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集上,王权不买不卖,整日坐在茶馆里闲扯。碰上蔡仓口的人更是格外地亲热。一来二往,和蔡仓口一个叫蔡小小的人交上了朋友。
蔡小小家境贫寒,做些贩卖青菜的小本买卖。王权劝他说:“蔡兄,土地乃万物之根本,你怎么不种几亩地呢?春播秋收忙过之后,闲暇时也可享享清福。”那蔡小小无可奈何地摊着手说:“我何尝不想种地!可,哪里卖得起呀?”王权忙说:“蔡兄要真有此意,小弟愿帮你这个忙!我出钱,你要地,收入全归你。”蔡小小听说,忙摇头摆手说:“贤弟快不要说了,这世上断没有这样的理儿。万万使不得!”
“这有什么使不得的。”王权说,“按眼下来说,我比你富有一些,可这穷无根,富没苗,谁又能保证日后你富不过我呢?到了那时候,小弟给你要个一分半亩的使用,我想蔡兄也不会不肯把?”王权一席话,把蔡小小说动了心。王权见有门,又进一步指点说:“打听着点儿,如有去地的,你尽量动员他们去村南的。那里地好,我出双倍的价钱。”
蔡小小是本村人,自然知道村南的地好。见王权态度诚恳,也就答应了下来。
日子不长,有一户遇上了事,要在村东去二亩地。蔡小小听说了,就托出人劝说道:“在村南去一亩吧,给村东二亩的钱。”卖主图个好价钱,就在村南去了一亩。村里人见村南的地比别处的贵一倍,凡有去地的户,也都紧着村南的去。蔡小小也都一律照买。王权也一文不少地往外掏钱。不几年,就在那里买下了一顷地。蔡小小也因此富裕起来。
又过了几年,王升谢世。王权就在那风水宝地里为父亲立了坟。
立坟之后,王家果然出了坐官的。有道台、有知府、有知州,最小的是个知县。一共出了七个大官。王家有财富又有权势,就花钱买地修了一条五马三轿并行的大道。从王家坟一直修到县城,成了乌由县的显贵。
据说,当王家在三仓口中间立坟以后,那个风水先生的双眼果真瞎了。王权为报答他的恩情,对他及他的一家照顾得无微不至。
俗话说,是亲走三辈儿。当王权和那风水先生都过世以后,随着年代的久远,俩家对这方面也都淡忘了。
那风水先生有个徒孙——小看风水的心术不正,一心想沾祖师爷的光,多给王家要些钱财。见两家走动的少了,就怀恨在心。一来想显摆显摆自己的能耐;二来为伺机对王家进行报复,手摇铜铃来到了这一带。
传说,自王家坟立起来以后,三个仓口村里的灾难就没断过。尤其是蔡仓口,光出少亡——男孩子长到十七八岁就死。村里人家眼见稀少,村民们整日忧心如焚。这时,小风水先生正巧走到这里,一些老人就请他给看风水,找出少亡的根源。小风水先生在村前村后看了一个遍,对蔡仓口的人说:“你们村之所以立不住人,问题全出在村南这片坟地上。你们看,那坟头都比你们的房顶高,死人压活人,还有个压不死的!这是其一;其二,他们王家坟里有只黑虎,每到夜深人静就到你们村里的坑塘来喝水,把你们村的静脉都喝走了。”
经他这么一点,全村人(炫)恍(书)然(网)大悟。可王家在官府有当官的,权大势大,怎么斗得过他?于是,又央求小风水先生给出个躲避的法。小风水先生说:“躲是躲不开的。要想兴旺,必须破了他这风水!”
小风水先生为报王家后代负心之仇,就出了个绝招:让蔡仓口的人在村东北角上修了一座钟鼓楼,钟鼓楼上挂了一口大铁钟,钟口高出王家坟头。每到夜深人静、每逢王家来上坟,蔡仓口村的人就敲钟鼓楼上的钟。
说来也怪,自钟鼓楼上的铁钟敲响以后,蔡仓口的男孩子再没出现少亡的。吴瓷屯的王家也再没出过坐官的。人们说,是钟鼓楼上的大铁钟扣住了王家坟上的风水,钟声吓跑了坟里的黑虎,宝地也就不成其宝地了。
第三卷 风雨王家 第三章 王立春和刁藿改(一) 字数:1808
王家的境况逐渐衰落,不但出不了当官的,就连在任的也时有遭贬丢官。王家人心里纳闷,又找风水先生给看风水。
风水先生往王家的祖坟上一站,就看出了问题的所在。摇着头说:“这是两利相克的事,你家好了蔡仓口村就遭殃;蔡仓口村好了你们王家就走下坡路。人家不能来挖你们的祖坟,你们也不能拆人家的钟鼓楼。这事很难办。”
王家少不得再使些银两,央求风水先生给出个绝招。
风水先生这次也没辙了。摇着头说:“不好办!不好办!除非你们能借上外面的力量,也就是姻亲。女家的坟地如果风水好的话,带过些灵气来。两家合力,或许能冲破钟鼓楼上大铁钟的镇压。只不过,这事可遇不可求,难办!难办!”
王家为了恢复元气,尊了风水先生指点,在男孩子的婚事上十分用心。可是,大凡联姻,你可以往上打听人家三辈儿的家风人品以及有无家族病史,却无法打听人家的阴宅风水。再说也没有这样打听的。时间久了,王家人也就听之任之,把这件事给淡漠了。
王长道的父亲自幼聪明过人,十几岁上就考上了秀才。王家人又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哪知娶妻生子后,每次科考都名落孙山。也只好就此作罢,过起了闲散的田园生活。
丑女人王施氏的到来,加之她和王长道在“闹鬼”的老宅里听到的鬼怪对话,认定她是个有福的人。因此,又点燃了王老爷子心底的希望,一心盼望幺儿夫妇生出个将来能“金榜题名”的儿子来,好光宗耀祖。于是,就把他们的新房按排在了那里。
再说“大脚尼姑”施祥芸和王长道成婚后,由于有“镇凶”的事实,一好遮百丑,倍受王家人的青睐。
自此,这个家里就多了很多忌讳:说脚不能带“大”字;彼此之间说话不能带“俺的”(有个歇后语:“道边儿上的麻子——埯的。”“埯”“俺”同音,故而避之。);谷子不能直呼谷子,改叫“二八米”。“大脚尼姑”也被王施氏代替。
王长道和王施氏夫妇更是大志在胸,把恢复王家元气视为己任,一心一意生好儿子,调教儿子。
哪知事与愿违。夫妇俩生了四男一女,四个男孩有毛病的,猥琐的,呆傻的,占了个全。只有女儿王灿菊长得漂亮且聪明乖巧。可惜女儿早晚是人家的人。老两口这才死了这份心,全当是笑谈一场。
四个儿子中。最让他们夫妇操心地是大、四两个儿子。
大儿子王立春一出生就是豁唇。都豁到了上堂上(也就是现在地腭裂)。而且还有一只手残废。后来又因出天花和生秃疮。落得又秃又麻。这诸多不幸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剥夺地他一分人才也没有了。
王立春人虽残废。心眼儿到不少。一日。王立春问王施氏说:“娘。我地豁唇是怎么落下地”?
王施氏说:“怀着你地时候。你姥姥煮了一锅兔子肉。我偷喝了一口汤。你就成豁唇了。”
王立春听完。对他娘说道:
“娘啊娘。娘啊娘。
亏您喝了兔子汤。
要是吃了兔子肉,
俺得豁到腚沟上”。
王施氏觉得对不住孩子。心想:这孩子身子有残疾,干力气活是不行了。那就让他多念书,多学些文化,掌握个一技之长。将来或耍手艺或做买卖,也好立业成家。于是,便送王立春到一私塾学校去上学。
王立春很懒,就是不肯动脑子,一见书本就头痛。每天一放学,回家把书包一扔,不是躺着睡觉就是跑出去玩耍。
王施氏叫他做作业,他春天说困,夏天嫌热,秋天说蚊虫咬,冬天又嫌冷,总有词儿推托。看在他有毛病的份上,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所为了。
年关将近,王长道让他总结一年的学习成果,他在纸上写道:
春日迟迟正堪眠,
夏热不是读书天,
秋有蚊虫冬又冷,
收拾书籍过新年。