来的一辈子,都交给我,好不好?”
飒马微微阖上眼,往阿多的胸膛上挤了挤,想着,放下刀,脱掉舞台装,换来一个人的怀抱,到底值不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下午的时候,雨势又大了,水柱密集地敲动着窗棂,在窗户的缝隙间潲进来,打湿了飒马种下的一小簇腊梅盆栽。飒马想起身关好窗户,却听到了耳边同样密集的心跳声。
沉稳而有力的鼓点像在铺陈什么不得了的下文。
他决定老老实实维持现在的姿势。
“神崎。”
“嗯。”
“我有点……不安。”
“为什么?”
“不知道。”
“我一个人回去好了。”
“两个人。”阿多捏了一把飒马的侧腰,惩罚他的小任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睡吧。”飒马说,“晚安。”
“晚安。”
天空没有月亮,而雨滴反射路灯,飒马的长发被笼上温存的光晕。
06.
许是乌云没散尽,天色还黑。
阿多被梦惊醒,身边的人已经不在。台灯下压着一个信封,它旁边有一张便条:阿多尼斯殿下:今天的三顿饭都在冰箱老地方,微波炉转一下就可以吃。洗衣液用完了,晚上通告结束后记得买。后天要交的房租在信封里,麻烦帮我转交给房东先生。我可能要等父亲葬礼结束后才回来,这之间的家务和食物还请阿多尼斯殿下自己想办法。善自珍重。神崎飒马谨留。
是飒马金钩铁划的字迹,没有半句赘言。
阿多拿起厚实的信封,从中抽出一沓万元纸币。
挂在玄关处的刀不见了。
雨后有春虫的鸣叫,把寂静衬托得更甚。阿多有点后悔,昨晚为什么不咬飒马一口,在好看的肩胛骨上留一道印记,占有齿痕大小的一块皮肤,让飒马带着隐隐的疼痛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消失很久又破土发芽的可怕兽性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拨通电话是一串忙音。
他在听了第八十一串忙音之后,那一端出现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你在逃离什么。
你要舍弃什么。
阿多只听到虫鸣,听不到那个人的回应,索性反过来问自己:我做错了什么。
这是飒马离开的第三个工作日。
“啊——饭到了!你们三个,自己来拿吧,把双倍番茄的给吾辈。”朔间零懒懒地打了一个大哈欠,接过外卖便当盒,“话说,阿多尼斯君,你们……”
“分手了吗?和他。”羽凤薰非常默契地接过话茬。
“不……神崎他,暂时回一下老家,有些事情要处理。”阿多夹了一只盐烤大虾,刚放进嘴里就忍不住咳出来,难吃……再看其他三人吃得津津有味,叹息自己的嘴巴被某人养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朔间零见阿多脸皱成一团,说:“还是不要勉强比较好喏~”
羽风薰追问:“那就是没分手咯?”
“分手什么的……我们……”阿多一时语塞。
“喂喂,羽风前辈你就不要欺负他了,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对吧阿多尼斯!”晃牙一脸正气。
“嗯。”阿多想解释想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开始,只好闷下头扒饭吃。
真的难吃……没有某人做的一半美味。
原本不是这样的,食不裹腹的时候,风餐露宿,茹毛饮血,连树皮都啃得下口。
把人从冰天雪地里解救出来,养在温水里,又突然往里加进一车冰砖,真是过分啊。
——但是,没有任何立场可以跟你离开或是把你留下,好友的身份完全不具备可以形成契约关系的说服力。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细想起来,都超出了好友的职责范畴,简直就是……
“阿多尼斯君?”羽凤薰拍了拍他的肩膀,“吃进鼻子里了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07.
阿多路过绀野亭,停下车子,买了一大盒樱饼。
他回家打开冰箱将樱饼放进去,发现啤酒的位置空了,明明现在屋子里喝啤酒的只有一个人,却还是都喝完了。这几天回到家就猛灌几听,他甚至怀疑自己的五脏六腑是不是被啤酒浸泡成了腌菜。
那天买回来的洗衣液还没拆封,脏衣服积了一大摞。他把飒马为他挑选的各色领带从衣服堆里捡出来,剩下一堆线衫T恤背心混杂在一起,突然为“哪些应该水洗,哪些必须干洗”犯了难。
并不是没有洗过衣服,只是不太敢贸然下手,洗坏了穿着上镜容易惹笑话而扔掉又可惜不说,还会让飒马埋怨他糟蹋东西。
打电话问飒马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一周都没有打通过,对面保留着关机的状态从未改变。问母亲或几位姐姐?算了算了,免不了又要吃一顿絮絮叨叨。
他妥协了,打开笔记本电脑,用食指一个键一个键地输入关键词,求助互联网。
衣服侧缝的洗涤标?
那是啥?
在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对了,都被飒马剪掉了,原因是阿多说过一句“被划得有点不太舒服”,于是飒马把每件衣服大大小小各种标签都剪掉了。
那就只好……送去洗衣店了。
抱着有点遗憾的心情,临睡前上称测量了体重,多了0.5公斤,太累了,他已经懒得思考那0.5公斤是水分的重量还是脂肪的重量了。
和飒马一起逛家居商场买的月亮形小夜灯的光有些刺眼,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埋在黑暗里,鼻腔中充斥的全是飒马头发特有的、混合着留兰香的味道。
还有他独享过的飒马高潮时毛孔舒展而从颈后散发出的致幻因子尚未消弭的味道。
他不得不,起身去冲冷水澡。
几乎每天晚上都在重复同一套动作。花洒倾泻而下的冷水从头顶奔到脚尖,把自己狠狠拉出欲望。他好像明白了要去修行“习惯没有一个人的生活”这件事,修行意味着大费周章,意味着拼尽全力,意味着撕心裂肺地让自己挥别一种现有的状态。
要牺牲暖的、软的、甜的,褒义的一切,去理解一个词汇。可太难了。
水流顺着暴起的血管滑落,他将湿透的头发拢到后面,抹了一把脸,他想起来推开浴室门后没有人会给他准备热茶和浴巾,他在一瞬间,渴望在浴室里长眠,永远不去面对氤氲之外过于真实的世界。
这样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缓缓蹲下,望着滴水的天花板——就像是一周前飒马走后滴水的屋檐——想:明天,去神崎的老家找他吧。
他怨自己也好,打自己也好,甚至要砍了自己也好,总之要问个清楚。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拒绝联络。
这么多问题,又要惹他烦了吧。就算烦也没关系,只要能见到他,一切,一切,都没关系。
08.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吗?莲巳殿下,这就是您离开红月的原因吗?”
“也是你离开乙狩的原因吧,神崎。”
寺院晚钟打断了各自口中呼之欲出的自我辩护,继而万物归于无声。
飒马在青灯前席地而跪,长发拖地蜿蜒出一个绵延的弧度。敬人在他身后遮挡住殿门漏进的大部分夕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爱者……爱者为何物?是寄托了贪欲的符号,还是承载了迷恋的画像?爱者是阿多尼斯殿下吗,那样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友情也可以被归类于爱吗?爱又是什么?
他若知道答案,也不会跑来求助组合解散后本已经江湖各一方的前辈。
不过他感受到了所谓的忧与怖是切实存在的。当那个人说出想要一辈子的时候,他焦虑了,害怕了,才决心要离开一阵子,用人间蒸发的方式,让彼此冷静一下。
真是懦弱啊。
“好痛!!!……原来是莲巳殿下啊,为何突然……?”
敬人收回手刀,摇摇头:“你的反应让我很失望。”
飒马连忙意识到佛前不可喧哗,赶紧捂住嘴巴,瞪圆眼睛眨了眨,超级无辜又有些撒娇地转头看向敬人。
“你被乙狩宠得忘记了自己的本能,所以,我很惊讶。”
本能?
敬人接着说:“受到外界攻击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喊痛而不是拔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如此!
“那个,其实,我宠他多一点。”飒马反驳,话音刚落左肩膀上又传来一阵痛,“诶!您怎么又打我!”
“无可救药。”
飒马委屈:“我明白您的意思,是,我对他产生了太多的依赖,并且他可以给我的依赖提供任何合理的借口,当我发现自己想永远依赖他的时候,我已经找不到自己了。正如我的刀,用来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但是,假如身边的人有能力保护我,那么我的刀便再也没有价值了。”他顿了顿,“我不想承认,我真的不想承认,事实就是这样。我该怎么办?”
“因为你对他产生了爱念——我并不想关心是友爱还是情爱,这是需要你们自己搞清楚的问题——所以你的苦恼是正常的。你担心爱念随时会失去,你担心爱念不可能长久。要么放下执着,参透了所有法相无常难得久,从此再不相见,要么活在当下,在晨露一般的生世中,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太抽象了……”
“我和你说过,手不只是握刀的,也要用来抓住粉丝的心;刀也不只是被握的,也可以摆设着收藏供奉。无论放弃与保留自己的本能,都是你的自由。”敬人又拍了下飒马的右肩膀,看他痛得拧起了眉,觉得说教顺便武力欺负一下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后辈倒有几分乐趣,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凡事一分为二看待,不要总是死脑筋。”
“莲巳前辈是说,就算我带着焦虑和害怕,也可以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也可以把刀收起来,心安理得地依赖他吗?”
“……”
“莲巳前辈,听说您有意回归艺能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敬人捻乱了佛珠:“胡说八道。”
“我呢,站在舞台上,就不会焦虑和害怕。另外,我也从没想过要收起刀。”
“由心生故,种种法生,由法生故,种种心生。”
敬人望着莲花灯座中跳动的火苗,说话的声音从天外飘来。
09.
独门独院。古香古色。
阿多不是第一次造访飒马的家,他仍记得过夜很多次的厢房是哪一间,那间的橡木门自下而上长满了潮湿的青苔,铜锁落了灰。红葛的藤蔓从房檐垂下万般丝绦,在风中飘摇。
也不是第一次拜见飒马的父亲。
……?
妇人捂住嘴乐:“啊呀,如果不是撒个小谎,说老爷出事了,小飒是不可能回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少年夹了口菜:“兄上的脾气太倔,其他理由都试过了他从来不听。”
“都是你们的馊主意!”老爷子将手中的竹筷子拍到桌面上,吓得阿多立刻跪坐着挺直了腰板。
原来是飒马的母亲想念儿子,才把飒马哄回了家。
“我下厨烧的饭还合你胃口吧,乙狩君?”女主人面带微笑地转移话题。
“嗯,和神崎做出来的味道很相似,他在家的时候经常做这道菜……啊,不……对不起。”
飒马的弟弟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小孩子懂什么,吃完饭去写作业。”女主人扭过脸对阿多说,“我知道哦,小飒毕业后搬去和乙狩君住在一起了。”
“是。”
“神崎家向来奉行诚实待人的原则。我直说了,乙狩君打算和小飒一直这样下去吗?”和蔼的面容转瞬即逝,换来的是严肃而冰冷的眼神。
“原本计划和神崎一起回来,向伯父说明的。是的。我想守护神崎,一直这样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多的后背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太阳穴上的血管紧紧绷绷。
甚至是窗外风铃的细微响动,也让他心跳猛地抢了一拍。
男主人闭起双眼,细嚼慢咽口中的米饭,没有作声。
“你们终归,是要有家庭的。”女主人说。
女主人说:“你们终归,是要有家庭的。”
“母亲,就算你这么说……”
“需要长辈出面办什么手续吗?”
“母亲,我现在大脑里很乱,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您摆了一道,我还没有缓过来。请不要和我提什么家庭之类的事情好吗?那离我太遥远了,并且,我还没有规划去寻找一位女性与我结婚。我想先,先离开阿多尼斯殿下一段时间,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如果能回到舞台……啊、算了……然后谋一份长期的工作……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飒马抓着头皮,咬住嘴唇。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怎么不明白,母亲,您和其他母亲一样,都在盼着我这个年纪的人传宗接代,我的理解有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哦。”
“母亲,请您不要再逼迫我了。”
“你和乙狩君居住的那个区域,已经实行了同性结婚的法律了吧?”
“阿多尼斯殿下在本国的在留有效期到……不、不是这个问题!”
不可能。
和最好的朋友结婚什么的,过于荒唐。
不可能不可能。
“母亲,我尊敬您,也请您尊重我一下,这样的玩笑并不有趣。告辞。”
“啊啊,那天兄长和母亲因为什么争论了一番,然后就离开了。去了哪里?诶?好像是个……寺院?。”飒马的弟弟如是说。
待续10.
阿多出道以来头一回主动推掉工作,组合的伙伴们倒也没有认定了他任劳任怨的人设,纷纷表示就算三个人出席也没什么,毕竟是个……talk类综艺节目。
后果是被飒马一边碍着“清净之地不得大声说话”一边压低音量斥责:“阿多尼斯殿下,您是当红偶像,这样失信于粉丝,让人落得空欢喜,实在让我心寒。你一个人回去吧。”
“你跟我回去。”
“不要。”
“那我跟你回去。”
“行吧。”
在寺里时的夜半,飒马总是望着舍利塔顶的胧月出神,像是要看破飘过月亮的一百零八片云彩似的。
“在看什么?”敬人问。
“什么也没看。”飒马答。
后来阿多又问:“那是在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飒马说:“我在等。等月亮变成破晓之月。”
“几时才算破晓?”
“很快了。”
飒马又回到了两人蜗居的公寓,樱饼在桌上静待着他,只是味道不如以前那样甜得发腻;冰箱里多了一排柑橘味的波子汽水,阿多说,夏天要来了。
太阳在北回归线停留的时间愈发冗长,飒马拖着傍晚被拉成直线的影子,从集市提了一兜鲣鱼干回来。
那天他们像往常一样吃饭做爱,两人对彼此身体的渴求都积压了太久,谁叫停谁就认输了一样,不谋而合地向对方索求更多更猛烈。天快亮的时候,飒马粗喘着跌倒在毯子中央,身上的人贴近他的耳朵小声斥责、又带着些许委屈:“为什么不接电话?”
“在寺院清修,哪有与外界保持联系的道理?手机上缴了。”
“为什么要走?”
“有些事情需要冷静下来想清楚。”飒马仰视天花板,语气慵懒,目光涣散。
“在家冷静不下来吗?”
“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们的家。”
“正因为阿多尼斯殿下把我们租的房子当做了家,所以阿多尼斯殿下才无法让我冷静下来。”
“对不起。”
“不用道歉,”飒马双手捧住阿多爬满汗水的脸。“我想,阿多尼斯殿下也并不知道自己道歉的原因。你也没必要知道,所以,没必要道歉。”
“嗯……神崎,不要再离开我了。最好的朋友一声不吭离开,让人很难过。”
“天下无不散的筵……”
“神崎,我无法离开你,是想和你一起吃饭的那种‘无法离开’,也是想把你吃下去的那种‘无法离开’,总之就是无法离开你,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阿多在飒马嘴角印下了无关乎情欲的轻轻一吻,“你还有其他朋友,曾经的相识也好,未来的伙伴也好,就算你……今后某天一定要离开我,也不可以和他们做这种事,好吗?”
飒马也亲了亲阿多:“如果这种事只能和独一无二的朋友做,我除了阿多尼斯殿下,再没有其他人了呀。”
阿多稍微放心下来,把脸埋在飒马的长发里贪婪地大口呼吸,又听飒马说:“总之,我现在不会离开这里。但是,我有话要跟阿多尼斯殿下说。”
飒马的十指抚摸起阿多的后背,沿着脊梁骨向下,没有勾引的意味,只是安抚地表达:“我想出去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我想要一份可以积累舞台经验的工作,等莲巳殿下回心转意,和鬼龙殿下再次相聚。我果然还是没办法放弃红月——这是我在寺里望着月亮,下定的决心。”
阿多直视飒马的眼睛,又在飒马的眼睛里照见欣喜的自己:“你是认真的吗,神崎?”
“是的,阿多尼斯殿下。”
“舞台剧演员的工作……之类的吗?”
“我暂时还没打算在公众面前露脸。”
“那么,我知道有家公司在招聘,有份工作你或许会喜欢。”
11.
从云端踩着风梯下来,是一种终于回到了人间世界的真实感。飒马恢复了随身带刀的习惯,穿好正装,在阿多的领带里挑了根藏蓝色暗纹的系上,被阿多“真合适真好看”之类的一通乱夸,带着好心情走进了纸质地图上非常显眼的那栋坐标性建筑。
是一家位于知名写字楼里的、新兴事务所的艺人培训工作,硬件设施都是崭新的,似乎从来没被人使用过。飒马负责代课,培训练习生,直到他们参加秋天的全国选拔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一份短期差事。
“神崎老师,早上好~!”
什么?我的天?是在叫我吗?老师?
新鲜而兴奋。
他能从一张张十几岁的稚嫩的容颜上找到过去的、对诗和酒和花充满着无限遐想的自己。少年们的眼神中热情与迷惘共存着,那是年轻的认证。
我也还年轻。飒马对着练习室的镜子想,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身,换上一副努力正经起来的表情:“大家好,我是”
“我们都认识您的!没有人会不知道红月!!!”
“……失礼了……可以、可以先握个手吗……?”
“真人比生写上还要好看!刀也比电视上的更精致!和风武道美人名不虚传!”
“神崎老师,您神隐的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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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师,这是前提,而不是‘红月的神崎飒马’,请大家像对待一个普通老师那样对待我,而不要把我当做一个偶像。嘿,那位左顾右盼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戴眼镜的小胖男生回答:“门成加美,na-ru-ka-mi成加美是我的艺名,我二叔起的。”
“门同学,下次注意听课。”
“你知道我二叔是谁吗你就敢和我这么讲话?”
“等门同学减下20斤体重再在课堂上吼吧。好了各位,我们今天先了解下如何进行身材管理……”
辛苦也有趣。
虽然面对的是熟悉的内容,可到底是第一次从事此类的职业,需要了解的东西不少,下课后又埋头于各种资料文件,延迟了下班的时间。为了节省开销和表现得低调一些,放弃了打车和自驾,把电车作为了代步工具,因为不熟悉路,坐过了两站,回到住处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阿多做好了饭菜,蛋饼卷烤巴伐利亚白香肠,还有一些煎过的土豆与青椒,很有他的风格。飒马闻到满屋的油烟味,先是有些感动,萌生了想要抱住眼前穿着小熊图案围裙的男人的想法,然后克制住了自己,接着立刻按开了抽油烟机。
“阿多尼斯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对不起,神崎在的时候都是神崎做料理,神崎不在了我就叫外卖,”说得可怜巴巴的,“很久不开火,我忘记了要……”
飒马举起胳膊搓了搓阿多的头发,语重心长:“下次记得。吃饭吧。”
“以后,由我来做饭好不好?”
“不现实,”飒马咬了一口卷饼,味道不错,蛋、肉、酱和西生菜的搭配永远不会出错,“我晚六点准时下班,阿多尼斯殿下如果开演唱会或者录晚间直播,难道我要饿着肚子等着阿多尼斯殿下回来吗?”
“说的也是。”
“所以,谁回来早谁做饭。周日我放假,阿多尼斯殿下如果刚好休息,就一起做饭。”
两人达成了共识。
12.
然而总有事与愿违。
好不容易凑了一个阿多不用赶通告的周日,头天飒马泡了一盆红小豆,又发了一缸面,刚洗好手打算坐下来喘口气,就被事务所一个电话预约了周日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位老师得了急性肠胃炎,学员们面临选拔赛初试又必须加紧课程……对不起阿多尼斯殿下,我回来会补偿你的。”
“不是神崎的错。去吧。”
“等我回来。”
“嗯。”
阿多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警局的传唤。
一切要从飒马踏进练舞室开始说起。
落地大镜子映出成加美将另一名学员按倒作势要喂拳头,下盘还未稳住,双手却被反拧在背后继而翻倒在地,两人扭打起来,招招中要害。
“怎么回事!”推门进来的飒马显然被惊吓到了,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突发事件,一时间不知如何阻止事态的发展。以前见过的打架只是学校里龙王战上偶像科校友们的切磋,其规模也就是充满火药味的表演,并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从自己的家人到红郎和敬人,还有阿多,把他保护得太严实了,每每有暴力事件,都会温柔地捂住他的双眼。
其他学员在一边观战,都不敢拉架,见到飒马,都像见到了救星。
“神崎老师,是这样的,”一位学员说,“两位都是候补ter,今天应该是组内投票决定正式ter的……门同学对于投票结果不满意,两位发生了口角,愈演愈烈,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请住手!”
两人并没有因为飒马的到来和训斥而停止动作,眼看着脸上就要挂彩——要知道对于偶像而言,脸是最重要的武器之一,如果不能保证自己的脸不受伤害,就是偶像失格,就是不尊重偶像这份职业,想到这里,飒马气急之下拔出刀:“都给我停下。”
原本仅仅想要起到威慑的效果。
没料到用力过度,刀柄脱手,银白的细刃划出一道抛物线,划在成加美的右肩上,留下一条不深不浅的痕迹。缓缓渗出的血滴慢慢染湿了一小片上衣的料子,喧哗的气氛于一秒钟止沸,刀尖磕到防滑垫上,憋闷而艰涩的落地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飒马脱力地挤出几个字,双腿又软又僵,走上前也不是,蹲下身也不是。
成加美活动了一下肩膀:“没事,皮外伤。”话虽这么说,事实也如此。
但飒马的身份不是一个武士,而是一名老师,这便成了成加美母亲口中的“不守师德,必须交给警局处理”。
阿多赶到的时候临近中午。
“神崎,出什么事了!”阿多三步并作两步跨进警局大门,气息还有些紊乱。
巡查长说:“乙狩阿多尼斯先生?对吧?神崎先生说你是他的保证人,过来盖章,然后领人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巡查长又说:“民事案件,当事人表示原谅,情节程度构不成拘留条件,赶紧走吧我还没吃午饭。”
飒马沉默无言,蜷在车子后座眼神放空,阿多绕道去了绀野亭,夏日限定抹茶系列的广告牌立在店前,他踩了刹车,看着后视镜的飒马,问:“想吃什么?”
飒马没答话,阿多索性扭过头去,又问:“抹茶大福还是抹茶信玄饼?”
“阿多尼斯殿下,我是不是很失败?”
“要不要试试抹茶鲷鱼烧?”
“一开始以为是份轻松的工作呢,投简历的第二天就被录用了,连传说中的面试都没有。”
“抹茶丸子买二送一,我吃一串,神崎吃两串。”
“每位同事都对我礼貌而尊敬,让我总有‘我是偶像,他们是staff’的错觉。”
“我不太会安慰人,神崎,我听女孩子们说,甜食会让人开心,所以……”
“我实在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在鬼龙殿下和莲巳殿下与我汇合之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会丢掉的。”
“真的吗?”
“真的。”
“阿多尼斯殿下说话算数吗?”
“算数。”
飒马知道阿多是在哄自己,笨拙,粗糙,却让他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除了抹茶,还有别的口味吗?”他在车内狭窄的空间里凑近阿多。
13.
飒马是个心思重的人,这点阿多最清楚不过。
有一年阿多生日,飒马准备了一句“HappyBirthday”的英文祝福——他对“南蛮语”苦恼极了。无比简单的一句英文,飒马为了完美地呈现给阿多,别说发音拜托同班的游木真查了八种日英翻译APP,就连说出时嘴角的上扬角度也练习了很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过于事无巨细,更别说对待工作上的重大失误和那句杀伤力凶猛的“不守师德”了。
飒马虽然没问出口,自己是不是配不上自己的刀,但从他看着刀发愣的眼神里,也能读出几分深深的自责。
阿多自觉包揽下所有家务,小到洗内裤,大到把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隔断换成了推拉门又将所有灯泡提高了一个瓦数,美其名曰,能给飒马转换心情。
飒马午休吃着油量刚好的奶油大虾焗意面,被同间办公室的女老师问是不是爱妻便当,他想到为他准备便当的最好的朋友,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次笑容:“我还没成家呢。”
“自己下厨吗?真不容易啊!”
飒马笑容更深,摇摇头:“不是。”
“有女朋友了吗?”
“没……”
女老师并没有继续关注便当出自谁手这种无足轻重的话题,直接奔了主题:“我有个侄女刚好大学毕业,教养不错,长相也行,会一点钢琴和花道,将来还会继承祖上的宅子。如果神崎君有意的话,我这里有她的照片哦。”
飒马听到第一句的上半句就明白了意思,还是耐心地听她讲完才婉拒:“不劳您费心了,谢谢,我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乏想要给他介绍姑娘的,正派、有礼貌、长得好看,这三点就足以让他赢得来自热心大妈大姐的好感成为抢手货。做偶像的时候还有“禁止恋爱”作为挡箭牌,而目前是素人,便再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可以避免这些情况了。
想来母亲让自己和阿多尼斯殿下结婚,便觉得啼笑皆非、气也气不出来了。
不跟哪位女性结婚,是事业为重没这打算,不跟自己最好的朋友结婚,是因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本来和男性结婚就很荒唐嘛!
女老师也不勉强:“神崎君这么优秀,再晚两年考虑也不迟,加油工作哟!”
“嗯嗯!”
诶……
……哪里不太对?
发生了那样的事,事务所里的人,非但没有疏远自己,反而待自己比从前更亲切,这不刚有一个要把自家侄女介绍给自己的女老师?
早晨上班,在一楼大厅,点头之交的男同事兴致盎然地来跟自己讨论身上这把太刀的历史渊源;社长例行公事把自己叫去问了一遍事情经过,只告诫了“下次注意”,而没有对自己采取任何惩罚;就连闹得最凶的成加美母亲,也在隔日对于报警一事表示了抱歉。
又多虑了吗?阿多尼斯殿下说得没错,自己的心思,太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能把他人的善意和爱意,视作违反常识。人与人之间用信赖和宽容搭建起桥梁,世界简单而纯粹。
要改。
飒马纤长的手指弯起,敲打着桌面,进行了自我检讨。
14.
阿多这几天随UNDEAD去欧洲开巡回Live,完成着他去世界各地唱歌的梦想拼图。
他打越洋电话给飒马:据说这里的天气常年像是日本的梅雨季,很少放晴,不下雨时便起雾;今天中午的料理不但让人难以下咽,奇怪的烹饪方式也让人难以理解,嗯,如果换作你做一定很好吃;朔间前辈和羽凤前辈变装去了酒吧,是清吧,就算被狗仔写进八卦也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你放心;大神睡了,对,一间房,两张床是分开的,浴室也是封闭的,哈哈,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
他又说:Iyearnmuchtowardyou.
电视里播着UNDEAD欧洲站Live的再放送。飒马把抱枕扔出去,用侧脸和肩膀夹住手机,开了一瓶汽水,按玻璃球用了很夸张的力气,忿忿地说:“阿多尼斯殿下!我听不懂英语!”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连串sorry。????
男人浑厚的嗓音和荧幕上俊美的脸庞重合,他在耳边在眼前是真的,而房间的空旷也是真的。飒马伸长手臂捡回抱枕,按在怀里使劲抱住,才抑制住了突如其来的、胸口快要溢出的寂寞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聚少离多才是常态,飒马并非不习惯。如果月球通了宇宙飞船,阿多上那里开Live,他距他三十八万千米,星际间往返好几个星期,也是有可能的事。不幸的是,他被阿多潜移默化地输入了,“家”的概念。
再次见面,变成了,等人回家。
他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忽明忽暗的电视机给他的神情染上五颜六色。他思量着,若此时去想念阿多尼斯殿下,不免有些越界甚至逾矩。
实际上是期盼他早些回来的,一起处理掉阿多塞满冷冻室的生鲜品,尤其是鹿的精肋排和骆驼的前棒骨,他根本没有烹饪这些肉类的经验,冒然下锅等同于浪费食材;波子汽水剩最后一瓶了,他断然拉不下面子去商超买这种小孩子才喝的饮料,又不太熟练网购的流程;书架最上层掉了一块隔板,他需要再有一个人扶着梯子,才能把它安装到原处。
可道理上作为朋友,又应该为他追逐星辰大海而感到高兴,也应该全力支持,所以还是晚些回来的好。
他光脚踩在地板上去找遥控器,踏在坚硬而光滑的平面上,察觉到了凉意。被汽水带进喉咙的二氧化碳逃窜到趾尖,脚掌下有湿漉漉的触感。
日本的梅雨季也如期而至了。
干不透的衣和散不去的云,时刻提防生锈的刀和担心漏雨的檐,都给形单影只抹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喝剩的波子汽水不再冒泡之前,有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手机信息跳出来。
——神崎老师,打扰了,可以给我乙狩阿多尼斯先生的签名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15.
每换一座城市,阿多都会有使命被满足的充实感。对于母亲夙愿的许诺,在大大小小的、巴洛克或哥特式的建筑里和各式各样的镁光灯下圆满。
日程紧迫,他错过了枫丹白露的清晨和圣乔治·马焦雷教堂的黄昏,这反而令他,时常在颠簸的路途中想起高二的DREAMLIVE2nd。那年的他们,有大把的时间看遍经过的所有山川花木亭台楼阁。他们用过一样的耳返和音箱,甚至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幕后,唱一样的歌。
其他组合表演时在逼仄的洗手间里吻花了唇妆,飒马带着初次登上如此规模舞台的激动,在阿多的臂弯里带着哭腔颤抖,说,我好紧张。
阿多轻抚他的肩头,说,我也好紧张。
——那怎么办?
——你分担一些给我,我也分担一些给你。
两人又找到了亲吻的合适理由。
那时的亲吻还没有沦为性爱的附属品,只是一种言辞之外又能总结言辞的表达,毕竟他们都不擅言辞,除了身体力行别无他法。
阿多用舌头托起飒马的舌头,吮吸舌底并不充盈的唾液,以此缓解口干舌燥,飒马自不会让他得逞,上下正门牙咬了咬他的唇内壁,痛得阿多拧了下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精神了吗。
——你指哪里。
——……
——……
——……现在不行。
——结束后呢。
千秋乐那晚高一年级被送回了家,朱樱爸的车刚好能塞下三个小崽子;高三年级一起去做“大人才能做的”至今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而离开住宿的酒店,浪得彻夜不归;2A的北斗明星真,2B的真绪晃牙岚,去了酒店顶楼的活动室里玩「赌上班级荣誉与命运!!!」的三对三篮球,凛月负责在现场睡觉。
留两人在套房里四目相对。
“那个,我去倒杯水。”飒马别开眼神。
“神崎……”阿多用目光抓牢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他们都急着给过剩的精力和未尽的兴致找一个发泄口,在确定门锁之后奔向宽大柔软的床。
飒马摸索了半天领口,才意识到浴衣没有扣子,手蹭到腰间系带的位置,被阿多攥住了腕子。
对面的人侧躺着看向自己,稍作踌躇才开口:“我……”
“虽然不该问,但是,阿多尼斯殿下萎了吗???”
“?”
“硬不起来?”
“……不是。”
系带被自己视死如归般唰地扯开,浴衣随之滑落肩头。
圆润的肩头,像饱满而清甜的、汁水丰盈的蜜桃。阿多只能想到这样的比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强忍住味蕾和性欲被调动起来的生理反应,侧过脸:“对不起,神崎,果然,我……我现在不能侵犯你。”
飒马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瓦解了一角。
“神崎,你知道的,我是到手立刻吃掉主义者……但是,我不想……”
飒马大脑停摆半分钟,接着撩起浴衣的下摆,捂住自己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的双颊,一下子泣不成声。
“对不起,我不能……"
眼泪鼻涕湿了浴衣一大片。
“能和你在同样的舞台上唱歌,已经完成了我一个心愿,如果今天再有一个心愿完成的话,我过于幸福,恐怕老天会嫉妒我。”
哽咽声减弱了。
“老天降罪于我的话,恐怕也会连累神崎。”
飒马止了哭泣,弯起腿借力向阿多身边挪了挪,抱住阿多还在成长期的肩膀,说:"你是说月圆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
“懂了,今天不行,总有一天是可以的吧。”
“嗯。”
“尽管厚颜无耻,可我想抢在你妻子之前,和你做。”
“为什么?”
“我想当比你的妻子更重要的、你的朋友。你会容忍这样任性的我吧?”飒马不等他回答,也无需他回答,手掌向上扶住阿多的后脑勺固定好,让阿多直视自己:"任性的我以后也想和你在同样的舞台上唱歌。”
或许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冲昏了头脑,才将撒娇视作理所应当。
“我也是。”
“我会永远唱下去,你呢?”
“和你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是舞象之年,不追过去,不惧将来,才让承诺轻易脱口而出。
“我们都要在舞台上坚持下去。”
“一言为定。”
“誓死不悔。”
……结果是你没有遵守约定啊,神崎。
16.
欧洲巡演最后一站结束,话筒与镜头纷纷围住四个人,有记者采访阿多,想过要留下来发展吗?
他望了望视线尽头倾斜的塔,说,不,还有更多的地方国家等待着自己,无论疾苦还是富有的地方,总有人需要着歌声的抚恤。
重要的是,肉、波子汽水、坏掉的书架,以及梅雨季和被梅雨季绊住的人,都在呼唤他归去。
在城市上方形成的巨大积雨云,形似喝饱水的河豚怪兽,到一个极限阈值上,猛然开口喷薄出汹涌的暴雨,洗刷着对面大楼的玻璃和砖瓦。自上而下滚落的瀑布,汇集,分流,汇集,仿佛又聚在飒马眉间的沟壑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把雨具弄丢了,也兴许是谁走得匆忙,拿错了。
天生性格不会允许自己麻烦同事送一程,或者共撑一把伞。
阿多的飞机次日凌晨才落地,天气原因说不定还会延迟,更是不可能请好友开车接他。
只好等雨停。
楼层里的人,陆陆续续回家了,偌大走廊的照明灯却还倔强地亮着。飒马每走一步都会捕获几重回声,循环着同样频率的音波。
他走进练舞室,听到了不同的回声。
“门同学?”
“没想到吧,老师。”一向飞扬跋扈的少年停下舞步,“最刻苦练习的人,竟然是我。”
“你的伤痊愈了吗……那天,真的很,抱歉。”
“不要太小看我,小伤而已,话说,”成加美凑近飒马说,“我给您发的信息,收到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飒马一开始就当那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是恶意玩笑,有所求,却匿名,想来目的根本不是一张签名,而是一个恐吓。除了家人和UNDEAD成员,以及敬人,就只有房东知道他们合租了。偶像的生活状态必然是狗仔和粉丝关注的大事件,一旦公开出去,会是件麻烦的事。
——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朋友合租再正常不过。
能称呼自己为“神崎老师”的,很显然是这些学员。他从那以后一直在留意每位学员,然而并没有找到头绪,没想到等来了成加美的自首。
不等飒马回答,成加美追问:“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飒马的拳头捶在练舞室的不锈钢门上,发出巨响和久久未停的回声,手骨一阵疼痛。这是他克制住自己拔刀而做出的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