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老方未饮先醉。
“真醇,起码窖藏二十年以上。”
“正确的说,这是窖藏二十五年的汾酒!”
老方的理智防线全面崩溃!
老方的恩师就是酒中仙,对酒的认识可算无人能出其右,老方一向也是酒国梦里人,对酒早已失去了免疫力。
蓝晓晴一开坛,他就已分辨出那是真正山西汾阳的名产——汾酒,这下算是击中老方的罩门,老方可死定了。
“该死!”老方心中可懊恼极了。
去他奶奶的,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名酒,刚才就不该把话给说绝了,把自己的门槛弄得太高,连个台阶都没得下。
哇拷!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意气,还得用血腥去镇压肚子里边的酒虫,面子上是要足了,精神上可受罪啦!
蓝晓晴可不管老方心里作何感想,一小口饼一小酒,饼香加上酒香,逗得老方心猿意马,一颗心已脱缰欲飞。
意志力在酒香的诱惑下已成为薄薄的一片,腹中强烈要求“改革”,于是脑袋和大肠小肚召开了“国是会议”。
给论是——去他的面子,为了里子,面子算是老几?
涎着脸,老方强颜欢笑道:“有酒有饼大家吃,这是每个国民的基本信条,五岳之中有角头,四海之内皆兄弟,相逢有相交之情,朋友有通酒之义,我刚才只说不吃饼,可没说不喝酒,你说是不是?”
老方为了顾里子,还是顾不了面子!
蓝晓晴懒得搭理。
“……”
“我卑鄙、下流、无耻、小人。”
“……”
“我……我叫你祖宗好不好?”
为了酒,老方连祖宗都卖了。
“……”
任老方卑躬屈膝,蓝晓晴就是无动于衷。
老方耐性已到极限,恨声道:“我已道过歉,也低了头,你还鸟不甩人,别太‘摇摆’,‘相堵会得到’!”
眼看老方为酒陷入“抓狂”境界,蓝晓晴不由暗叹,酒,有时真的害人不浅,发明酒的人应该绑起来打屁屁!
君不见多少社会案件皆因酒起?乱性、斗殴、闯祸……皆与酒有关,想起酒就有气,海喝它三大碗解恨!
“你真的那么喜欢喝酒啊?”蓝晓晴对酒鬼没好感。
其实老方固然爱酒,倒也不致成瘾,他喝酒另有作用。
“那还用说吗?”
“你要喝酒?成!我这个人一向慷慨……”
话犹未完,老方已一个虎扑,越过供桌抢酒坛子。
“慢着!”蓝晓晴忙把酒坛藏在背后,一手挡开老方:“你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你要吃饼喝酒都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老方真的猴急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是不是吃东西前要先洗手?”
“我管你洗不洗手,首先,我的条件之一是你必须要尊重我,不要老是自认为老大,更不可以讲粗话。”
“虽不满意,但可以接受。”
“第二,我会尽力帮你回到重庆府,回去以后你必须要拿出你一半的家产来赈济麻阳、怀化等十余万灾民。”
“这……”这招又捏到老方的痛脚。
“怎么?有困难吗?”
两个小烙饼,一坛好酒,价值能值几何?居然要交换老方几十万贯家产的一半,连比都没得比,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不干!不干!”权衡利害,老方可不想当老凯。
“随你便。”蓝晓晴胸有成竹。
“大便还是小便?”
“随你怎么说都无所谓,”蓝晓晴又喝起老酒吃起烙饼,平静道:“我不会勉强人家,等你想通了再告诉我。”
眼见一个烙饼快没了,老方舌头都吊在口腔外了。
脾气使不到三分钟,老方立即全面竖降旗。
他奶奶的,这不是逼上梁山吗?去他的,有酒有饼先吃再说,重庆府的家产,一别十几年,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不是有句话说:“白云‘藏’狗‘尝海鲜甜’”吗?
狗都藏在白云里吃海鲜,为了现吃现喝,去他的家产!
“我干!”老方下定决心。
“干嘛骂人?”
老方叫屈道:“我那有,我只是说我干……还真有点像四字经的开头耶,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道歉!”
有错认错,这才是帅哥份所当为。“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终于想通了。”
“不想通行吗?总比饿死他乡好,快把酒给我。”
“急什么急?我还没说第三个条件呢!”
“你真‘龟毛’,说吧。”
“第三嘛,暂时还没想到,但要保留权利。”
演变至此,老方算是整个被“套牢”了。
“哪!”蓝晓晴又在包袱里掏,掏出一只卤鸡腿,两个冷饭团,还有一包卤菜,他这包袱像个百宝囊似的,要啥有啥。
“这些够你填一顿饱了,可别忘了你作的承诺。”
“不……费……安……啦……唔……”老方大口往嘴巴塞食物,还含含糊糊的回答着,差点没把舌头吞下肚。
“那我代表湘西十余县灾民向你致谢。”
“不……不屁……客气!”
“你好像饿惨了。”
“是……是饿惨了。”
蓝晓晴摇头叹息道:“你只饿了两天便成了这副模样,可怜怀化等十余县灾民们,他们三年来,几乎天天在饿肚子,实在很难想像他们这种非人的日子是怎么挨过来的,每想到他们,不禁心如刀割。”
说着说着泫然欲泣。
“是……我猪到……”
“唉,偌大家当,我也知道善财难舍,原本也不想强人所难,只是看了那些饥民的惨况,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心酸,怀化、沆州等十余县,是位于罗子山、武陵山和梵净山之间的狭长谷地上。
蝗灾,三年内竟五度降临,受到地形的限制,这些蝗虫无法飞越崇山峻岭,只能在这片谷地上迂为害,一代产卵死去,新的一代又继续成长,农民们种下的种子,刚发芽就被啃得精光,农民们只能望天兴叹!
他们已经连种子都没有了,难道要让他们坐以待毙吗?天啊!这是一场人问浩劫啊,谁能为他们尽点心力呢?”
“咯!”老方好不容易吞下满口的饼屑,又灌了两口酒才吁了口气道:“我亲身经历过,的确是惨无人道。”
“可不是吗?鞑子苛政已经是民不聊生,明教起兵,名为驱逐鞑虏,然而连年兵燹株连祸结,民生颠沛流离,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啊!加上蝗灾三载,他们连耕作的役用牛马都宰光了,不宰怎办?它们也会浪费有限的粮食啊!
民间固有善心人士,但些许救援物资,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你知道吗,已经有人在挖蚯蚓吃了,挖草根、剥树皮,这都是寻常事,还有人把马鞍剁碎了煮烂来吃呢!更有人希望蝗虫再来,因为可以吃到烤蝗虫,为了挣扎活下去,只要能入口的都弄来吃掉了。
有钱有势兜得转的人都走了,连父母官都弃职潜逃!只可怜那些穷困、无助的市井小民和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他们没别的选择,留下来受苦受难受煎熬,在那里,人命贱如蝼蚁,有谁能帮助他们呢?
为了几条蚯蚓打死人已经不是新闻了。
长期挨饿的结果,有人成为轻飘飘的行尸,有人却拥肿不堪腹大如鼓,四肢却不成比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