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我又开始做曹操父子的忠臣,叫了两声“魏”,然后从她冰冷的手里挣脱了。
企鹅一直在床上,湿的毛巾一直在企鹅头上,而我,一直坐在桌子旁边。
有时候,我希望自己是另外的一个人。
那个应该正在演出的人。
因为我能做的只有——继续发愣。
企鹅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我从发愣中惊醒。
屋子里已经飘起了刺鼻的酒精味道,企鹅在床边,吐了一地的狼藉。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我忙于清理地板、寻找面巾纸和清洗深蓝色毛巾。
而后,宠物猫醒了过来。
我依旧坐在椅子上,宠物猫坐在床上,我们之间隔着那张铺了黄蓝两色方格桌布的桌子。
“真的…谢谢你……”
“呃…嗯…其实…不用…没关系的……”这次变成我说不清话。
“可是…真的很抱歉……”
宠物猫又躲回到头发后面去,藏起了她的眼神。
“本来…叔叔的病情时好时坏…上次我去…他问我是不是在跟男孩子交往…你知道…什么事情我都不瞒着叔叔的…后来叔叔说…下次去医院的时候…让我把那个男孩子也带去…可是…今天…后来…你就都清楚了……”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
“葭…其实…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你真的是个很好的…很善良的人…可是你知道吗…从最开始…你们学校的电话亭外面…我就知道…我们绝对不是一路人的……”
“是吗……”我终于可以不再献媚曹氏父子了,“不是,又如何呢?”
“所以…我只能说…真的很抱歉……”
夜风吹,我的目光对焦在无限远。
发愣了一会儿,我问:“如果今天不是这样,以后会怎么样呢?”
宠物猫摇头。
“那,如果今天就这样了,以后会怎么样呢?”
宠物猫继续摇头。
聪明的水瓶座的我,难道所谓的聪明是瞎掰的吗?
“猫猫…”我站起来,靠近宠物猫,“既然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我们…看看以后会怎样…只是…我希望……”
夜风从敞开的窗子里吹进来,吹乱了宠物猫的头发,还有迷离的眼神。
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
不仅是打开,而且门是撞在墙上的,铿然作响。
我转头看。
“喂……”原来除了我以外,曹氏父子还有更多的愚忠。
“你……”为了有点创意,我换了个字。
“傻猫,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澎澎发愣了将近一分钟,然后看了看乱糟糟的屋子、看了看地板上的痕迹、看了看桌子上那块深蓝色的毛巾、看了看我看了看宠物猫,再然后、开口问我。
“是,猫咪她,有点不舒服,喝了太多乙醇,你,知道吧?”我继续说不清话。
再再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愣在那里。
夜风,继续肆无忌惮地吹进来。
我起身离开,什么也没有多说。
第二卷 大二学年 第四节 有一点冷有一点疼
午夜的路上格外的冷清。
两旁的银杏树叶微微泛黄,从那些枝枝杈杈中间看过去,是点点班驳而破碎的星空。我坐在路边,路的尽头唯一的一盏路灯散发着凉凉的光,映出我的影子。
我的影子坐在路边,陪着我的单车,和吉他。
阿维说的没错,我没有磷虾——事实上,除了影子、单车和吉他,我什么也没有。
回442取琴的时候,骂了卢可两句。
那厮说:“嗯,老师说了,选修课也不能随便就不来上课,要不然,你的学分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能怎么样?”
“嗯,那我就不管你了。你成天就知道弹琴啊什么的,连学分都不要了。我可是好孩子,不像你这么没追求。”
“你少放屁。”
“你说什么?”
“你——少——放——屁——”
我总是喜欢这条满是银杏树的路。
喜欢这里的幽静,喜欢这里的平和,甚至,有时候,喜欢这里的冷清。
远望路的另一端,是大城市里泛滥的变幻霓虹,那个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世界,终归是别人的世界。在我成天上课、犯二、弹琴、发愣、睡觉、考试、还有搀和乐队的事和凭空惦记着企鹅的时候,也许,他们的生活才是生活。
比如,咴儿。
因为猫咪说过,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不是一路人。
谁让我,偏偏喜欢这里的冷清呢。
离开442的时候,阿维还没有回来。
离开宿舍楼,左转,向前,在演播大厅门口右拐,第二个路口再右拐,然后……我在刻意地寻找路左边的电话亭。
是的,刻意。
长痛不如短痛,短痛不如不痛,不痛不算爱情,企鹅痛是小资,你痛的话,是白痴。阿维确实这么跟我说过,于是被我用拖鞋砸的。
所以,我把电话打到宠物猫的宿舍。
“喂?”
“……”
“喂喂?”
“……”
“喂,猫猫吗?”
咔嗒!
对方挂断了。
阿维,你知道吗,用拖鞋砸你是我的错,你说的其实是完全正确加十分的,企鹅还是企鹅,而我——
按澎澎的话说,我是“小白”。
夜风一直吹着,没有停过。
银杏叶间的星空,看不清完整的星座。
我的影子坐在路旁,陪着我的单车,悄悄弹琴。
我唱了《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唱了《灰姑娘》,唱了《恋恋风尘》,唱了《恋曲1980》,还有好多别的歌,有点民谣的,有点凉凉的,像北京深秋的夜风。
唱到那句“或许我们分手、就这么不回头、至少不用编织一些美丽的借口”,有一种感觉从心底慢慢爬过了胸口、到手臂、到指尖,就像传说中孔雀胆鹤顶红断肠草之毒在蔓延。
指尖拨动琴弦的时候,有一点冷,有一点疼。
早上回到442的时候,卢可已经去上早自习了。
阿维没脱衣服躺在床上,口水流了一枕头。
“喂,”被我吵醒的阿维坐了起来,“你去哪了,昨天?”
“在外面弹琴,太晚了,宿舍楼门关了,就没回来。”
“不会是真的吧?莫非,有企鹅留宿你?”
“让她们都飞回南极去吧。”说完我把琴一扔,躺回床上,“你说的对,是我自己没想清楚。企鹅这东西,我不骗了!”
“喂喂,你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其实吧,这事儿是这么回事。”
“我想好了……”我闭上眼,准备睡觉。
“你先别着急啊。”阿维站起来,抱起电话,走到我面前,“你想好了是你的事,该转达的我转达到了是我的事。昨天,那个叫猫咪的一共打过三个电话找你,最后让我转达,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给她回个电话过去。”
面前是抱着电话的阿维,还有窗子里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