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自辉沉默地听着,目光仔细端详紫末的神情,眉目间的痛苦和沮丧让他真正明白,这些年来,痛苦的不是他一个人,失望的也不是他一个人。紫末的自卑和愧疚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直以为她为了淮扬冷漠到无视他的等待和付出。从未想过,处在紫末的立场,那个结婚的理由,如何能让她与他平等处之。
他自问,结婚的决定真的完全是为了童童吗?未必,这种话可以偶尔欺骗自己,却不能想得过深。因为他并不是完全不求回报的,心底深处,他是那么希望紫末能忘记淮扬,能像爱淮扬那样去爱自己。
所以,他被蒙蔽了,一方面付出的吃力,另一方面又抱怨紫末无所回应。
他走过去,手掌有力地揽过她的肩膀。
“对不起”
某种时候,能说的话只有这3个字。
“为什么那时候不对我说?”他问。
她抹掉眼泪,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们之间,复杂得不是沟通就可以融洽相处的。”她笑。“失忆真好,如果不是失忆,我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会爱上你。”
他抿唇,面色透露出隐隐的担忧,“那现在呢?你想起来的,我们是不是又要——”
“我仍没有完全想起。”她阻断了他的忧虑,“我想,也许某些事可能永远都会记不起来。不是因为身体受伤的原因,一个健全的人也会失忆,因为有时间的关系,也因为一个人的大脑能储藏的能量有限。”
爱得再深刻又如何,谁能敌得过时间?谁能敌等过变故?她的悲哀不在于遗忘了回忆,而在于遗忘了相爱时的感觉。
当原本的记忆一点点复苏,最初心理上那些感受和体会已单薄,这是连她自己也无法阻止的。
自辉显然还有些不敢置信,紫末怎么会忘了淮扬?怎么会?莫说他,连他自己都耿耿于怀着,可是,既然都想了起来,又为什么丝毫不感到痛苦?
“一个人能记住另一个人多久?”紫末问,“连父亲,我也淡忘了。”
她垂眸,看着手心,声音中隐含着一抹淡淡地悲哀。
自辉心有震动,半响,他才缓缓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轻描淡些的承诺,说出来似乎不具任何分量,却是此刻他唯一想说的话。他不像紫末,没有过亲人离去的的经历。前半生,或许有那么些看似重要的人,然而,他记住的又有几个?就连淮扬,也是因为紫末7年如一日,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刺痛他的心,才会一直记忆犹新。
淮扬曾说过,多年以后,当无人再记得他,那时,纪淮扬就真正死了。
他的神情没有不甘,没有悲哀,没有留恋,只是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虽然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的残忍。
倘若,他童自辉不能日日陪江紫末,某一天,她和他退出彼此的生活时,也在对方的记忆里退出。
到此,方感到恐惧,若真正失去了江紫末,也失去了童童,他要如何日复一日地过完一生?
不自觉地,已经将紫末揽进了怀里,静静地依偎着,未来,依然模糊而渺茫,童自辉只知道,在这一刻,为自己留住她。
…
下接出书版
…
13 似即若离之间
忽然间,她敛起锋芒和美丽,神情和目光同时变得柔和,夹起一块方糖,放入自辉的咖啡里,循循善诱道:“你打算一生都守着一个心里装别的男人的女人,对其他女人都视而不见吗?”
江紫末的体温一夜烧至39度,浑身如一团火球。室内被投进第一抹薄薄的微光时,童自辉热醒了,探到她的体温,慌手慌脚地将她裹紧,送进医院。
江美韵送完童童,才来接手自辉,照顾女儿。自辉没有推脱,今天务必回家,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妥当。
平常这个时候,林艾馨已经去超市购物了。在儿子这边唯一的乐趣就是可以买一堆没用的东西,住一段时间就离开,那些被弃在杂物间里的东西不会被老头子看到,自然也不会跟她吵。今天她可不敢走开一步。昨天老头子才打了儿媳一巴掌,儿子一夜未归,想必瞒也瞒不住。再看老头子的脸色也未好转,父子俩要是一言不和,打起来可怎么办?虽然她觉得姓童的人不会幼稚到这地步,但仍是觉得自己在一旁看着放心一点。
女人,总爱自己看得很重要。
自辉进来时,童仕昭狠狠地把报纸摔到餐桌上。林艾馨心里一咯噔,正苦苦思索着怎么劝劝老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等到的是童仕昭瞪了儿子一眼,起身离席。
“爸!”自辉喊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来,“我想跟您谈一谈。”
“谈什么?”童仕昭头也不回,“你这种儿子,谈什么都是多余。”
自辉揉了揉额头,“爸,您是真的想跟我吵架吗?我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您就应该明白,我不想在有怒气的情况下和您交谈,这是对您的尊重。今天我们该让事情有个结果了。”
童仕昭气哼哼的,不想理会,抬腿欲走,林艾馨“呀‘”了一声,喊回他,“你听听自辉说什么又不会少块肉,怕个什么劲?”
怕,他哼了一声,坐回来,却倨傲地看也不看自辉。
“是你动手打了紫末的?”自辉虽然是问,却是确凿的认定。
“你爸那是气昏头了。”林艾馨说。
自辉闻言冷声道:“他老人家气昏头了就可以随便打人?那上街随便打个人试试,谁会白白挨着?”
童仕昭一掌拍向桌子,浓眉一横,“进了我家的门,我还不能教训了”
“轮不到您来教!”
“混球!”童仕昭怒气冲头,鼻子咻咻出气,“滚!滚出去!”
自辉冷笑:“我还不爱待这儿。您尽管端起您的架子,尽管维护您的权威。我想看看,您想来笃信的棍棒之下出孝子到底奏不奏效。”
“哎呀——”林艾馨拉回掉头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