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受灾百姓太多,这点物质,不过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满足赈灾之需。
善苑里的灾民越聚越多,墨乞儿带着众乞丐兄弟,前院后院跑着,忙得满头大汗。田甜和青衫也带着医坊的杂役,在各屋进进出出,为受伤的百姓处置伤口。
但灾民实在太多,受了伤,还未来得及被处置的百姓发出阵阵痛苦的哀嚎。
更有许多尚在襁褓中的婴幼儿,或因风寒,或因饥饿,啼哭不止。
伤者痛哭,幼儿啼叫,勾起周围受灾百姓家破人亡之痛,越来越多的可怜人抽泣、哀嚎起来……
藤洛心急如焚。
他有些后悔做出接纳灾民的决定了。
这么多灾民,实在出乎藤洛意料。
众多无家可归的灾民聚在一起,悲情传染,抱怨传染,偌大的善苑,被悲痛哀怨完全笼罩。
这么多灾民,单靠言语安慰是没用的,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的御寒果腹问题。
东平知府安若泽虽亲自坐镇在这里,但赈灾物资到位迟缓,且数量严重不足,再拖延下去,灾民的情绪会越来越激动,如果怨气转化为怒气,肯定会出大事的!
相比较而言,乞丐兄弟们常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无家无业,虽遭大灾,却无财产损失,精神上,也没有什么压力,表现远比受灾百姓豁达。
藤洛喊来阿睿和墨乞儿,讲了自己的担心。
雨水混着汗水,墨乞儿满头湿漉漉的,也正为此担心。“这些百姓,以前见面都客客气气的,现在,又哭又嚎,满嘴脏话,简直就是活祖宗啊!”
阿睿也十分担心。“洛哥,外面需要救援的百姓少了,分一部分兄弟回来维持下秩序吧?”
藤洛点点头,道:“不过,要提醒兄弟们,态度一定要好,谁遭了灾,家破人亡,心情都不会好,兄弟们一定不要计较,千万不能起冲突。”
嘱咐了阿睿,藤洛依然忧心忡忡,善苑里,气氛如此压抑,单靠团练维持秩序,时间长了,还是要出问题。“小七,得想个办法,提提大伙的情绪。”
“是啊,要是巴掌在就好了,他那张快嘴,说上几段戏文,准能把大伙逗乐。”
可是,巴掌被藤洛派回通天县了。
“家里没人会唱曲唱戏?”藤洛问道。
墨乞儿一拍脑袋,道:“咱乞丐兄弟能唱会说的人多啊!”
唱曲,是乞丐行乞的重要手段之一。只不过,自从藤洛当家之后,鼓励乞丐兄弟自食其力。而安若泽又给乞丐们筹集划拨了许多衣食用度,兄弟们很少在街面上乞食丐财了,也就很少唱曲了。
“我带的那拨兄弟,有两个盲眼的兄弟,他们俩以前就在街上唱曲。”
藤洛闻言,立刻和墨乞儿去找二人。
两个盲眼兄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站在一起,很有喜感。两人都姓张,一个叫张瞎子,一个叫瞎子张。
听洛哥吩咐让他们唱曲,两个兄弟立刻表示没有问题,甚至不需要任何准备,张口就能唱。
藤洛还是嘱咐一番,让他们唱点欢快些的曲,不要悲,也不能太滑稽逗乐,能舒缓百姓们的情绪就好。
“好勒!我们就唱《娘家戏》吧。”
墨乞儿把两个兄弟引到正堂台阶上,兄弟二人开口就唱。
“我系睁眼张瞎子……”
“我系闭眼瞎子张。”
竹板响,唱词起,周围灾民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过来。
“……尺板的笃琴弦起,今朝偶唱段娘家戏呀,
一段娘家戏,出在何方地,出在呀,东平平水斗丘喂咯里。
斗丘有位翠姐姐,娘家平水是樟园喂咯里……”
两个人用的是东平一带方言,百姓们听着更感亲切,渐渐围拢过来。
暴雨大灾,家毁人散,悲痛弥漫中,这小曲,终于让人们感到一丝暖意……
藤洛悬着的心,稍感安稳。
可是,越来越多的灾民来到善苑,已经安置不下了……
“藤兄,带上人,跟我走。”安若泽已经和属下商量过了。
“要带多少人?”藤洛问道。
“先少带几个……”安若泽有些诡异地笑了一下,“人去得太多,不容易成事。”
“安大人,你想怎么?”
安若泽狡黠的笑容里,闪现一丝冷酷。“对付这群奸商恶豪,不能按常理处置,今天,安某已开杀戒,干脆再多杀几人!”
“大人,这样好吗?”安若泽神情,让藤洛心头不禁泛起寒意。
“我知道藤兄怪我心狠手辣,但你我位置不同,藤兄要体谅安某苦衷。”安若泽转头看看满院子的灾民,“眼下,当务之急是赈灾,是安抚灾民。杀戮虽非仁政之道,但却简单有效。”
“好吧……”面对如此众多灾民,藤洛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安如泽为官已久,想法自然比藤洛深远得多。
“藤兄,先少带人,最好是老弱病残的兄弟。”
“好!”藤洛立刻让墨乞儿喊来几个老弱兄弟,考虑到安若泽的安全,藤洛还叫上潘徙。
安若泽叫过一个亲信差役,低声仔细嘱咐一番,让他带着老弱乞丐们先走,自己和藤洛、潘徙随后赶过去。
……
离善苑不远,还有一所大宅,是本城富商任本善的庄子。
任本善,是东平乃至江宁行省数一数二的绸缎大贾,买卖做得大,人却极为吝啬。
身为绸缎大贾,任本善家中绸缎布匹堆积如山,可是当安如泽派人上门征集救灾物资,任本善却只拿出很少布匹,而且还是听说安若泽开了杀戒后,才被迫拿出的被洪水浸泡的残次布匹。
任本善此举,大大惹恼了安若泽,他也因此被安若泽定为杀一儆百的那个“一”……
第356章 只要你的人头
任本善指挥着家丁、伙计,正忙着搬运布匹,修缮受损的库房。复制本地址浏览%77%77%77%2E%62%69%71%69%2E%6D%65
一个伙计扛着大捆的布匹,慌乱中,捆扎的布匹的绳索松动,掉进泥水中,那伙计并未发觉。
“哎呀!”任本善突然暴跳起来,“作孽啊作孽!”任本善像捡命根子样捡起绳索,抡轮起来,就往伙计身上抽去。
“绳子能卖钱的!弄脏了晚饭别吃了!”任本善边打边骂。
伙计不敢反抗,忍痛将大捆布匹抗去干燥的库房。
“呸!吝啬老鬼,准遭报应!”一个年长伙计低声骂着,“难怪娶了六房小妾都生不出一个孩子,活该!”
“竟敢偷懒?!”任本善防贼似地跟进库房,“干不完活,今晚都别吃饭!”
“老、老爷……”任本善一个亲信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一群乞儿闯进来了……”
“乞儿?来趁火打劫吧?!”任本善吓坏了,“快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来的乞儿,正是府衙差役带着一伙老弱乞儿。
那差役是安若泽亲信,得安若泽授意,故意穿了脏兮兮的衣服,任本善并未认出来。“全给我赶出去!”
家丁们不由分说,拎着棍棒,往外轰众乞儿。
“大胆!”差役大喊一声,“本差役是奉了知府安大人的差遣。”
“安大人差遣,你也不能私闯民宅!”任本善仗着行省方面的关系,竟然连知府的面子都不给。
“安大人有令,暴雨成灾,府城各商家大户要出钱出物,赈济灾民。”
任本善脖子一拧,三角眼一瞪。“赈济灾民?任某已按府衙规定上缴了赈灾之物,任某的钱物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白给这帮穷腿子?”
“王朝法度,大灾当前,一切以赈灾为先,官府有权征调商家物资!”
“哪有这种法?”任本善满是疑惑地争辩着。
天保王朝律例浩繁,不要说百姓商贾,便是做官多年,专司律例的官吏也未必能通熟,只有像江九天那样的人才精通天保律。
天保一朝,因与天庭有契约,人敬天,天佑人,几百年来,很少发生大的自然灾害,因此,很少有人了解与灾害有关的律例,任本善当然也不知晓。
听差役如此说,任本善有些犹豫了。
“来啊……”差役招呼众乞丐,“立刻搬运布匹!”
众乞丐哪管那许多,差役有令,便往库房里冲。
任本善本就疑惑差役说的律例,再加上守财本性驱使,怎肯轻易舍财,立刻暴跳起来。“抢劫了啊!抢劫了啊!”任本善发了狂,红了眼,顾不得许多,从旁边家丁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